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一)(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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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名门毒后,雨霖铃(一)(5000+)

    时值仲秋,碧波池里仍有晚开的荷花,寥寥落落散布于一片残荷之中。舒悫鹉琻‘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惬意,她近日倒时常领略。禁足宫中的日子让她的心性慢慢淡了下来,少了往日的算计城府,勾心斗角,难得的清静。

    石桌上茶盏中的清茶拂着淡淡的清香,与空气中荷叶的香气合二为一,烹茶的水是她从晨间荷花花瓣上采集来的。

    禁足宫中的日子,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平日没能去做的事。天不亮,她便泛着小舟,独自穿行了这片荷叶深深处,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采集,不想,也让她收集了一瓮子露水。也是欧阳墨轩今日有口福,才能喝到如斯好茶。连千梦向她讨要了几回,她都没肯呢。

    独自穿行于这片莲叶深深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旁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或是见了什么人,甚至是,去过哪里?

    她说过,她不是一个那么听话之人,即便欧阳墨轩的威胁仍清晰的响在耳畔,她亦有她有办法。这些日子,天下第一楼,与寻梦楼她都未少去。而关于谋反之事,她亦从没忘记过。否则,她今日又何苦去惹恼上官云梦,而得罪整个上官一族钿。

    嘴角莞尔一笑,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信手一拨,却是柳三变的那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

    都说曲由心生,人心可以骗人,琴心却骗不得人。她知道,她有离去之心了。

    这原是一曲惜别之曲,而此时于她而言,却只有苍凉寥落之意匝。

    琴声嘎然而止,因听到有轻浅的脚步声自前院而来,她知道是他来了。指尖顿挫,已换了一曲: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既写了《春宫词》于他表白心迹,她自然不能让他再听到那曲《雨霖铃》。唯有这曲《山之高》可表相思之意,正如词中所言: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闻着那熟悉的清瑴香越来越近,她知道他已走近,尽管他刻意放轻脚步,却依然遮挡不了他身上那独有的气息。知他故意如此,她便只作未闻,只专心弹着,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却只是上半阙。

    他轻轻的站定,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听着琴音,忍不住开口:“怎么只弹上半阙?”

    楼心月这才恍如初醒般,忙起身行礼:“皇上。”

    欧阳墨轩伸手将她扶起,一如曾经,“起来罢。”看了眼凤哕琴又道:“你怎么翻来覆去却只弹上半阙?”

    楼心月亦看了眼那琴,浅浅一笑,“因为只喜欢上半阙。”

    欧阳墨轩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多问,似已明白,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楼心月忙伸手为她倒了杯茶,清冽的茶水冲入白玉的杯盏,于银白月光下,如一缕浅碧的烟霞,煞是好看。袅袅升起的热气,微带着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欧阳墨轩只轻轻一嗅,便道:“是荷叶加雨前龙井。”

    楼心月笑了笑,也为自己倒了杯,坐下道:“皇上好灵的鼻子,不过,却只猜对了一半,是荷花的香气。烹茶的水是采集荷花花瓣上的露珠,而烹茶的茶盏则是用第二道荷花烹煮的水浸泡过,如此反覆三次,再以荷叶覆盖晾干,如此,便可茶盏无茶自香。”

    欧阳墨轩笑了笑,端起杯盏,浅浅呷了一小口,见楼心月正看着她,复了呷了一小口,这才将杯盏放下,道:“皇后何时有如此灵巧的心思。”

    楼心月也浅浅呷了口,道:“有足够的时间,便有足够的心思。”话一说完,又怕他吃心,忙又为他倒了杯,笑道:“皇上只说好喝不好喝?”

    “嗯。”欧阳墨轩郑重的点了点头,眼中似有一丝愧疚闪过,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常,道:“难为你有这心思。”

    楼心月只浅浅一笑,低头不语。欧阳墨轩看着她那越显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疼道:“皇后似乎又清瘦了。”

    楼心月伸手抚上脸颊,面容三分羞涩三分哀伤道:“皇上别看,臣妾未老色衰,别辱了皇上的眼晴。”

    欧阳墨轩知道她还在为今日上官云梦的话生气,宽慰道:“云梦一向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在朕看来,你却是极好的。”

    “真的。”楼心月顿露欣喜,看着他道:“皇上别哄臣妾,臣妾可是会当真的。”

    欧阳墨轩微微颌着,眼神却是十分笃定,道:“云梦一向如此,说话没个分寸,也怪朕与太后一直惯的,你别与她一般计较。”

    楼心月知道欧阳墨轩这是在为上官云梦求情,原已想到他此来必会为她求情。却不想,他竟如此放低姿态,若她不网开一面,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原也是臣妾的不是,违了皇上的旨意,私自出宫。”想了又道:“臣妾也并非有意与贤妃计较,不过是听说,安嫔只因为臣妾求了一句情,便被贤妃打发去了刑役司。所以,想着叫她自己去那里遭一番罪,下次便也知道对别人手下留情。”

    行啊,他不是为上官云梦求情么,她便为自己和安嫔一起求情,如此一对二,也是她赚了。

    欧阳墨轩暗暗一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想她自入宫后,何时吃过亏。便道:“好了,你私自出宫也是因着太后旨意,朕自然不会怪你。至于安嫔,朕马上命人去将她放了,再赏些物件,好好抚慰一番。如此,皇后觉得可好?”

