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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唤安秋给沈婕妤和班华容上了两盏好茶，又取来了几碟点心。班华容呷了一口香茶，然后在大厅里踱着步子，摇着手中的团扇，幽幽地说着：“妹妹的命真好，皇上把这水晶楼赐予你，看来，妹妹初进宫就颇承圣宠了。这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皇上，竟会把它赐予你……”班华容对着我说，更像是对着她自己说似的。
沈婕妤也叹着气来，说：“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哪个妃嫔如此圣眷呢……”
这两女人的对话，我一一听在了心里。
“璇玑妹妹，你知道吗？这个女子，她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王珠，也就是王贵妃娘娘。”她们无不羡慕地看着画中的女子，带点酸味地说道。
我并不开口搭话，心里却也颇为好奇，这女人，是如何成为唐德宗曾经最为宠爱的妃子？曾经，那如今呢？她人在何处？我不开口，是不想涉入她们的话题，而我想知道的，她们自会慢慢说出来。
班华容旋着步子，抬头看着这座水晶楼，开口继续说：“这座水晶楼，也是皇上为了搏王贵妃娘娘欢心而命人行建的。这楼，这楼里的女人，都是代表着皇上至高无上的宠爱……”
我闻言，也细细地看了这水晶楼，墙面都是滑光透亮的材质所砌，人行室中，影在四壁，气派非凡，穷极华丽。
班华容像是回忆般地沉在梦里，轻轻地说：“那日，王珠进宫，皇上便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后来，她一步一步受封，最终成为王贵妃娘娘。皇上夜夜临幸王贵妃宫中，对她极其宠爱。水晶楼落成之日，皇上便在楼下置酒高会，宣召大臣命妇和六宫嫔嫱，在楼下游玩，一时笙歌叠奏，舞女联翩。众人正在欢笑的时候，忽然不见了王贵妃。皇上问起，宫女奏说王贵妃娘娘上楼休息去了。皇上设欢会是为着王贵妃，如今王贵妃不在跟前，便觉满目凄凉，酒也懒得吃了，歌也懒得听了，舞也懒得看了。皇上急令宫女上楼宣召，那宫女去了半天，却不见王贵妃下楼来。皇上忍不住，丢下我们便亲自上楼去请。我们随行也上了楼，去见王贵妃娘娘坐在牙床上，低头抹泪。皇上看了，心中又是痛惜，又是诧异。褒姒看到烽火，还有一笑，原想水晶楼落成之日，也能博美人一笑。谁知与愿大违，王贵妃竟痛哭起来……后来直至王贵妃离开了，皇上也不曾让人入住这里。断断想不到，今日，这水晶楼换了新主子了。”
她踱到我的身边，用手扶着我的肩膀，稍稍用了用力，然后再放开了手。她回到位子上，捧起茶盅，掀着盖子拂着茶水上面的片片碧绿的叶子。突然，她开口说道：“妹妹如今虽然得了皇上的恩赐，这水晶楼，毕竟还是皇上对王贵妃娘娘的思念及宠爱所留。只怕妹妹是哪一点像了王贵妃娘娘吧……”后面的话，她顿了顿，然后再说：“王贵妃绝美容貌，善弹琴作画，吟诗莳花，天真烂漫，歌舞尤佳。皇上可是自当太子之时便倾心于她了……”在说到“歌舞尤佳”时，她故意用了些气力。
我静静地听，对其话中的意味了明于心。
“唉呀，看把妹妹说得，也许，皇上是真心宠爱于你呢。妹妹，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凡事小心些便好。”沈婕妤用帕子掩了掩口，笑着安慰我。
我笑着说：“谢谢两位姐姐，妹妹自会小心的。”
又聊了什子无聊的宫内之事，沈婕妤便说要回她的“绿欣斋”了，班华容也起身说道：“我和姐姐一起走吧。”然后，拍了拍后裙，睨了画中人一眼，然后携着丫鬟的手走出了大门。我站在风中，福了身子恭敬地说：“两位姐姐慢走。”
她们踩着傲慢的步子离开了，我仿佛还回不过神来。小桃过来担心地问我：“小姐，您把班华容那些子话听入心了？”我摇摇头，看着庭院里正开得艳丽的花儿，没有作声。
安秋上前来，对我说：“小主，回楼里歇着吧，您的风寒未尽，不可吹风过多。”我点点头，进了里屋。
安秋忙把一块热帕子让我捂脸，然后让人把窗子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她支开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小桃。她神情凝重地来到我的跟前，跪下说：“小主，奴婢今早已巡查过这大厅，王贵妃娘娘的画不知为何挂在了这里。前些日子皇上吩咐过胡公公和奴婢，要把这画收起来的，昨日还未曾见……”我正想喝茶，听她这样一说，把茶盅放在了桌上。
“历来新嫔妃入宫，都是礼先前往各宫向各嫔妃请安的，今日沈婕妤和班容华却放下架子来见我，这阵容，这意味，不言而寓……”我再捧起茶盅，轻轻地呷上一口，好茉莉花茶。我只爱品茉莉花茶，这是我的性子使然。
安秋目光清亮地看向我，说：“那小主，奴婢要不要去回禀皇上今日悬画之事？”
“不用了，这样只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挑出一朵白茉莉，放在鼻尖处嗅了嗅，看了一眼身后，小桃心有领会的上前去扶起安秋。安秋也意有所解的看着我微笑，我放下盅子，也看向她。
“王贵妃娘娘的画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悬挂的？班华容和沈婕妤看来也不过是给我下个警示罢了，我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去闹这件事。否则，落下个对王贵妃娘娘大不敬的罪名，那就更不值了。而且，两位姐姐没有得到责备，恐怕我倒会因此得个心胸狭隘、惹事生非的嫌名。那倒不如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小主聪慧，奴婢就放心了。”安秋开心的说。
“安秋，我现在是不是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我走下来，柔声问安秋。安秋冰雪聪明，加上多年的宫女生活，对这后宫想必知道的甚多。如果能得到她的忠心，对我来说，定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小主不必多虑，时候到了自会有人来请小主的。再说了……”安秋顿了顿，再压低了声音说，“这后宫里暂时还没有主，自王皇后仙逝后，皇上便没有再立六宫之主。后来王贵妃颇受宠爱，实则也掌管后宫，可这王贵妃娘娘如今也……”
我一惊，没想到这后宫竟连个主都没有。这六宫无主的后宫，会是怎样的？抑或多一点的风平浪静，抑或更多的腥风血雨？我无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