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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回溯,邵宣也到安庆青龙教来迎亲是七月廿号上下——他来得很早,目的不外乎是想找机会与邱广寒当面说说发生的事,但是当然——找不到机会。在拓跋孤的地头上,他全然无法接近邱广寒。
很快,邱广寒随他的迎亲队一起启程了。拓跋孤与苏折羽并没有同行,因为早去也没有必要——青龙教主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留在教中。随行的是程方愈与单疾风。
轿帘低垂,所以,几乎难以知道那个坐在轿中的邱光寒是什么表情。更何况身着吉服的她,头上还覆着红巾,即便邵宣也觅到机会滞下几步,在轿子周围逗留,也无法向她传递什么眼色。
那么,递纸条呢?邵宣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他相信以邱广寒的灵敏,绝对不会无知无觉。只是那两个随时随地都守在轿边的人,却始终对他投以敌意的眼神。
邵大侠难道不应再往队伍前面走走?程方愈常常揶揄地道。
他何尝不知道邵宣也是要干什么,就像单疾风也很清楚一样——只是,他的好兄弟顾笑尘是因了邵宣也的事情被赶出了青龙教的,他心里那一点同情心,远远及不上对邵宣也的迁怒,更何况他与单疾风这一路护送的任务务求“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广寒,尤其是邵宣也”——这是拓跋孤下的死令,倘有疏忽,是什么后果,看看顾笑尘的前车之鉴就知道。
所以可怜如邵宣也,便终于没有觅到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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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洗个脸吧。凌厉出神间,听到身后邱广寒的声音。
只见她把一盆温水端到了他面前,将一块手巾浸了下去。苏姑娘说了什么紧要的事?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
凌厉放下信来。是很紧要。他伸手去摸盆里的白巾。不过晚了。
怎么说呢?邱广寒讶异地看着他。
凌厉瞥瞥信。你自己看。
我看……没关系么?邱广寒小心地拿起纸来,凌厉却俯下身去,温水浸湿的手巾,慢慢擦过全脸。
有厉害人物欲取你性命。邱广寒照着那信轻声念下来。遇声音沙哑使剑之人务必避开,切记。苏扶风。她抬头。这不就是——方才来的那个人么!
凌厉点点头。应该就是。
苏姑娘这么急地要通知你这件事——那——这个人一定非常不好对付了……你方才说那些他的武功也不怎样的话,是为了宽我的心吧?
你别多心了。凌厉道。苏扶风只是……就算是……关心我吧,听到些什么事,就记着告诉我而已。
是么。邱广寒低声道。那么为什么又不说清楚是谁呢……
她不说自然有理由的。凌厉擦干手,将那信笺拿过。坐下在灯下再看了看这两行字迹。
是的,苏扶风不会骗他——他心里明白她绝不是事无巨细都会拿来骚扰他的人。如此特地写信给他,绝不是儿戏。可是这其中,却有层更可怕的联想,叫他不敢再多想下去。
苏姑娘知道这个人,你又说这个人是个杀手,那么他多半是新成立的天都会里的人了。邱广寒沉吟道。
凌厉嗯了一声,并不接话。
但天都会的头领不是你“大哥”么?他怎会接要害你的生意?邱广寒竟先将他想的说了出来。
凌厉还是嗯一声,不说话。
还是说——苏姑娘不说这人是谁,就是怕你知道他是天都会的,会知道你那个“大哥”其实……
他不是那种人!凌厉声音提了一提,又噤声,回过头来看了看她,低声道,就算这单生意真是他接的,我也不会怪他——毕竟只是生意。
邱广寒见他脸色始终阴郁,沉默了一下,宽语道,现下什么都不知道,胡猜也没用。我知道,无论那人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你跟他约好了七天,一定是不肯走的了,那苏姑娘这封信也就当没有好了。
所以我说它来晚了。凌厉说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没事,你倒说说,她怎么找见你的?
苏姑娘吗——胆子可大了。邱广寒笑道。我还要去烧一锅水,你过来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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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第二次住进明月山庄,是八月十三日——距离大喜之日仅仅两天。她没料到吹吹打打途中走来会遇到这么多好事的江湖中人,有这么多耽搁,在路上数天颠簸令她精疲力竭,没了纯阴体气,她几欲病倒。
好不容易到了庄内歇下,她睡足了一天,到十四日傍晚,精神才好转来,然而,迈出这屋子却是一部也难——程方愈与单疾风自是日夜不休,守在她门向之外。
但苏扶风却进来了。
她是大喇喇地进来的,一时间,连邱广寒也挑起来去迎接她——只是突然定住,觉得她迅速关门的动作有点奇怪。
你……不是苏姐姐……她惊惶后退。
这个苏扶风穿着苏折羽惯常的装束,以青龙教红人的身份,竟畅通无阻地见到了邱广寒。
谁说不是呢。苏扶风顺手插上门闩,略带冷笑地看着邱广寒。“谁说不是呢”——她虽然不是苏折羽,却也是另一个不折不扣的“苏姐姐”吧?
