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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进度相差甚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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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萤之森
一
流动的是火,升腾的是水。
火焰流开来了,压倒了钢筋水泥,冲垮了草木土石。折断的枝桠慢慢在火焰的冲流中消亡。水升腾起来了,连接断落碎裂,从地面一朵朵涌起,四散的花之顶挣扎地冲向天空的水珠。
火中焦炭的味道被升腾的水带入空中,消失无影,好像从未到来过一样。呜咽声、滴滴声、噼里啪啦声混合在一起,听不清晰了,就像荒漠中的夜晚一样。然而不同的是,天空中既没有躁动迁流、垂地连天的星星,也没有远离尘世、仅仅散落些许银晖的明月,有的只是一片黑压压墨染的天空。
人是扑不灭火焰的。因为人就是火焰的燃料、空气和热量。同理也可推出,水也扑灭不了人,因为水就是人的借口、手段与性格。
她懂这些,却不想懂这些,反正她也不需要懂。
火流来了。水垂升着。
“真是讨厌啊。”苍看着眼前的景象呢喃着。被水附着流下而非沾湿的白色头发落下来。她除了插在右边简单朴素的风信子发饰便再无更多修饰,皓齿明眸,婉如清扬,穿着的黄衣黄裳自从来访的那一天后就不曾变幻过。于此同时的是健康与卫生还有饮食等层面的问题已经困扰不了她了。
这些也是她的能力【调色板】的作用形式之一。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叫做顾色的女人。
“你要离开了吗。”
与看似柔弱的外表不同,她的声音像风,无影无踪而穿破了千万重山直达开阔辽远之致境。
“是啊,我要离开了。”静静跟在苍后面的女子这样说着,飘然如云,柔美如霞,婷立而自显高,拘谨似山坐落。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在雨中,看不真切了。然而可以看清楚的是雨在避开她,那是种仙灵妙境。漫游在劫后的小战场上,却又像逛自家庭院般自然洒意。
“咔嚓”声起,地上有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你要去做什么呢?”苍走着,她有种莫名的想要仔细看看这里的冲动,“就这样离开吗?”
顾色回答说:“我要编写一本书,用我的能力。”
“一本书……?”
“对,一本书。一本本来不可能存在的书。它将冲击一切真理。因为它是不需要任何公理与假设的。”顾色的语气低沉了下来。
“不需要公理……”苍终于有点回神了,迅速意识到刚才的一切,接着话题提出质疑。“这不可能!”
“所以它本来不可能存在。然而……”
“借由来访化作了现实。”苍抬起头,“就像现在一样吗。”她听到了有稚嫩的声音在啼哭。她快步向声源走去,但似乎并不着急。她的头发微微飞扬起来了,像被吹动的长羽。
“不一样哦。”顾色愣了愣,瞬息间也知道苍在说什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战争一直存在着呢。火焰也一直存在着呢。雨更是一直存在着呢……而我将要写的书却是远远在这之上规模的哦。”
苍并不关心。眼光流转中没有一点顾色的身影。
“叫什么名字呢?”她随口问道。
“季耶瓦斯教本。主体部分是拉伊玛书、杰克拉书和卡尔塔书。”顾色说着,显得有些兴奋,然后自顾自解释起来了,“虽然用的是波罗的海的神话人物名,而我是沉迷于中国神话的,不过并没有太大关系不是吗?反正只要达意就行了,对吧?”
“大概吧。”许久哭声已经清晰入耳了,苍才给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回答。她对长期合作且一起奋斗着的顾色失望透顶。她大概能明白顾色的心理,她以前也是这样的。然而正如同现在的她无法原谅以前的她一样,她也无法去体谅顾色。
顾色愣了愣,然后停步了。
苍没有停。
二
花瓶在地上碎裂着,泥水模糊了原本的纹理。野花已经燃火了。不远处是两个,不,是一个人。怎么会是两个人呢?
