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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银装素裹的大地如圣洁的天堂般使人看了心里一片安详。
中书省令于府最左边角落的院子梨香园里,一个打着丫鬟发髻的十五岁左右小女孩坐在廊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着竹扇看火熬药。
她左侧的厢房住的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于陈氏,右侧的厢房住的是陈氏的女儿于昭。可惜此时此刻两母女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只偶尔传来几声梦呓跟咳嗽。
八岁的于昭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房内只存了一丝即将灰烬的炭火,在这种寒冬腊月里根本不足以温暖整个房间。
于昭的贴身丫鬟十一岁的果儿见自家姑娘皱着眉脸色苍白,走到炭炉边把炭炉往里挪了挪。
真是可怜,姑娘自前天被二姑娘推下荷塘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若不是三夫人发现得早,只怕姑娘早一命归天了。虽然姑娘保住性命,却连累三夫人跟姑娘一样昏迷不醒。
果儿轻轻摇头,从于昭额上取下已经捂热的毛巾洗了洗拧干,重新敷上她的额头。
躺在床上的于昭只觉浑身异常沉重,微微睁开眼见到有个人影在自己身边,当她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却发现她累得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果儿趴在床沿睡过去,于昭虚弱地张开嘴无力地呻吟:“水……水……”
果儿是被于昭胡乱抓来的手弄醒的,这几天她照顾姑娘不分日夜,早累得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睡下没多久却被吵醒,心里一顿郁火。抬起头来嘟着嘴正想发作,却见躺在床上的姑娘双眼微微睁开,有气无力地叫着要喝水。
“姑娘!姑娘您醒了?”
于昭听见果儿的呼唤,只是她整个人几天没吃东西,虚弱得只剩一丝气息尚在。“水……”
“姑娘要喝水!等一下等一下,奴婢这就给您倒水。”
果儿一转身,大步走到桌边倒水,回到床边把于昭扶起身来,杯子凑到她嘴边。
于昭嘴唇一沾到水,好比干柴碰到烈火,那种渴了好几天而对水的渴望,就好像在沙漠走了几天几夜,前面突然出现一湾清水。
张嘴把整一杯水喝下肚后,她还意犹未尽地吧唧着杯子边缘想喝更多的水。果儿见状,扶于昭躺下,又倒了杯水给她喝下之后,才抓着杯子低头盯着躺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的大姑娘。
床上的于昭无力地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看着自己眼前浅粉色的纱帐,看完纱帐再轻轻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果儿,看完果儿再开始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古色古香,家具都是红木家具,不少青花瓷花瓶装饰,在窗户旁角落里还种了不少花草,花草边摆着绣架;另外一边放着书案,书案后面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着书本。中间是红木圆桌,桌上放着水壶跟几只水杯。
整个房间的纱帐都是粉色的,就连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也是粉色的,甚至她穿在身上的这身包衣也是粉色的。
“姑娘……”果儿见自家姑娘醒了过来,却一声不吭盯着房间瞧个不停,心里有点怕怕的。
于昭突然失神地笑了笑,她果然穿越了。
她为了救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而死在车轮底下,可当她的灵魂离开身体时却看见,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惊魂未定。
她没有不甘心,至少在她死的时候,终于让她知道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不值得。
以为她会转世投胎,这样她就能忘记一切了吧!却没想到她的生命本不该绝,想投胎都没门。
于是,有个声音告诉她,朝南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找到她的归宿了。
她的归宿?本来她不以为然的,可是她没地方去,只能往南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着走着被一抹光芒所笼罩,最后她的灵魂被巨大的压力所吸,她才相信,原来她真的还有归宿!
她的归宿就是重新得到一个与她之前相同年月日时辰分秒出生而出意外昏迷不醒的身体,当她的灵魂覆上这个只有八岁,本来已经断了气即将面临冰冷的身体时,她拼命耗尽了灵魂一切能量想留住这个身体。
可是这会儿,她真的拥有了这个身体,灵魂不必再到处飘泊,又突然觉得,留住这个身体她能活着了,又如何?
那个令她付出了生命的男人,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依然逍遥,而她却成了成就他们两个的白痴替死鬼。
那会儿灵魂游荡的时候,她曾对自己发誓,如果能再次活着,她一定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傻。原来曾经发过的誓言,当真要实现起来还挺困难的。
那么,到底要不要像誓言说的那样,为自己好好过呢?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既然重生了,那么自当好好珍惜,过好每一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生命尽头后重活一次。
“姑娘……”果儿看着自家姑娘,越看越担心。“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果儿。”
于昭目光停留在果儿脸上,盯着她问:“果儿?”