    听他如此说了,楼心月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笑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看着她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欧阳墨轩只轻轻一笑,无奈中透着几分宠溺。明知她那点小心思,却不想说明。

    罢了,谁叫他欠她的呢,关了她两个多月,就当是补偿她的罢。

    说罢,便传了王禄来,连夜去刑役司将上官云梦及安嫔放了出来。至于长乐宫的一干下人,惩罚依旧,各打五十大板,罚奉三个月。如此,一来算是给了楼心月这个皇后的面子,二来,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

    今夜,欧阳墨轩自然是歇在千禧宫的,弄的千禧宫的一干下人是手忙脚乱,深怕有一丝的伺候不周。

    禁足两个多月,加之先前一直与欧阳墨轩闹性子,楼心月细算了下,前前后后加起来,她竟有近三个月没与欧阳墨轩亲近了。她进宫亦不过只近五个月的时间。

    又是折腾了一宿,楼心月只觉得精疲力竭,很快,便在欧阳墨轩的怀里睡着了。欧阳墨轩只紧紧的抱着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如婴儿的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两个月来,他知道她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尤其是每逢雨夜的时侯。想到她的不安,他的心里亦是不安,几次走到她的宫门外,想要进来,最终还是忍了住。只那样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那宫门,却没有勇气推开。每每都要王禄再三催促,他才会离开。

    他知道她这两个月也未闲过一日,皇叔便时常来看她,有几次,他就站在她的门外,只是,只顾心用相谈的他们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皇叔啊,那个人人敬仰,最精明睿智,自由随心的逍遥王爷,终于也有他放不下的人了。只是,却也是他不得不放下的人。

    楼心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样一个安稳的觉,她似乎好久没有睡过了。抬头看向窗外,秋高气爽,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来人。”

    轻声向殿外唤了声,忙有人应了进来,拉开帐幔,却是袭若,一见她醒来,便笑着道:“哟,娘娘总算是醒了。”

    楼心月见她一脸喜色,问:“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本宫。”

    袭若笑道:“已经巳时过半了。皇上临行前特别交待,不让叫醒娘娘,说是让娘娘好好睡着。”说着,又跪下道:“恭喜娘娘,皇上一早已经撤了娘娘的禁足,还恢复了娘娘掌管六宫之权。”

    楼心月只淡淡一笑,并未显得多么高兴,意料之中而已。看向袭若道:“你起来罢。”

    袭若应了,起身,又道:“今日是中秋,皇上说下了朝过来陪娘娘用早膳,小厨房又准备差不多了,娘娘起来就能吃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道:“让人服侍本宫起来罢。”

    袭若应了,转头向外面唤了声,忙有宫女端着盥洗用具进来。

    梳妆时,楼心月问:“长乐宫那边怎么样了?”

    袭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稍许又恢复了笑意,“已经回来了。”

    楼心又巧妙的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担忧,道:“本宫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袭若这才黯淡了表情,道:“说是被掌了几个耳光,闹了一夜,一直没有消停过。一早,便叫人将掌耳光的那个小太监仗毙了,连带着昨日押她去的侍卫,各打一百大板,如今还在受刑呢。”

    “以她的性子,也是意料之中。”

    楼心月看了看袭若,知道她在为那个内监和那些侍卫叫冤,毕竟,他们也只是受命于她。

    “叫人好好将那个内监安葬了罢,到底他是受本宫连累。”

    袭若忙跪下道:“奴婢并不是怪娘娘,只是……”想了道:“只是想到他们也是爹娘生的,也是有家人的,如此白白一条性命。”

    楼心月不语,是啊,如此白白一条性命,只是,这宫里白白送掉性命的还少么,何雅云,杜若馨,那不都是白白一条性命么。

    在这宫里,生命一向轻如草芥。

    她若不对人狠,别人就会对她狠。那么,这些白白送掉的性命就会是她,是她身边的人。就如前世一般,那些她曾经最为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眼前死去。

    “起来罢。”楼心月伸手将袭若扶起,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在宫中那么多年也该看惯了,今日你为他们叫冤,来日,旁人却不一定会为你叫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这条命,在拼尽一切办法的情况下。”

    袭若点了点头。是啊,她不该有那份怜悯之心的,身在后宫多年,她早不该再存那份怜悯之心了。何况,此事是因楼心月而起,她如此,只会叫她心里不安。

    笑了笑,继续替她梳妆道:“不过,安嫔放出来了,听说,皇上一早便赏了许多赏赐,算是抚慰了。”