房屋着着火,如同佛狱。可是里面的人一点不想出来。不过她的确——即使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确有能力可以不出来。
幼小的女孩抽泣着将碗端到奄奄一息的母亲的口中,水流了下去就像女孩的泪一样。
她裸着躺在地板上,伤痕密布如蛛网。
“幸好没让他们伤害到女儿呢。”
她这样想道。她的眼睛湿润,但是依旧充满着对明天的希望。
她张开嘴巴,求取着生存。然而水落下来了,以完美的方式,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仅仅被重力支配一样,被水接触到的那部分牙齿与其余牙齿断裂了联系,最后落在咽喉处。女人的眼睛、脸部肌肉显出的表情变了。流到舌头的瞬间,卷起的舌头被断裂了,肉体仿佛自行撕裂开来,唾液腺被击穿,脊椎断开,包裹头的骨头被全体折断,部分大脑和小脑、延髓同样被这水移位了。
水流着,流过并从口部切开了她的头。
然后继续流着,沉入地面,即使横穿整个地球到达世界的那一边也未尝不可能呢。
女人就这样连出声都不可以,遭遇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就这样离开了。
女孩愣住了,然后拍了拍她母亲的脸蛋,像母亲以前一直对她做的那样。她的表层皮肤出现了明显扭曲。女人还是没有声息,于是她又拍了拍。女人上半个头彻底与身体分家。她的手顺着粘湿腥臭的皮肤一滑,进入了这个断口中。有什么粘稠温热的东西被她摸到了,还有数个小小的通口,还有一些坚硬石子和一块弹性物体。忽然地,鼻咽和咽以及气管的通路封闭了,食管口张开了。
她的眼睛看着那个头的眼睛。
……
“……”
三
苍看着这一切,默然。
火焰越流越快了,但烧不了她,也烧不了她,只能加害于躺在地上的尸体。
扑、打、喊、骂、泪一切都是火旺盛的燃料。尸体只是在燃烧中发散出奇怪的味道,即使接受再多的热,也不会有任何温暖。
除了冷漠的大地与流着小雨的天空,一切似乎都在燃烧。火焰,在弯曲,在困惑,在寻求解脱,湍流着,挣扎着。着火的屋顶还是塌了下来,在打到女孩的瞬间如同打到了钢铁一样开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女孩也并非全然无伤——
女孩的脸被划开了好几道巨大血口,衣物被划碎的同时也在燃烧。
她呆呆地也轻轻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流着粘稠液体的凹槽的感觉。很快地,液体流尽了。除此之外十分平坦,没有隆起的鼻子,只有在原来左眼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凹槽。
她转过头来,单眼怔怔地看着苍。
“你是谁?”
“是……”苍抬起手来轻轻点在她烧焦蜷缩的头发上,“苍。”
她的右眼只是这样看着她,在卷动的火焰中。
苍色苏生了。
“一起,愿意吗?”
她点了点头。
色调被改变了。
神划定给众生的形态改变了。
是同样与苍一模一样的女子,唯一不同的是眼睛的颜色,青色。
“走吧。”
青出声了。
四
诸先知创造的虚拟地球,舍科迪毗林城废墟。
“你究竟准备怎么做呢?弗雷格,你究竟害怕着什么呢?”青直视着坐在椅子上观海的弗雷格质问道。
“这里模仿得十分厉害呢。甚至会有微末石屑吹过脸皮的感觉。”他陈述着自己的感想。
树树染上秋色,天空晕开斜阳。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相比是快的。
“虚拟的地球,虚拟的感受,也能让你感到少许慰藉吧。”青冷冷追问道,青色的眼睛中是冰冷琉璃的光,“我不明白!应答全知的你的思考层面与我们就应该不一样了。虽然需要发问,但是……发问的是你自己也未尝不可吧?而且能力是不需要任何代价的。至于多个宇宙不同历史这些问题,也只是‘问’的时候问的方法角度而已,归根结底只是问错了。所以请不要再推托了。我想知道那场事故的根本原因。正常的火是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我的过去……”
“做得到!”弗雷格懒洋洋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太低估人类所面临的火灾威胁了。不若说自从你被苍收养后就忘记了吧。不过……这部分也不是完全不能说,只是你的确猜对了。那场战火不一样。”
苍站在青的身后看着这两人,沉默不言,如同连绵深山。
“的确……但有个决定性的不同。我能够感受到,那时的水和火是同一种东西。”
“大概吧!”弗雷格挥了挥手,单方面切断了连接。
他静静地等待着,并且学会通过后台调用数据操控自己的人物的形象反应等一切发送出的讯息。
日子很快就到了。
青子下线后非常愤怒,但随后脸色平缓,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便也不做什么了。她对弗雷格的应答全知有这些理解的同时也明白,既然弗雷格不给他说,那么问题其实更复杂了。
她手持着自己的右手,用空气斩断了这只手,然后她再用断手斩断了空气与隔阂重新接续回了身体,血管连在一起,皮肤愈合。并非是持有治愈系的能力,只是突破,将这种程度的隔阂中所有的阻碍斩断而已。
不少暗红色的液体落到金属地面,升起奇异的铁锈味。剧烈的疼痛从皮肤传到神经,进入脊椎直达大脑,又须弥消逝。
苍看着她,通过能力调色板的连接调和两人,面色苍白了些。
“对不起,我忍不住……”
苍默然不语,她只是抱住了青。
五
林泉致静静地看着外界都市的喧哗、吵闹以及各处涌动着的法术力。钢铁的地平线上吹来的风也不纯净,徒徒令人生厌。
这个岛屿并非是原生的,而是“人工的”自然现象。
大脑感到疲惫,而内心却依然前进。
“D这时候在干什么呢?”她想,突然她笑了笑,随后便也就静静地等待着了。
她坐着,时间一到,便打翻了墨水。黑色的粘稠液体流到纸上自行形成一个又一个字,诡异莫名。并非是灵异现象,而是自然现象。这种移动是符合物理定律,也并没有越格之处。
所以通过Queen的宏概率注定可以轻易达成这种程度的事情。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用呢。”林泉致拿起纸,仔细看了一遍,皱起眉来,手上法术力抖动。纸变成了粉末消散了。
然后她叫来了苍和青,给予指示。
六
班达海边沿。
一艘船穿行在珊瑚礁间在苏拉威西岛靠岸。
被赤道穿过的这里,太阳艳丽,喷涌出的灼热光辉掠过波澜的海面,在礁石岛屿间彰显自己的强力。
“就是我们两个人这样么?”