邱广寒惊得便要叫喊;苏扶风岂会如她所愿,抬手便将她穴道封住。
你先不要紧张。苏扶风道。我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有些事想与你说清楚。
邱广寒瞪着她,表情似是不信。
苏扶风打量她。换下吉服的邱广寒浑身素净,若绯红色的衣裙还铺在床上,几乎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少女竟要嫁人。
她看了她半晌。她见过她的画像,也见过她本人,却从没有这样仔细打量她。沉默。沉默了许久,她才转身,开口。
你先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动手。我现在放开你,你别叫喊,我不会害你的,好么?
邱广寒很奇怪她问话却不看着自己,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点头,只见苏扶风回过头来,似乎早知道她的回答一般,便将她的穴道拍开。
邱广寒很乖,果然并不出声。她揉了揉酸麻的穴位,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找我什么事。她仍然显出了三分怯意。
我只想问你——凌厉来洛阳了么?
凌公子?我不知道啊。邱广寒诧异。
“凌公子”……?你们……如此生疏么?苏扶风也有些诧异。
邱广寒有几分尴尬地扫了眼地下,道,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安庆,昨天才刚到洛阳的,也没有出去过,所以……全然不知道来了哪些人。
那他会来么?
这……我怎么知道。邱广寒轻声。
你难道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你与他——什么时候失去联络的?
很久了——我受伤醒来,就已没见到他——我哥哥或者知道得多些,只是他也没跟我说。
你不担心他么?
担心?
从上次我向你动手到今天,足足过了两个月;以他对你的关心,绝不会无缘无故丢下你跑了,他为什么会不等你醒来就不见了,你想过没有?你就没有分毫考虑过他可能遭了什么危险?——对,你一定没想过,因为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你心里便只是你那个未婚夫邵宣也吧!
邱广寒听得有些不忿。我把谁放在心上,关你什么事?她生气道。苏姑娘,你来就只为了与我说这些?
苏扶风顿了一顿。好,不说这些,只是我原本以为你多少会知道一点他的下落,却不料你半点也没挂心。
他……也没有去找你么?邱广寒试探地道。
找我?苏扶风苦笑。他若来找我,那便是想杀了我给你报仇吧。
邱广寒语塞——她本想说不会的,不是的,不要这么说,却终于还是语塞。
只见苏扶风脸色转正,道,邱姑娘,我并非来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这世上虽然会有很多女子喜欢凌厉,但若让她们在凌厉与邵宣也之中选一个做丈夫,我看多半都会选邵宣也。只是我相信凌厉还是会来洛阳,会设法来见你。明日苏折羽多半就要来,我不方便在明月山庄逗留,所以……如果你见到凌厉,务必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好么?
邱广寒见她递过信来,那信用火漆封好了。可是……我怕见不着呢。她说道。明日我必定是要盖了头巾,就算他来了,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那么好传信。
我自己也会想办法看能不能碰上他的。苏扶风不等她说完已道。我只是想万一——万一我碰不到——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可能帮我这个忙的人,其他所有的人,邵宣也,你哥哥,甚至凌厉自己,都想置我于死地。说来可笑,想来想去,唯一一个能帮我这个忙的人竟只有你。
邱广寒只好将信收下,苏扶风才面色稍好,道,那我先走了。
你等一等,苏姑娘,我想问问你!邱广寒叫住她。
问什么?
你跟我那位苏姐姐,就是苏折羽姑娘,是亲姐妹吧?
不是。苏扶风答得很干脆。
不是?——答得这么干脆,你扮成她的模样来见我,可别说你不认识她!
苏扶风哼了一声,只不回答,道,后会有期。
邱广寒见她面色冷淡,显然不欲多谈,只得改口,道,那好,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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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把头凑到凌厉手中的信那边。还捏着呢?她笑道。便这么舍不得放手?
没有。凌厉尴尬,叠起信来。
就这么一点?那日她那么郑重其事的——就没多写点什么情意绵绵的话来?邱广寒笑嘻嘻地道。
她?凌厉摇头。他多半以为我还是想一掌打死她吧。
那你其实早就不想了对么?
不知道啊。凌厉笑道。你说呢?
邱广寒看着他的笑意,反而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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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苏折羽来过的消息,在真苏折羽当天晚上到了之后,自然立刻被拆穿了,只是一个安然无恙的邱广寒,让拓跋孤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发火,只恼怒地遣了程方愈和单疾风各回各屋去,留苏折羽在房前看守。
不过幸好,他确信,苏扶风对凌厉的事并不知情,所以,于第二天的婚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