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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晚,夏景帝终于带着他的仪仗起驾回宫,众人也总算能够松了口气。;.
如今达达王子有太医照看,别院的守卫交给了苏大统领,五城兵马司忙着抓捕萨木勒,似乎已经没了睿亲王什么事了,于是他便将体弱多病的林公子送回去,不过看着方向依旧是往睿王府去的。
林曦照旧坐在睿王爷的马背前,不过这次没有急事,马蹄声也是一哒一哒地响,慢悠悠的。
总算不需要跟赵靖宜搂搂抱抱了,虽然为了安全起见,睿王爷的一只手臂还环在他的腰上,林曦面朝着马头方向,想起之前的种种,内心深处忍不住一阵唏嘘。
大家都不容易呀,尤其是自己,简直说多了都是眼泪。
“太医院的事,本王方才自作主张替你回绝了,现在无人,你照实说可有想法?”
林曦回过神,微微侧过脸,然后摇了摇头:“草民还要多谢王爷呢,皇上恩典不好不受,只是草民真不想入太医院。”
林曦看不见的头上,赵靖宜微微勾起了嘴角的弧度,连同声音也不是那么冷了,“你还小,无需着急,待出了孝,再做打算也不迟。”
打算么,他已经有了,不过听赵靖宜这么说,貌似这位睿王爷还打算帮他铺铺路?
也许今晚有了一同遇袭的情意在,林曦鬼使神差地大胆说:“届时还请王爷指点一二了。”
话一出口,林曦就有些后悔了,这跟明摆着让赵靖宜开后门有什么区别,老毛病又犯了。
睿亲王倒是干脆,“好。”
王府威严的大门已经到了,赵靖宜扶了林曦一把,让他下了马。
“林曦。”
林曦正要往里走,听到赵靖宜唤他,于是他回过了头,面带疑惑。
赵靖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这样脱口而出,见少年回头,犹豫了还是摇了摇头,“进去吧。”
俩人走到栖云轩,曹公公早已经备了热水姜汤等着他们。
“快,王爷和林公子都喝上一碗姜汤去去寒,折腾了一晚上,再喝碗热粥填填肚儿。特别是林公子,可得喝两碗,大冷天的,难为你个孩子了。”
曹公公笑眯眯一脸慈爱看着林曦喝完姜汤,又递上了热粥,金丝银耳,不甜不腻,林曦满足地全部喝完,对睿王府厨子的厨艺实在钦佩。
那弯着眉眼分外满足的小模样让曹公公更加喜欢了。
被冷落的睿王爷接过粥碗一口仰下,顺口问道:“荣儿安歇了?”
曹公公将赵靖宜的碗给了丫鬟,笑道:“这都三更天了,世子哪里熬得住,早睡了。王爷和林公子也早些安置吧,林公子还是在那东厢房。”
林曦虽然有些发困,不过提起赵元荣,他忽然想起那还躺在小书房案桌上的猫鼠画,他答应的那个灯笼可还没有着落呢。
可是灯笼的骨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赵靖宜。
这个当爹的可真不负责任,明明最先答应赵元荣的可是他。
“怎么?”赵靖宜似有不解。
林曦小声说:“草民今日答应世子为他做一盏花灯,待他明日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过……”
赵靖宜等他说下去。
想到刚见到赵元荣那满脸失望的样子,于是林曦稍稍放了些胆子,“草民已经画了大半,还需稍稍润色罩子便可完成,可是草民不会做花灯架子,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搭把手?”
林曦实在不敢当着赵靖宜的面说你答应你儿子的总不好食言吧。
赵靖宜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繁忙的父亲将随口的许诺忘了。
赵元荣的小书房
长细的竹扁,满罐的浆糊,剪子,小刀还有其他做花灯的工具被曹公公指挥着一一送进来。
这大半夜累了一天的两人不休息,曹公公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只能招呼着丫鬟将烛光弄得再亮些,再添些炭盆。
赵靖宜背着手,站在一旁,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大刀阔斧地坐下,占据了大半个书桌。
不过双手刚一抬,眉间忍不住皱了一下。
时刻关注着王爷的曹公公立马察觉了不对劲,之前烛光不亮,赵靖宜穿着深色衣裳且动作自然倒也没察觉,如今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伤口破旧的地方裹在里面的白纱布,顿时惊呼了一声。
“王爷,您受伤了!”