“多余。”
“可是总有种不好的感觉。”青走着,“真是寂寞呢。”
突然起雾了。
雾中是影子,无数的影子,如人,如石,如横天的银河,如枯萎的麦田,如无明之世本身。缠绕着影子的雾席卷了这里。
青眉头一皱,挥动右手。与右手相贴的部分空气被注入其他的“性质”,然后在保持自我系统及形态的情况下,隔绝与外界的能量交换,仅仅以被右手一挥赋予的动能飞了出去。其他的气体被切开,发出嘶嘶声响。
毫无声响。
苍静静地看着。
然后被舞动的空气的刃从后面来了。正是青刚刚挥出的攻击。她眼睛斜视,往后一瞥,触摸到身体的瞬间又消散于无形了,
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影子行走着,时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机器割草的声音,火灾中人们的逃窜声,房屋倒塌的噼里啪啦声,夜晚乡下蛤蟆的叫声,如时等等,一时之间,种种齐发,如走马灯般斑斓走过。
然后雾散去了。散去的同时,在远方的雾更加浓郁了。
那是灰沉沉的天空。
楼房连绵,雾霾中是匆忙的行人。
这是十八世纪的伦敦。
七
Stunnedbythatloudanddreadfulsound,
Whichskyandoceansmote,
Likeonethathathbeensevendaysdrowned
Mybodylayafloat;
Butswiftasdreams,myselfIfound
WithinthePilot‘sboat.
那巨大而又恐怖的声音,
震撼着海洋和天空,
我在巨声中失去了知觉,
象一具溺尸漂浮在水中;
但我随即已躺在小舟里,
迅速的变换犹如梦境。
……
她们在这里是幻影。
可以干涉现实,却干涉不了人们的内心。
吃东西,抢东西,破坏东西,摧毁东西,一切的行为如同各种天灾一样,仿佛都是自然而然的选择,而自身的存在却被忽视了。
苍非常镇定,但只是沉默恬然地到处游荡。
“这究竟是什么?”数天后,青毕竟忍不住发问了。
“十八世纪的伦敦。”
她们走在大街上,行人微妙地偏开了他们,如同水遇到岩石后绕道,不同的是没有碰撞。
“苍,我想知道的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追问道,她的手牵着苍的手,用力变大了。
“林泉致不是说过么,”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东南亚的树神啊,阻击了King和Queen的那位。”她的心神不在此处,在观察着四周。
“但是苍……”青欲言又止,“这是怎么做到的?”
“【外典】。”
“十字教的那个?我至今都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仅仅知道一个名称。”
“对。顾色曾经参加过这个计划,所以我略微清楚一些。”
阴霾的天空中没有飞鸟的痕迹,只有沉重的风在大气中卖力地推动死亡。空气中各种微粒一口气吸进去,很快就排出,并没有与身体发生任何反应现象。他们也无需这种现象,只是偶尔会由于以前的习惯表征出大口吸气这样子的本能罢了。这种不正常的扭曲是苍的能力,现在其部分也是青的能力。
青的脚步明显频率整齐了,她等待着下文。
“找到了。”
十八世纪在伦敦的伟人不多,但也不是找不到,那种完全不同的生动气息还是很敏感。
在死水摇曳摆动的小船可是相当明显的。
“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苍一步步走了过去,然后对上了眼睛。
他还没出声。
苍一只手插进这个人的腹部,“你不是他,但又是他,是扮演了他。你是谁呢?”
层层卷落,又有什么声音轰鸣起来了。
她看到了那个人是谁?
他是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顾色。
刹那间,一个娇弱的女孩出现在此,双手一推,顾色与她一起消失了。
世界再次被卷动起来。
苍和青眨了眨眼睛,突然便回到了原处。
眼前是七个人,七个高矮、胖瘦、年龄、相貌、气质、性别各自不同的人。那是树的七个支流,或者说七个分身。那女孩站在其中。顾色身体如常,在一边露出得意的神情。
“我还以为还得来几次呢。”
苍说。
“再来也没有更多意义了。你是个敏锐的人。”
七个人中一个未成年少年说。
黑色的眼睛中是无尽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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