果儿点点头,坐到床沿伸手抚了抚于昭的额头,再探了探她脖子上的脉搏,兀自说道:“高烧退了,脉搏也正常,大夫说了,只要姑娘退烧便会没事的。”
于昭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这个这么关心自己的果儿,她笑了笑说:“我没事。”
“姑娘当真没事么?”果儿心里想,若是没事,为何睁开双眼一句话不说,还满屋子四处打量。
于昭撑起身体,看着果儿笑了笑说:“我真的没事儿,只是……”
还说没事儿?这不后面加个‘只是’了么!果儿心里焦急,忙扶着于昭靠坐在床头问:“姑娘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于昭见果儿问自己,伸手扶了扶额头说:“我头疼得紧,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自己此时身在何方,姓甚名谁都记不得清楚……”
果儿睁大眼,看着于昭的眼神中有种完了完了的意思。“姑娘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于昭无力地点了点头,望着果儿问:“好果儿,我……是因何生病的?”
“姑娘又说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那为何记得果儿?”果儿听自家姑娘叫出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高兴,以为姑娘连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竟还记得她这个贴身丫鬟……
见果儿反应那么激动,于昭有点不忍心地说:“因着刚才你自己说你叫果儿。”
果儿的反应果然如于昭所料那般,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姑娘是被二姑娘推下荷塘,后来生病发烧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说着,果儿歪着头想了想说:“指不定姑娘这会子不记得事情,跟发烧有关,估计脑子都给烧坏了。”
说完,果儿立马发现自己说错话,回头看着于昭伸手捂着嘴支支吾吾。
于昭笑了笑说:“想必是的,到这会儿头还疼得紧。”
果儿点点头,放下杯子后坐到床尾处,望着于昭说:“那日姑娘绣了一朵牡丹使得老爷赏姑娘一个木风车,二姑娘眼红,待老爷离去时找姑娘抢要木风车。”
果儿认真地说,于昭认真地听,听到二姑娘时,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种愤恨,可是自己明明连这个二姑娘的面都没见过,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莫不是因为原主心底里对这个二姑娘已经种下恨,所以她才会一听见二姑娘这个称呼心里就隐隐不快。
“这木风车是老爷赏的,姑娘您怎么舍得拱手让给那个刁蛮自己不会刺绣的二姑娘。”果儿说着,嘴微微嘟起,她对这个二姑娘也是极恨的。“后来二姑娘见姑娘您不肯给她,趁着姑娘您不注意抢了去不说,还把姑娘您推到荷塘里去了。”
于昭点点头,轻轻咳了声问:“后来我是怎么被救上来的?”
果儿听见于昭这么问,突然回过神来呀地一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于昭说:“姑娘不问我倒给忘了,是三夫人救姑娘上来的,三夫人这会儿还昏迷着呢,也不知是否如姑娘这般已经醒来,我且过去瞧瞧。”说罢,也不等于昭回应,她转身就往门口小跑而去。
于昭看着一溜烟不见人影的果儿,轻叹一声。她昏迷了好几天,腹中早已空白,这个时代没有挂点滴这种事情,如果一个人昏迷了,那就只能每日喝点汤汁什么的,喝得下命就保得住,喝不下的等病好了命也就去了。
她抓起放在床头边上的莲蓬衣披在身上,掀开被子走下床,缓缓挪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喝下。见桌上放着一碟松软的糯米糕,喝过水之后食欲大振,而且她这个身体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一饿哪还管得了眼前的是什么食物,能吃下去就行。
吃了几块糯米糕,只觉得口干得不行,伸手再倒了水喝下,放回杯子时却放偏了,好好一个杯子‘啪’一声摔了个粉碎。
于昭呀了一声,准备蹲下身去捡碎片,厢房门却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昭儿醒啦!”
于昭抬起头,表情淡淡地看着进来的老妇人,脸上细微的皱纹,头发有点儿发白,身上穿着深棕色极朴素的衣裳。“你……”
“昭儿,你真的醒了?哎哟,婆婆都担心死了!”老妇人是于昭的婆婆,三夫人陈氏的母亲苗氏,因为娘家只剩苗氏一人,所以陈氏跟夫君求了让她接苗氏过来赡养。当年陈氏正受夫君宠爱,她提的这个小小要求自然就被允了,苗氏这才得以在于府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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