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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空中已然飘荡着小雨,紧密的雨丝随风粘连在一起,如同渔网一般轻笼在东平城的上空。
张毅撑开油纸伞,轻走的雨帘之中,街道两旁的屋檐上不时有水滴滑落,“滴答,滴答,”那么的清脆悦耳。
“子平,你还真是准时。”他望着不远处缓步走来的张兴,招了招手说道:“正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倒这么早出门了。”
“第一天替先生分忧,怎能晚至。”张兴理了理衣袖,轻笑道。
“即是如此,那就走吧。”
远远望去只见一顶青白色、一顶藏青色的伞并行着,不,仔细一看却能发觉藏青色的伞总是比青白色的伞慢上一步。
“咦?公礼你今日怎是这般早来?”刚是坐下未多久的荀彧忍不住疑惑道,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等等,貌似今天下雨,没有太阳类。
“昨日迟到,吾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今天便特意早了一些时辰动身。”
“过意不去?”荀彧一口茶还未咽下竟是一时被吓岔了气,“咳咳,咳咳!”
“文若,你怎么样了?”他连忙闪身轻过去,轻抚其后背,无语道:“我的话就是这么不可信嘛?”
“咳咳,咳咳!”他荀彧连咳了好几声,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茶水给咳了出来,“我....我说公礼,你能不吓我嘛!你过意不去?那你昨日连着上午、下午的晚至、早退又是为何?”
“昨.....昨日诸事繁多,废了些时辰,想是文若可以理解。”他讪讪地说道。
“理解?”这般作息怕是一般为官的人都是理解不了,荀彧摇着头苦笑道,忽然余光一扫,竟是发觉室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定睛一看,甚是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可又叫不出名字,荀彧挠了挠头,不解道:“公礼,这位是?”
“哦,差点忘了介绍。”他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文若,这位是张兴,张子平,原是....”
“原是青州黄巾中的一个管事,如今为从事郎。”张兴拱手行了一礼硬是从张毅口中接过了话茬,似是不愿多透露些什么。
“黄巾降将?从事郎?”荀彧思索道,从事郎,一份闲职而已,怎会与公礼有所关系?
张毅轻扣了几下桌子,将荀彧拉了回来,笑道:“子平最近甚是得闲,而我这却是政务缠身,正是缺个人手照应,我想文若你不会介意吧?”
荀彧闻听,不禁皱起了眉头,思虑了些许时候才沉声道:“繁琐轻便之事,公礼自可托之于人,不过军机要事,公礼可得亲力亲为。”
“这是自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刚才的样子,这文若真是极有可能不答应。
“即是这样,那我先处理去了。”他唤人搬上来一张桌椅,然后将自己觉得不甚要紧、略带繁琐的政务全推给了张兴。
如此工作真是潇洒惬意,怪不得几乎所有的老董、经理都要配个秘书,不过可惜子平是个男的,不然才是快活似神仙,他打了个哈欠,自然得意道。
就这般过了几日,张兴处理政务的速度是愈发的熟练,且手法异常的狠厉,荀彧每每看到他,似是看到了程昱程仲德一般。
“子平,你家先生呐?”荀彧静坐了良久,略带不满地说道。
“先生说是有事,要费些时候才能过来。”
“自从你上了手,这公礼又成了第一日的懒散的样子。”荀彧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又将桌边文书整了整,沉声道:“我出去一下,这儿你先应着。”
张兴瞄了一眼正跟侍卫交待的荀彧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先生,你可是得自祈多福了。
街道两旁的檐角还在不时地一滴一滴落着雨水,地上的青石板也有不少的小坑,承装着溅起的涟漪。
“来者何人?”府外的护卫伸手拦道。
“莫不是连某都不识了嘛!”荀彧一甩衣袖,有点郁闷道。
“原来是荀司马,是某等眼浊,失了礼。”另一个护卫慌忙拉着刚才的护卫行了一礼恭敬道。
“好了,你家主人呐,可曾出门?”荀彧摆了摆手说道。
“先生还未曾出府也。”
“那就好。”荀彧闪身进门,却见两个孩子正站在不远处的亭子内,晃着小脑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应是颖儿、睿儿。”荀彧凝着眼睛看了看,不禁哑然一笑,对那次东平郡里的相遇,他可是印象深刻,睿儿聪慧、颖儿伶俐,确非一般世家子弟可以比拟。
“咦!弟弟你看,那是不是荀叔叔?”张颖眼尖地看到了荀彧。
“嗯?在哪里?”正沉浸在背诵中的张睿豁然醒转过来,转身一看,惊喜道:“是荀叔叔。”
“荀叔叔,我们在这里!”张睿开心的蹦达着身子,喊道。
本想静悄悄穿过去的荀彧无奈地笑着走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摸他们的小脑袋,却被张颖一个闪身避开。
“荀叔叔,头是不能随便摸的。”张毅嘟着小嘴不满道。
“颖儿,你这话可是偏心,我可是好几次都见到公礼摸你脑袋。”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张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怎么说,适时张睿接话道:“你是叔叔,那是哥哥,怎么会一样嘛?”