林曦心里一抖,看这老公公的菊花脸都发白了,忍不住瞄了过去。他是知道那伤口有多深的,只是赵靖宜的一点也没有伤者的自觉,行动不受障碍,他一时忘了。
“小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赵靖宜放下手,面色如常,看了看自己被绑的惨不忍睹的手臂,淡淡地看了林曦一眼,对曹公公吩咐道,“都下去吧。”
林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这可不能怪他,要说自己才是最冤的呢,大半夜地被又被拖出去,一路担心受怕之后,还要给他家孩子做灯笼……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股怒气从心底慢慢滋生,林曦赶紧打住。
定了定心神,想到他包扎的手艺的确不堪入目,于是小声询问道:“王爷,草民再为您重新包扎一下吧,至于这花灯……您贵体欠安,草民自己……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忍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么久,现在再忍忍也能过去的。
赵靖宜的目光从林曦修长的手指上划过,那上面一丝茧子都没有,再看看那些竹扁,脸上出现明显的怀疑。
接着便听到他说:“不必,本王答应荣儿自是会做到。曹公公,你去取来纱布,让林公子重新为本王包扎即可。”
他家王爷决定的事基本更改不了,不过想到林曦医术了得,又放下心来,便应声而去。
曹公公的身影一离开,林曦就听到赵靖宜不冷不热的声音,“一回生,两回熟,这次想必林公子会有所长进的。”
林曦蓦地涨红了脸,心里忍不住问候赵靖宜祖宗,谁想要长进这个技能,他又不想做大夫。
不过谁叫这位是王爷呢,林曦只能再次强压心底怒意,默默地在心里腹诽,手上还得小心翼翼地给这位爷换纱布。
不过之前匆忙没仔细看,这会那血肉外翻的伤口着实让林曦心惊了一下。
林曦怕苦怕累怕疼怕死,娇气地有时候让林青怀疑自己其实养了个闺女。再对比面不改色,冷静地看着林曦轻一下重一下的赵靖宜,谁是真汉子一眼可知。
有多大的权力,背多大的包袱,那抹不平似乎消失了,林曦于是老老实实地给赵靖宜包扎伤口。
而此刻赵靖宜只是静静地看着动作越发轻柔的少年,起初还有些气盛,手下似乎故意加重了些力道,不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后来仿佛自己想开了,就温柔了起来。
赵靖宜是彻查过林曦身世的,自小受病痛折磨,刚好不久父亲就冤死狱中,才十六的年纪,孤身一人,如今还能平静冷静地面对各人各事,如此心性难能可贵。
想到这里,这位向来心比天高的睿王爷终于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愧疚感。
少年低下的侧脸,露出柔和的轮廓,低敛的眼睫下认真的目光,让那颗向来冷硬的心忽然柔软了起来。
林曦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意地剪掉多余的纱布,“王爷最好还是不要动了,这样伤口愈合的快,这几日也不要见水……”
林曦说着抬头,却忽然顿住了,诧异的表情露在他的脸上,瞪大了眼睛眨了眨,才看到那罕见的温柔和笑意从赵靖宜的脸上慢慢退去。
铁树开花,千年难见!面瘫的冷脸还有温暖的时候?
林曦愣了愣,接着不知怎的,感觉热度从耳朵一路烧到脸颊,他赶紧低下头,努力忽视那加快的心跳。
赵靖宜向来喜欢瘫着脸,常年不见笑,给人感觉也是越发冷俊,高不可攀。可是突然那么浅浅地勾了勾唇角,眼里稍稍带了些温度,就让林曦觉得这男人又走向另一个极端,简直能要人命,女人见了估计得直接扑上去。
赵靖宜收回手臂,客观评价了一下,“有进步。”
闻言林曦轻吁了口气,刚才那诡异的气氛有些令他不适宜,他走回自己的地方,面前还摊着画到一半的图上,问:“王爷可是还要继续做?”
说着瞄了一眼赵靖宜的手臂。
赵靖宜二话不说直接拿起竹扁和细丝开始编起来,而且看那架势,貌似还不是个生手。
见林曦惊讶的目光,赵靖宜不想承认因此心里有些得意,可声音还是比往常高了几分,“小时候,也是元宵节,宫里比赛花灯,规定不得外面采买。那时父王忙,本王就跟着师傅学了两日做了一盏金鱼灯,得了魁首。”
原来是练过的,林曦于是赞叹道:“王爷厉害,令草民佩服。”
“这种虚的话便不必说了。”赵靖宜突然不想从林曦的嘴里听到这些奉承词,“今后在本王面前也无需自称‘草民’。”
那真是太好了!林曦一点也不想用这个卑微的自谦语,不过嘴上还得再推辞一番,“草民不敢。”
赵靖宜眉间微皱,看着他,“本王说不必就不必。”
“是。”这回响应的很干脆,不过声音有些重,貌似不小心有些泄露了些情绪。
赵靖宜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曦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架子上。
林曦搁下画笔,他的任务本来就完成的差不多,如今已经大功告成,等着晾干直接糊上即可。
而且四更已过,他有些犯困,今日的经历实在有些过于沉重,身体似乎负荷不了。只是睿亲王还在专心致志地做架子,他还真不好自己先离开去休息。
于是他手支着脑袋,侧着身子努力睁着眼睛看赵靖宜。
这目光落在身上让赵靖宜有些不自然,不过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用锐利的目光警告回去,而是沉默地任由林曦看着,然而身体却下意识地慢慢紧绷起来,脊背挺得越发笔直。
过了一会儿,直到这如芒的目光渐渐消失,赵靖宜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林曦,却发现林曦已经支着脑袋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在烛光下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有规律地发出浅浅的呼吸声,少年的睡颜看上去安详又美好。
赵靖宜惊愕了一下,接着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之前的紧张简直可笑。
目光在书房后方暖榻上的毛毯上顿了顿,接着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编着架子,不过没过多久他还是站起来拿过毯子轻柔地盖在林曦的身上。
愧疚地对自己说,还是个孩子呢,却总是被他折腾。
接下来就快了,一个最简单的圆形灯架很快做完。
赵靖宜拿过林曦放在案桌上的画,看了看,不禁扬起了唇角。
这是一副非常简单的动作连续,一只大耳大眼的棕鼠一边张望一边朝前跑着,后头灰色大猫张牙舞爪地追,不过新奇的是头尾相连,糊在圆形的灯笼上如同跑马灯一样,转起来猫鼠的奔跑动作活形活现,看起来很有意思。
赵靖宜小心翼翼地糊完边边角角,细致地没有损坏一丝一毫,一盏猫捉老鼠的花灯才完成了。
他看着灯,又望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年,心里不禁弥漫上一种淡淡的却陌生的喜悦,有心叫醒林曦一起看看,不过最终还是失笑了一声,对自己的奇怪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于是他放下灯,凑到林曦的身边,慢慢将他的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接着将少年一把抱起,动作看似迅猛,实则轻柔,见熟睡的少年只是皱了皱眉,未醒,才放心地出了书房门走向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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