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有情皆苦

铃之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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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彼处,光辉尽头,无数智珠飞耀灵空。日夜交替不止,光暗轮回,天河易位。星光之群像是水底的沙石,乍明乍暗,忽而又不见了,被无边的金灿灿的光辉掩去了。于是这里泛着光辉的大地更深邃了,在这孤独太空之中,蕴着唯有孤独者才能抵达的深邃……足以再造世界的深邃。

    两人来了,影子被光扯着拉着,忽长忽短,忽前忽后,转动着,不断地转动着。人却仅是向前走着。影子交在一起,又分别了,而行人们连刹那的相交也没有过。。

    然后他们迈过了某个界限。眩目的黑暗彻底铺展开来,覆盖了整个天地的卷轴。

    接着止住了。

    前面什么也没有。人再怎么前进都无济于事。那是不可到达的彼方,仅仅存在于人类视觉认知中的错觉。唯有地平线的上下在彼处各自折射出不同的光彩,灿烂美丽。无穷的光彩像是一卷彩布披过天际,黑白作为永远的主角沉默不语。

    “为何要来到这里,莫恪大人。”顾色问道。

    “我的朋友托付给我的遗嘱。”莫恪说道。他的脸上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情感起伏。那种百年平静的内陆湖面忽然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时候波涛起伏、汹涌澎湃的样子。

    “思那个蠢人,以为他的行动谁都不知道吗?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只是由于我们对于未知的恐惧与犹疑而已。然而我的朋友啊,我的弟子们终将证明,你的所有想法只是已经埋入土地中的死尸,你的恐惧终究只是你心中的幻觉。黑暗不曾存在!人类终将成为万物主宰!未来在我们手中!”

    德训篇飞起,消解。顾色知道,若是将典之页消解,便能直接下达最高权限的机密。她的典便是这么准备着去用掉的。她感到可怕,因为理解要牺牲典才能下达的命令的意义。莫恪站立着,像是夕阳下的树,拉出长长又彷徨的身影。然后夕阳落下,风吹月隐。树才火了起来。他对着彼方大声说:

    “外典啊,我知道你懂得,我知道你有智慧……那么请启动吧。由古老地仙建议,被思加入汝之体内的那个计划,包括杜克、林泉致、优昙在内的抹杀计划!请启动吧!”

    一线天地迅速张开了,不可视的世界把他吞了下去,随后静默。

    顾色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声音,有点像齿轮嘎然而止时候的噪音。天地变幻,外典开始了逆行。

    忽然顾色的瞳孔解离了,就像一个大大的泡沫分散成许多小泡沫似的,散发出古怪的绿色光芒。她一瞬间露出剧烈的痛苦的申请,引人泫泣。

    “很好,羊们想要达到天上的塔,让我也见识见识吧。”

    ……

    曾被称为思的男人走了过来,周身燃火,如炬,那是神性的物质化的火。暗红色的烟云从被燃烧的尘世俗物飘出,实在是可怕的,像是地狱似的。

    诗泉出身,架起武仙北冕长城座天,星汉灿烂,挡住了那不详的云烟。

    “皆灭……皆灭……杀!杀!杀!”

    机械、痛苦、被折磨。地狱在螺旋之中攀升至最高的血色天堂。火焰在舞蹈,在呼啸。迷乱的,痴狂的,那是鲜红与橘黄并称的永远。

    “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诗泉多想这样问道。思、欧米伽,她不记得欧米伽的长相了。但她记得思的。两人的迷雾重重,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错谬感在真人的复现中涌在心头。

    心潮退去,唯留恶心。

    “杀了他!”

    嗜血的冲动起来了。仙真飞瀑逆行冲天,与那火焰交错一起,动荡剧烈。

    大德兰失神,跪倒在地,不知道如何做了。“命令……命令……”她突然高歌这一切,“神啊,何以赐下这样的苦难,折磨平凡的人们。曾经的圣人,如今的屠夫吗?”

    神秘的少年看着这一切,露出微妙的笑容,他继续在清水澈耳边细语低声,但却不像在和清水澈交流,反倒像和其他的什么东西说话似的。

    林秋雨站着,略微心烦。

    “父亲来了。刚才的法术,那么哥哥也来了,在哪?”

    水流着,但被失神的清水澈全面切断了联系。林秋雨又气又恼,转身,无边水起,但想起之前约定,又放弃了。

    “答应过帮助他脱离了那苦海。”她究竟是放弃了,但还有些不悦。

    火焰愈盛,竟然如树,衍生无数枝条,化出诸多形象。

    诗泉挡住,思一时也不得寸进。

    N起身,无边黑影瞬间袭击那前教宗。诗泉会意,允许武仙北冕长城座天放过通行。无数黑影与火焰相交,不分上下。两种本不物质的事物(或称事态)的物质化形式在此交锋,引得外典光辉动乱不止,星辰太空环境幻化。

    火焰凝聚成剑,切开了影子。影子顺势包围,含住一片,伸出无数薄薄刀片切开散去的火焰,直逼思的本体。

    思张开了嘴巴,一吸一吐,前方一切都被贯穿了。真空拟造,气流急剧。

    永恒在高歌。

    “清除羔羊。”

    仙真飞瀑逆行这条真空通道,直接贯穿了思的咽喉,鲜血流注。

    思的眼珠子不正常地旋转着,他咬住了被仙真飞瀑凝聚成形的水,强行喝止了那势头。即使有着法术力的支持,牙齿还是崩碎了,还有那皮肤破裂显出的场景真是可怕极了。

    但是林秋雨猛然抬头,她感受到了一种东西,如同她的前身覆世海曾玩弄过的一样。

    “这种密集的能量反应!快逃啊!朋友们!”