“叔叔,哥哥?”什么时候我跟公礼的差距这么大了,论职务我跟公礼可是没什么差,荀彧不禁无奈地苦笑道。
“对了,你们刚才晃着脑袋在念些什么啊?”
“就是这个。”张睿摇摇了右手说道。
“能给叔叔看看嘛?”
“可以啊。”张睿大方地递了出来。
荀彧接过扫了一眼,顿时有点被雷到的感觉,就那么几张薄薄的纸,不知道被什么粘连在了一起,封面更是破了个洞的白纸,似书非书,何能如此简陋!
莫不是公礼家无书?荀彧越想越觉得对,不忍道:“颖儿、睿儿,你们日后若是想要看书,可以来叔叔这里借些。”
“叔叔,你有很多书嘛?”
“也不算很多啦!”荀彧高兴地捋着胡子谦虚道,说起藏书,这偌大的一个东平郡城里怕是找不到比自己多的。
像奉孝、志才过于好酒,没有多余的钱财收拢书籍,而仲德又是专好法典,皆没自己集百家之长所来的广博。
张颖眨巴眨巴双眼,疑惑道:“这个可是公子让我们背的,说是有助于识字明词。”
“识字明词?”荀彧茫然道,还有专门用来记字解词的书?
他满怀好奇地翻过那破烂的封面,只见白雪般的纸上,井然有序地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润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四字一组,两组一列,一纸十列,也就是八十个字,前六张纸是满的,只有第七张是卡到一半就没了的。
荀彧一路翻看下去,脸色是愈发地沉重,区区数百字竟然涵括了天文地理、山川流水、农渔耕作,古往典故,而且当中全无一字重复。
简洁明了、通俗易通却又寓意深刻,真是一篇亘古的奇文,不过貌似后面还剩下一些没有写出,荀彧不免遗憾道。
“叔叔,这怎么样啊?”张睿摇了摇荀彧说道。
“很好、很好!”荀彧将纸递回,干笑了几声,“这很适合你们现在识字明词,你们可得用心的记。”
“嗯。”张睿如做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叔叔,是来找哥哥的嘛?”
“嗯,睿儿知道公礼在哪?”
“公子在书房。”张颖接话道。
“即是如此,那我先走了。”荀彧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往书房而去。
要说张毅的这书房其实也就是个临时写写东西的地方,里面除了文房四宝、以及一些自画自玩的书画,全无他物,甚是干净。
“子义,你可是悠闲的很呐!”
“文若,你怎么来了?”张毅看着突然进来的荀彧郁闷道,“我不是让子平传话给你了嘛。”
“话是传到了,不过我有些事却是老早想跟你说说。”荀彧叹了一口气,静默了良久才沉声道:“公礼,你跟黄巾军到底有何关联?”
张毅顿时震了一惊,差点连笔都没能握住,随即回过神来一想,天下间知道此事的一只手也数的完,荀彧怎么可能知道。
“文若何出此言乎?”
“吾管子平为人处事绝非一般人也,遂去派人查了查,方才知晓公礼兵不血刃收得此城,此人竟是出了大力。”荀彧踱了几步,直直地盯着他,“公礼若与此人毫无关联,何能如此?”
荀彧不愧是荀彧,张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文若信我否?”
“信!但不能不查!”荀彧坚定地说道:“子平乃黄巾中人,吾不能不防!”
张毅点了点头,淡然道:“文若所想,吾能理解,不过吾亦深信,子平绝无作乱之心。”
“公礼怎能保证?”
“文若,我不能保证什么,不过只要我在一日,子平绝不会违逆。”他信然道。
“公礼,你知道你这样担下来的后果嘛?”荀彧忍不住提醒道。
“文若,就像你信我一般,我也坚信子平。”他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多说无益,文若,就此揭过如何?”
荀彧看了看他,随即颓然道:“好了,怕了你了,不过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一把搭在荀彧的肩膀地笑道。
“哦!对了!”荀彧双手一拍,忽是想起什么,怪笑道:“颖儿、睿儿所背之文,可是公礼所写?”
“不是啦,是我整理出来的。”棒打出头鸟,他慌忙摇头否定道。
“整理?从何处能整理出如此奇文?”荀彧撇了撇嘴,说道:“这世间之书,某虽学不得全,但如此亘古之文,某怎会未曾看过,再者,某即使不曾看过,难道天下如此之多的文人竟无一人知晓,一人传诵?”
该死!怎么会碰巧被文若看到呐,
“咦!这是什么?”荀彧忽是发现一本书的书缝中探出白白的什么东西来,便顺手地拿过取出。
原是几张纸儿,不过仔细一扫,却是发觉其内容与刚才所见巧成呼应,似是承接未完之处。
“公礼,你还有何话可说?”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下可是糟糕了,张毅托着左颊,头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