    楼心月也笑了笑,轻轻的应了声。如此,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了。经过这件事,也让她发现,安嫔,确实是一个可信可用之人。

    一切收拾妥当,欧阳墨轩也来了。嘴角扬着轻浅的笑意,仿若一抹阳光,将千禧宫这两个多月的阴霉一扫而光。

    在桌边落了座,桌上罢上一桌子糕点小菜,无不精致之极,都是小厨房的拿手绝活。

    楼心月的目光却落在桌上的一壶酒上,她一向很少饮酒,更不会在早膳饮酒,便道:“这酒怎么摆上来了?”

    初夏笑道:“回娘娘,这是宁妃娘娘一早特让人送来的桂花酒,说是特别送给皇上与娘娘品尝的。”

    听说是宁妃送来了,楼心月不禁浅浅一笑,“倒难为姐姐有心,心里一直记着皇上爱喝她酿的花酒。”

    “嗯。”欧阳墨轩轻轻应了声,伸手拿起酒瓶,各斟了一杯,道:“芊儿酿的花酒倒真是一绝,不过,朕还是最喜欢她酿的玫瑰酿。”放下酒壶,端起酒杯轻轻一嗅,又道:“嗯,也很香。”

    楼心月笑了笑,想来宁妃送来这壶酒是为了庆祝她与欧阳墨轩和好之酒,端起酒杯道:“来,臣妾便借着姐姐的好酒,敬皇上一杯。”

    欧阳墨轩只看着她道:“得说个说法,否则,白喝了酒又有何意思。”

    楼心月作思一想,忽然想到太后寿宴那夜欧阳睿之说过的话,道:“就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欧阳墨轩的眼中似的异色闪过,很快又恢复笑意,快到楼心月来不及察觉,“好,就祝花好月圆人长久!”

    放下酒杯,楼心月忙夹了块月饼放入欧阳墨轩碗里,道:“玫瑰酿没有,皇上便尝尝初夏亲手制的玫瑰月饼,也十分香甜可口呢。”

    “初夏制的。”

    欧阳墨轩向初夏笑了笑,夹起来轻轻咬了口,细品了会,这才点头道:“嗯,果然香甜可口。”又向初夏道:“看在这么好吃的月饼的份上,朕若不赏你,岂不辜负了你这么好的手艺了。”说罢,向一旁的王禄道:“千禧宫下人,伺候皇后有功,合宫众赏。”

    初夏闻言,早已欣喜的跪了下来,袭若等人也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谢恩。楼心月只看着她们,浅浅的笑着。

    就这样,欧阳墨轩用他的赏赐,将千禧宫上下这两个多月禁足带来的落寞与灰暗一扫而光。

    而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拿着这几十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准踏出宫门一步。

    这便帝王罢,宠你时,可以将你宠上天际,而厌你时,也可以将你捻入土里。那么的明显,极至。

    吃着精致的糕点,喝着干醇的桂花酒,楼心月忽然想到太后院里的那株朱砂丹桂。故作无意道:“说起桂花,臣妾倒想起昨日在太后宫里见到的那株朱砂丹桂,当真是桂花中的极品,臣妾竟是头一回见到。”

    欧阳墨轩眼神微动,复又笑道:“那是丞相特别寻来孝敬太后的,朕都甚少见过,不过是儿时在丞相的府上见过一株,却没有这株漂亮。听说是极难得的品种,十分稀罕。”

    “噢,难怪丞相能寻得如此好花,却原来是早就识得。倒是臣妾孤陋寡闻了。”

    欧阳墨轩抬眼看着楼心月,眼底似有探究,道:“你若喜欢,朕便叫丞相再寻一株来。”

    楼心月只笑道:“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妾更喜欢桃花。至于桂花,臣妾更喜欢宁妃姐姐酿的这桂花酒。”说罢,端起酒杯,与欧阳墨轩手里的杯子碰了下,道:“臣妾敬皇上!”

    欧阳墨轩的表情这才松了下来,笑了笑,与她一同敬尽一杯。

    很快,楼心月撤了禁足与重掌六宫的消息便在后宫传扬开了。而昨夜欧阳墨轩歇在千禧宫的消息也跟着传开,一时间,众人纷纷聊以测目,一时不敢轻怠。

    自然,上官云梦被楼心月打入刑役司,又因皇上求情,放出刑役司的消息也跟着传来。于此,楼心月在后宫的威信便更上一层。

    楼心月撤了禁足,最最高兴的当属宁妃与安嫔,欧阳墨轩刚走不久,她们便接连前来。宁妃自然是欢喜的,说了好多‘娘娘终于想通了’的话。而安嫔却不十分敢亲近,连连谢了她的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