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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舒难陀为何来唐?”我问道。
“为了骠国的百姓……”爹很是沉痛的说。
原来,骠国长期受制于南诏,百姓受欺压。为了摆脱这种处境,骠国必须借助他国的力量来共抗之。但凭骠国自身的实力还不能与南诏抗衡,因此要摆脱南诏的控制,必须借助于第三国的力量。而,比南诏更强大的政权只有唐朝,只有唐朝才能充当南诏与骠国间的仲裁者。所以,舒难陀由两位大臣的陪同下前来唐朝,未想,此举让异寻牟悉知,于是,一场争夺先达长安的血战便展开了……
“唉,听说除舒难陀王子存活着,其他的绝大多数随从都被杀死了……”爹述说着与自身相似的遭遇,陷入一片无尽的伤痛和无奈中。
我久久不能平静。竟是这样的一场政治战争……异寻牟,我心里不知是痛,还是惊,总之,久拂不平。可能,有一种痛,痛过了便会麻痹吧?有一种惊,惊到让你不知如何去相信。
“璇儿……”爹很是担心的看着我。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事情,原来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哪。
我看着水壶里的薄荷叶子,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爹在旁,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他那红润的脸庞上,眼眶处却是一圈明显的乌黑。
“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我直视爹的眼睛。
“璇儿啊,到了如斯地步,爹也不瞒你了……”沉默了许久,爹才开口,“朱滔已经开始布下了阵,四十万大军正分布在各边境训练,势力一再膨胀起来,现在,他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发兵。朱滔要爹与他合作,还让爹捎话给你……”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我心里已然明了。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急,我方入宫一月,他便着手酝酿战事了。
“此事,皇上知道吗?”我问。
“天下之事,何一能逃过皇上的耳目?”爹说。
我心里一沉,何事能逃过皇上的眼睛呢?我冷冷的笑了,“就像异寻牟,皇上亦是知道的对吗?”
“这……”爹沉默了。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在这一场戏里,皇上才是演得最好的。敢问天下,一国之储的异寻牟,皇上又怎会不知南诏国君之名讳?而对于“阁罗凤”之名,虽是玄宗之时的国君纷争,而对于现在一统江山,放眼诸国的皇上而言,皇上又岂有不知之理?他早就知道“阁罗凤”乃异寻牟,也知道他是南诏的大王!皇上,他是因为宽厚而不赐异寻牟之欺君之罪吗?固然,不会……“爹,是不是皇上要拉拢南诏来抵抗朱滔?”我问。
“据目前来说,爹也看不清楚。璇儿,爹本想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卷入这些战争中,可是,爹,却办不到,爹,也对不起你……”爹的泪花涌出了眼眶,我转过身,不想看到他的泪。
“我本是一缕无依的幽魂,死也无谓,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喃喃的说。真的好累了,我不过是一缕千年而来的魂魄,为何要承受如此之多的灾难和痛苦?死,又何妨?我太累了,如果能死得其所,能早日担起武璇玑的命运,我宁愿早日死去。我的鼻子好酸。“璇儿,怎么胡说起来了?”爹听闻我的话,脸色大变起来,一脸的焦虑。我笑笑,摇了摇头。我并不怪爹,为了魏州的百姓,想到这,我的心开始慢慢变得强硬。
“爹,女儿想……”我附在爹的耳边悄声的说。朱滔必会被灭,我不能成为他的谋略中的一颗棋子,不能拿着全魏州城百姓的性命作为陪葬品!所以,我要爹助皇上,灭了朱滔!
爹听了我的话,震得退后几步,怔怔的看着我,眼圈全红了:“璇儿,不行……”
“为什么?爹——难道您还看不清吗?与狼为伍,最终被吞灭的人是您自己啊!天下虽乱,但我朝并不会毁在朱滔的手中,爹,您醒醒吧!”我对着爹,气极的说。安秋和小桃在一旁听了,吸了几口冷气,忙出去看门外的奴才们,所幸他们依了我的吩咐在远处候着,定不会听见的。她们这才捂了心口,惊魂未定的回来。“小主注意些言辞……”安秋想让我小心点讲话,我紧紧的抓着桌角,心里气极了。我恨,恨爹为何如此懦弱,为什么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为了魏州百姓,为了武家,而真真正正的做出事来。权力,荣华,对于男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璇儿,爹也不瞒你了……你娘……你娘她……在朱滔的手上……”爹沉痛的说,低着头,不敢看我。
“什么?”我大叫一声,心中一惊,加上方才的急怒,胸口一紧,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来。“呃”,我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血洒在我的手掌上,也染脏了初进京时娘给我的蟠龙玉血镯子。镯子上,丝丝血痕缠绕着,鲜红一片……
娘,在朱滔的手里?我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醒来时,心口一阵疼痛!娘,我的泪忍不住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我一直在算计着如何去对付朱滔,却从来没有想过娘的安危。我想起进京那日,半拱门前,娘对我的依依不舍;想起初到后唐之时娘的宠爱及我们的母女情怀……我抚着蟠龙玉血镯子,心里开始害怕起来。我怕,怕半拱门前的一别将会成为永远。突然,我想起了进宫的那日,在我讲到娘的时候,爹的神情是多么的复杂。我一凛,厉声问道:“爹,其实,在我进宫那日,娘就在朱滔的手里了,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爹躲避着我的眼神,诺诺了几下,才点了点头。安秋捧着药碗过来,见状,轻轻的对我说:“小主,您方才昏了过去,太医说您是气血攻心导致的,要好生歇着,您不应再动怒了。”
我接过碗,“砰”一声,我把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我恨恨的说道:“如若我娘有个三长两短,朱滔,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干人等见我如此,吓得纷纷跪下。我气得用手紧紧的攒住被角,手指关节处白骨突起,细细的青筋攀上拳背,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涌到了头颅、胸腔。朱滔!竟然拿我娘来要挟我!心口处一阵剧痛起来……
“谁惹得爱妃如此生气?”皇上此时走了进来,蹙着眉头说。
众人纷纷跪着转身叩首请安,每个人的额头都密密的渗着汗,我心里也慌张起来,赶紧扶持着走下来,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正好落入了皇上的怀里。皇上拥着我,然后想了想,一把抱起我,直向内阁里走去。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跟着后面来,直到皇上快走进内阁时说了让他们起身的话了,他们才擦了一把汗悄然退出了侧厅。我心里一阵紧张,也庆幸着方才的话没有让皇上听了去。
皇上轻轻的把我放回软榻上,然后直直的看着我,那种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我唤道:“皇上……”
“爱妃,联一听到你呕了血,便急急处理了公务赶了来。现在心口还疼吗?怎么这样不小心,你还有病在身,不应该这样动怒的……”皇上温柔的拥过我,用鼻头摩擦着我的头发,沉沉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让我听不出他的想法。
“对不起,皇上,臣妾让您挂心了……”我说道。这一个对不起,其实饱含了更多的东西。皇上待我如此情深,我竟在算计着他,此时,他拥着的是我的人,可是,我的心,却一直没有在他这里。
纸窗前的梳妆台上,圆圆的铜镜里,斜斜的映着一对拥在一起的人,我深深的往里面看,却怎么也看不到女子幸福的模样。这是我多么渴望过的一个画面啊,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