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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着小石子,让它们一颗一颗的从斜坡上滑下去,然后引来一阵阵的“梭梭”声。我看着它们打着跟斗,像极了一个个狼狈的人连滚带爬的掉下去,有的石子在中途被大石或树根挡住了,反弹起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又落入了小河中。
“扑通”几声,惊得河边小丛里的小雀像箭一样飞上了天空。
“啾——啾——”
小雀受惊的叫声,在空中响起。
这样的秋天,小雀的啼叫只让我觉得心凉。贞元十七年的秋天,十七,这个数字,我知道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以“贞元”为年号的时代,我知道,没有多少个机会能看这样的秋天了。
“故事?”我有点疑惑。现下,他要和我讲故事,不知,还能不能有一个故事能感动我的?或者,这不是一个让我感动而只会让我徒增悲伤的故事?
“是的。”他看了一眼我,然后向前迈了几步。他就在我的眼前,长发飘动,黑衣裹体,素白的靴子和护腕,明显的格调,明显的忧郁。我看着他,觉得他和我一样孤寂。
我安静了。
他知道我在听,所以,他开始了他要叙述的故事。
“璇玑,你知道吗?在很远很远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她是上天的宠儿,她笑如明日,静如悬月,她冰清玉洁,善良美丽,温柔贤慧。这样的她,心如止水的活过了十七年。一日,她在河的对岸看见了一个男子,男子是那么的神采飞扬,气度不凡,他走着的脚步踏实有力,他飞扬的眉毛,明朗的笑容,一切的一切,让女子深深的爱上了他。她渡不了河,走不到他的身边,只能看着他远远地离去。女子是爱上了他,所以,她去求月老。她说,‘月老,请您让我们相守相爱吧。’可是,月老闭目思算了一下,然后沉痛的告诉她:‘善良的孩子,你和他不能在一起,你们的命运没有安排在一起。’”
舒难陀叹了一口气,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他的眼中,那种忧郁越来越浓重,他转头看我。而我,开始对他的故事感到好奇。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女子哭了,泪如雨下,她痛苦地说:‘月老,我只爱他一人,求求您,让我们今生相守吧!’月老自是不敢坏了上天安排的命运,他只能摇头叹息。在错综复杂的红线之中,女子的红线,虽与男子的相隔甚近,却是没有交集的。月老说:‘今生,你是无法走到他的身边了。不过,在下一个生命的轮回,他会再从河边走过,从他之前走过的路再经过一次。’……”
“女子听之,欣喜地说:‘只要能再见他一面,能再一次感受他的气息,我愿意等他!’月老无奈,只好把她变成了一颗树,生长在男子走过的路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等待五百年命运轮回的日子里,女子变成的树上面的叶子长了落,落了长,风吹雨打,小树在经历了多少痛苦之后长大了参天大树。终于等来了第五百年的最后一天。那一天,男子还是一样的英俊,神采飞扬。他从她的树荫之下走过,她终于感受到了他那清爽的气息。女子想呼唤他,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流着泪看着他再次渐渐地远离她的视线。树,是会流泪的,流了一树的树泪……”
“女子不甘心,她再次求月老,只为了那一瞬间能与他相聚而恳求下一个五百年的轮回。月老只好心痛地再次把她变成了男子走过的那条路上的一颗石子。再一个五百年,女子几次差点忍受不住就要放弃了,可一想到男子,她咬着牙,还是让自己挺了下来。第二个五百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在女子一日日的眼泪和期待中来到了。她是那么的欣喜若狂,因为,他走来了。那种清爽飞扬的气息,让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了一千年的他,终于走来了。她尽量的把身子挺直,希望他可以看到那颗最亮的石子,可是,他来了,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女人。女人被她绊了脚,打了一个趔趄,扑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恨恨的踢了她,然后携着女人扬长而去。女子看着他们相拥的而去的背影,不禁啕嚎大哭。她的心,被撕裂了,她不相信,她等待了一千年的结果竟会是这样。女子伤心欲绝,她来到月老那里,可是月老比她更伤心……”
舒难陀的语气开始急促起来,而且,带着一点酸涩的腔调,他吸了几口气,碧绿色的双眸中,溢出了绿色的伤心。
“月老指着远处的一座山,伤感的说:‘孩子,你看,那边的那座山,为了能日日看着变为石子的你,已经轮回等待了两千年……’”
我一听,急速的旋过身看他。
震惊!
他流泪了,悲戚而哽咽地说:“璇玑,在你等待他人真心一千年的时候,有人已经等了你两千年……你知道吗?”
他慢慢地走近我。
我只知道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自己陷于一个多大的震惊中!他的故事……
我再次流泪。
我摇着头,慢慢地退步。
不……
我不知道,他的真心,竟是如此,之深……
“璇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和你说的真心话了……”我退步,他上前。
我眼中的忧伤,绝不比他浅!
“不……”我转过身,只想逃。
“璇玑——你听明白了,是吗?”他在身后用力的喊道。如同当日,我进宫时,他欲挡车的悲痛嘶喊。
我是知道了,他的真心,深比两千年的等待!可是,我又能如何?
泪纷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