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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雄信?”
秦伯一下从榻上站起身来,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猛地抖动,他的双眼掠过一丝讶色,刹那间,后背便全是冷汗了,他指着身前的秦十四,颤声说道:“你说的是赤发灵官单雄信?你确定……”
“小的不敢妄言!”
秦十四出声说道,随后,趴伏在榻上。
距离秦家寨十余里之际,在薛斐的要求下,他抢先一步回到了秦家寨,回寨之后,立刻来到了秦伯居所,向其回报一路上的经历。他不明白秦伯听见单雄信这人之后为何如此激动,不过是长着红头发的胡种罢了,有这么了不起么?趴伏在地,他心里暗暗腹诽。
单雄信?
居然是单雄信?
听秦十四所言,这薛斐的同门师弟乃是单雄信的结拜兄弟,如此,这薛斐之所以上位也就不足为奇了,有单家庄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背后支持,山里面,自然无人能与其相较!
如此说来,那个大眼少年便是单雄信的结拜兄弟?
他又有何背景?
“十四郎,是当家的命你先行一步?”
“是啊!”
秦十四抬起身,点了点头。
“甚好,你这便下去吧,一会去管事那里领几升粟米,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多谢大爷!”
秦十四忙跪伏在地,行了大礼。
单雄信将那头死虎赠给了薛当家,而薛当家则只要虎皮,大虫的身体转手便交给他处置了,说是多谢他一路随行,和那份重礼相比,这几升粟米也就不够瞧了,不过,终究是白捡的物事,秦十四也就磕头道谢了。
秦伯挥了挥手,秦十四忙又磕了个头,转身出去了。
薛斐既然让秦十四来向自己报信,向自己表明他已经获得了单家庄的支持,这是向自己传递一个信号吧?那么,一开始制定的那些计划便全然不可行了,须得改弦易张才行。
秦伯捻着胡须沉思着,一不小心捻断了一根,依然不自知。
对了!
还有一事须立刻去做才行,迟了便来不及了!
“秦禄!秦禄……”
秦伯站起身,几步便来到了门外的走廊上,向着院门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过了一会,一人从院门外小跑着进来。
秦伯瞧见那人,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是你?秦禄呢?”
这人叫秦福,乃是秦禄的大哥,两人都是秦伯的亲侄子,自由丧父,秦伯无子,也就将这两人当作亲生儿子一般。
只不过,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和弟弟秦禄相比,这秦福便要愚笨得多。交代两人做的事情,秦禄总是办得妥妥当当,让他人找不到半点错处,秦福呢?事情不仅办不好,反而惹了许多祸事,最后都是秦伯来为他擦屁股,时间一长,他也就被边缘化了,如今,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
所以,瞧见是他出现,秦伯方才有那样的表情。
“大爷,二弟有急事出门了,让我候在这里,大爷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了!”
“你!”
秦伯瞧了秦福一眼。
秦福低着头,神态恭谨地站在院子里,一阵寒风吹来,一旁那棵老槐树哆嗦着,掉下了几枚枯黄的落叶,落在秦福肩膀上,他仍然纹丝不动地站着,并未出手拭去肩上的落叶。
“他干什么去了?”
秦伯沉声问道。
“说是发现了秦三郎,他担心那家伙跑了,也就急着赶去了!”
这么急?连跟我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
秦伯微蹙眉头。
昨天,从秦十四那里知道秦三郎牵扯进薛恩华被害一事之后,秦伯立刻令秦禄去将秦三郎找来,不想,秦三郎并未在家中,也不在寨子里他的那些亲朋好友家里,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是被薛家寨那些人暗中掳去了?
不过,根据安排在薛家寨那些人身旁的眼线回报,那些人中并没有秦三郎的身影,他们也在心急火燎地寻人。
既然不是薛家人所为,那么,又会是何人呢?
那家伙究竟是生还是死?
既然,秦三郎现身了,那么,一切都有答案了。
“他们在哪儿?你可知晓?”
秦伯大声说道。
秦福点了点头。
“如此,快带我去!”
说罢,秦伯跳下走廊,疾步向秦福走去。
“诺!”
秦福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向院门外行去,秦伯紧跟在后,出了院门,秦福向左侧行去,秦伯微微一愣,右侧方是通往大门的方向,左侧,是从后门离开么?他迟疑了一下,仍然跟在秦福身后行去。
一路上,格外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
秦伯有些想不通,人都被秦禄带出去了?
没等他想通,秦福在一间偏院前停下步,随后,他推开院门,躬身候在一旁,神情恭谨地说道。
“大爷,秦三郎就在里面?”