    那个少年也抬起了头……

    “【神拟日核·终曲·天心破碎】,这应该就是……这……疯了。”

    所有的火焰汇聚在思的身上,彻底灭去其物质之形。密集的能量压塌了虚空。光线、重力以及万物的形式都被扭转。上下左右种种空间之形也被灭去。时光前后,刹那涌现,随后不见。黑暗并非是一种颜色或属性,此时它代表着不可辨识的深沉的境地。那东西扩张了开来,为众生奏起最后的哀歌。

    黑暗中有东西,那是难以描述的邪恶的复眼。那像是无边无际无数恶的总集,更是无数的人……

    千个百个万个无数的人看着你,窥视你的灵魂,同化你的意志,做那远古邃初的蛇,缠绕,盘桓,直至尔等沉沦。

    仙真飞瀑其形也直接被撕碎。诗泉收回仙真飞瀑的精神,毅然以最大出力撑起武仙北冕长城座天,扑了上去。

    眼瞅着下方异变,D也着急。之前苍借着一万圣人的支援与D周旋至今,想要捕获D并将之以自身能力【调色板】化作苍青等人的一员,可惜不能实现。

    苍也暗暗心惊——D的实力之强达到了原本预计最危险的程度。

    D面对一万圣人纠缠,又无力施展大型法术,单凭原始伽耶风暴和不死对敌,终究缺了些锋芒,难以脱身。

    黑暗张开了翅膀,舞裙飞扬,迈着轻快的脚步带来永久的死亡,向着万物微笑。

    从思那边放出的天体等级的物质源连王座之间也被扭转、击毁。唯有十根柱子依旧屹立,不变且神秘。

    环绕柱子并开启通路——那被蝇王堵塞的通路的——十本典以及爱色利亚随身贴藏的其余旧约全部被翻出并撕毁了。

    灿烂的星空,神话作成的世界,还有文化宇宙一个个借着无边造化的奇迹开始毁灭的进程。

    外典在哭嚎。

    随着莫恪的命令,外典的机关开始逆行。所谓的伟大十字亦开始逆行。

    正在前往北美的客船上的歌德在甲板上惊讶地望向天空……

    原本纯净的星空竟然出现了明显的经纬之线。原本下沉中的大日竟然缓缓升起。他身边坐着的卢克莱修不解地抬头,也怔立当场。

    “不幸的人们,不幸的世界啊!”海边的拜伦望着天空对雪莱这样说道。

    “啊,火山!”恩培多克勒望向那失常世界喷涌的岩浆,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既悲哀,又绝望。

    世界在震荡,在哭喊。

    因果在逆行。被那份名单所指定的人们纷纷惊醒,然后他们或起身或看向远方,他们正在外典世界中与他们原本所在地方对应的地方。

    扩张的黑暗被抑制住了。

    外典裹着这黑暗一起被剥离了现实世界。

    这两个宇宙正在分别。假如说原本的外典是依托我们所在的宇宙,占据物质世界不曾占据的空挡的话,那么现在的外典正从中离开,前往无数宇宙的空隙之中,告别常世,并因此次陷入稠密锁定,迷失于多元宇宙的汪洋大海之中,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零。

    而外典内部正在包裹着生命,加速事态的变迁。原本的时光流逝都是同步的,但此时外典却在刻意加速。这种加速并非是世界的时间轴——对于宇宙间的穿梭而言,那只是个笑话。对于包裹其自身一切可能性的宇宙而言,进入其任何一个所谓的时间点都是可能的……只是绝大情况下,或者做不到,或者被事态变迁之中的自然规律抑制罢了。外典在加速个人的时间体验,造成个人的变化。

    体验,真是个好词

    对不死,即使不会老去,也不会老死。然而思想还在变化,心态还在变化,终究与此刻不同……不同便有“死”的可能性,与物理性的死亡所绝不相同的死。

    “原来如此,利用稠密锁定将欲杀之人带离原本的世界,利用事态变化的进程,使得即使回来了,可能原本的世界也早是百万年后,过去已然成灰。不,更是使得自身趋于发展,进入螺旋超越、自我否定的前程。这确实是了不起的杀法。我承认了,你真理。”

    寄托在顾色体内的蝇王在微笑。

    “可惜,我深爱的人类一定会克服这一切。而你,思,对来访造成的变化仍旧一无所知。你对时空间的理解,对于变化的现象的种种的世界的理解终极止步于凡人。你不晓得啊,从来没有客观的……一切都是由那自己从其自身所创造的!”

    蝇王逐渐沉默了。思潮汹涌,惊骇,疯狂。无数的景象在星辰的风暴中辗转飞翔。

    顾色回复了神智,不知所措,听见这邪恶的声音,更是恐惧。巨大的错乱,无数奇怪的东西飘过。在她的眼中,所有万物都开始其左向左旋转,其右向右旋转。光芒中划出万物。映像先于存在,永恒超越谛听。

    “我没有打败你,确实……然而你却会被你的同类打败。他们会杀了你,也将杀了他们自己。作为旧神的我也很欣喜。”

    “你且替我看看吧,见证吧。我留下你的生命,便是这个用处的。”

    顾色只觉得她听到周身怪笑不止,又惊又……恼怒。

    她很快离开了。

    一切在寂静中不可声闻了。

    突然又有了人来到了这里。

    其一是之前那个奇怪的少年,两道蓝光虚空涌现,上下行路划出一个圆打开了通路。还有一个是影子……

    这东西像是一张薄薄的纸,一个精致的剪影浮出。它被少年发现,于是主动现出身形。

    “没有想到啊,帝望……你竟仍未死去。”

    “刚才可与死又近了一步,G,没想到你和我的目的都相似啊。”

    那少年吃吃地笑了。

    “或许吧。”

    那影子在这里浮动着,谁也看不透,谁也也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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