这不是堆放杂物的小院么?
人已经抓回来了,被关在里面?
这秦福两兄弟究竟在搞什么鬼?
秦伯皱着眉头,大步向前,来到了院子外,透过大开的院门,他瞧了里面一眼,院子里空空荡荡,在一棵槐树下,摆放着一张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人,那人纹丝不动地躺在上面,也不知是生是死?
秦三郎?
秦伯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一个箭步窜了进去,秦福紧跟在他身后,他甚至能听到秦福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秦禄呢?
为什么没有看见秦禄?
这时,他已然看清楚了门板上躺着那人的面容,那人正是秦三郎,不过,如今已然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双眼圆睁,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嘴角尚有一丝黑色的血渍,似乎被人用麻布擦拭过,只是,并没有擦拭干净。
看上去,全身僵硬的他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怎么回事?”
秦伯回过头,狠狠地瞪着秦福。
这会儿,秦福脸上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神情,他在笑,非常得意地笑着,这笑容在秦伯看来,很是可恶。
“是你!”
秦伯冷冷地说道,心往下一沉。
“不错,是我!”
秦福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秦福紧紧地握着拳头,目露凶光。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这个老匹夫,眼里只有秦禄,一天到晚就晓得喊秦禄,秦禄……你何尝把我放在眼里,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只有一个反应,训斥,训斥,除了训斥还是训斥……秦家寨当家的位置迟早都没有我的份,我这个当大哥的以后只能听从兄弟才差遣,你说,我为什么不这样做?”
“就为了这?”
秦伯深吸了一口气,愤怒地瞪着秦福。
“就为了当家的这个位置,你就背弃秦家,残害亲族,如此丧心病狂,你不怕死后无法面对列祖列宗吗?”
“我呸!”
秦福朝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
“一个穷山村的头领,这位置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以为我做出这些事情就是为了你屁股下的那个位置?告诉你,那不值得!”
“哦!”
秦伯嘴边掠过一丝嘲笑。
“那我倒要好好听听了,你做这么多到底为的是什么?”
“好!”
秦福得意地笑了笑。
“当初,是我指使秦三郎出面,让他恳求薛家寨的那些蠢蛋进山打虎……不错,我这样做的确是想要分散他们的武力,方便其他人暗算薛恩华那个大蠢货,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薛家寨的人也有份,那些家伙巴不得薛恩华去死,毕竟,有那个大善人在,他们一辈子都只能是苦哈哈……”
说到这里,秦福得意的笑了起来。
“薛恩华死了,薛家寨的人有好处,你呢?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伯的目光变得更为冰冷。
“我背后的人要薛恩华死,我做了事,自然会有报酬,这个,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秦福眯着眼睛。
夕照洒在院落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你要杀了我?”
秦伯冷笑着问道。
“是啊!你知道这么多了,不死也不成啊!”
秦福咧开嘴,呵呵笑着,表情像极了戏鼠的老猫,这会儿,他巴不得秦伯出声求饶,他想看这老狐狸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很久了。
“秦禄呢?你亲弟弟呢?你把他怎样了?”
秦伯牙关紧咬,沉声说道。
“你说呢?”
秦福仍然在笑着,目光却冷了下来。
“你这个畜生,他是你亲弟弟啊!”
秦伯愤怒地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
秦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他站住了,向着秦伯挥舞拳头大声咆哮:“你以为我是薛恩华那样的蠢货吗?如今这个世道,不是害人就是被人害,心软一点都不成,害人总比被人害要强……兄弟?当初,为了你屁股下的这个破位置,他有把我当兄弟吗?你以为,那些蠢事真的是我做的吗?我秦福真的有这么愚笨?真这么愚笨的话,这会儿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秦福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他往后倒退了几步,抬起手,指着前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秦伯的身形像被狂风刮断的老树,颓然倒地,一个人从他身后站了出来,那是一个赤着上身的中年和尚,他手握两把弯刀,一把长约三尺,另一把则一尺多点,此时,那把一尺长的短刀染红了鲜血,血的主人正是秦伯。
那人将短刀送到嘴边,他伸出舌头,在那刀刃上一舔,那表情甚是陶醉。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一头猪,杀了便是!”
“你……”
秦福指着那人,待要说些什么。
那人猛地瞪了他一眼,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还有一头猪等着我去杀,快些带我前去……呵呵,前些日子,方才杀了他老子,那家伙不愧是东郡第一人,有点本事,贫僧很是痛快,这会儿,又要杀他的崽子,希望这小子有几分他老子的本事吧,如此,方不乏味……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