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杀

流光飞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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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冬初的夕照和别的时节大抵是不同的,霞光纵然是暖暖的色调,依旧泛着一丝苍凉,带着寒意的风将东边的暮色吹拂过来,扑打在人的脸上,隐隐生疼。

    秦福微微低着头,避过从长街那头吹过来的寒风,从一侧望去,人便显得有些佝偻,而走在他身后三步远的薛斐仍然高昂着头,昂首挺胸地向前走着,面对扑打在自己脸上的寒风,连眼也不曾眨一下。

    前面便是秦伯的宅子,远远地,薛斐瞧见两只大红灯笼在大门的檐下随风摇晃着,门前的地面上,一些落叶在风中飞舞,叶子时起时落,就像被某人用无形的细线牵扯着一般,无从自主。

    前头带路的秦福却不曾向大门行去,而是拐到了一个巷子里。

    他回过头,笑着对薛斐解释:“后院清静,寨主他老人家这会儿正在后院会见总寨的客人,我们走这条路,从后门直接进去,要快上许多……若是当家的觉得在下怠慢了,走前门也可,我让小的们大开中门……”

    “无妨。”

    薛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巷子应该是许久不曾有人打扫,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脚踩上去,嚓嚓作响,这声音听起来颇为单调。巷子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一扇低矮的黑门开在巷子尽头的墙壁上,半掩着,每当有风吹过,便咿呀作响。

    两人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小院,院子不大,左侧垒着许多泥土,土堆的顶端快要和院墙一般高了,右侧长着几棵柳树,枝条垂在了院墙之外,靠里的地方,有几间杂物房分列在左右。两人穿过院子中间的空地,穿过一个角门,来到了一个更为宽敞却仅有一间屋子的院落。他们踏上了一条檐廊,沿着木制的檐廊走了几步,来到屋门前。

    “当家的,待我前去通传一声。”

    秦福转过身,朝薛斐躬身行礼,神态颇为恭谨。

    “嗯!”

    薛斐应了一声,双手环抱胸前,瞧着秦福推开木门走进屋去。很快,几乎是进去的同时,秦福便走出门来,他对薛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团,眼睛眯得像是一条缝。

    “当家的,寨主老人家有点紧要事出去了,那信使在内,要不,你先去见见他?”

    紧要事?

    薛斐没有多想,他点了点头,随后,便从秦福身边经过,走进屋去。

    “咿呀!”

    还没等他看清楚屋内是什么状况,秦福便将木门拉上了,眼前顿时一暗,对此,薛斐颇有些恼怒。一路行来,那家伙行事颇为本份,这最后关门一下就有些不地道了,就像是有人逼着他一般,那关门的动作甚是快速,门关上时,发出了一声闷响,这木制的屋子因此也抖动了一下。

    薛斐并未回头,他眯起眼睛,快速地扫瞄房间。

    门窗虽然紧闭,室内却也不曾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空空荡荡的榻上,几步远的那人薛斐瞧得甚是清楚,只是,那人低着头,薛斐看不到他的脸。他向前行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沉声喝道。

    “抬起头来!”

    那人闻声抬头。

    这是一个陌生人。

    薛斐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山寨里的那些人只要他见过一面便决计不会忘记他们的脸,而这个人,他从未见过。莫非是最近几天才招来的流民?不过,这说不通,寨子里的人不可能让新来的人做信使,除非,他原本就是邱飞的人。

    “你是?”

    那人直起腰。

    不对!

    薛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双眼眯了起来,眼神刀锋一般闪着寒光。

    对面那人的姿势很是奇怪,并非跪坐,也非盘坐,他弯着腰,双脚一前一后呈弓箭步站立,两手撑在榻上,这姿势薛斐非常熟悉,那些短跑运动员起步时便采用这种姿势。

    他要做什么?

    “吼!”

    那人低吼一声,整个人像离弦之箭朝薛斐窜了过来,与此同时,他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东西,朝薛斐的面门扎了过来。

    几步的距离,不过瞬息即到。

    薛斐来不及抽刀,但是,他的反应也还算快,就在那人窜上来之前,他脚尖急点,人便往后退去。只是,一个是蓄势待发,一个是仓促应对,只往后退了两步,那人便奔到了他身前,薛斐只觉一道白光像闪电一般朝自己急劈而来。

    他抬起手,双手合什。

    “啪!”

    就在那道白光即将斩落之际,薛斐的双手将它捉住了,白光跳动着,想要摆脱他的掌控,薛斐低喝一声,双手用力,牢牢地将白光控制在手掌之中。这时,他方才将那白光瞧清楚了,那是一把尺多长的短刀。

    “啊!”

    那人面色狰狞,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持刀的那只手的手臂上肌肉一团团地高高隆起,然而,那短刀依然纹丝不动,仍然服服帖帖地躺在薛斐的双手之间。只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两人一前一后,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门那侧的木板墙前,这时,薛斐退无可退。

    不过,薛斐也无需再退。

    背心堪堪抵着木板墙,无须以墙为靠,薛斐便站定了身子。那人虽然有几把力气,却和薛斐无法相比,薛斐之所以一退再退,无非是措手不及,一时间发不上力罢了!通过这几步缓冲,他已然发上力来,那人也就难以寸进。

    “啊!”

    那人徒劳地咆哮着,黄豆般的汗粒从他脸上滑落,他的表情显得很是绝望。

    不对!

    薛斐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分明从那人的眼神中瞧见了一丝得意,那丝得意虽然一闪而逝,却并未逃脱他的锐眼。

    对方有什么可得意的?

    “呔!”

    薛斐怒吼一声,后面的那只脚用力在榻上一蹬,只听得噗哧一声,榻便被他踩出了一个破洞,随后,他双手夹着那把短刀,人如疾风一般向前奔去。持刀那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虽然,他在用力和薛斐相抗,人却如风中残叶一般身不由己往后退去。

    同样是一进一退,却换了方向,换了主次。

    薛斐的身子刚刚离开那扇木板墙,一把雪亮的刀锋便破墙而出,以毫厘之差和薛斐的后心失之交臂扎在了空气之中。那刀锋似乎甚是不甘,刀锋在空气中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轻鸣,像是在愤怒的长啸。

    “嘭!”

    下一刻,一声闷响在屋内回荡,随着这一声闷响,屋内木块横飞,木屑四溅,那面木板墙破出了一个人形洞口,一个身影从那洞口飞快地窜了进来。他的速度极快,就算有人在一侧旁观,也瞧不清楚他的样子,那些人只会觉得眼前一花。

    那人紧跟在薛斐身后,如影随形。

    弯刀像一泓秋水,向薛斐奔流而去,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几步之内便要追上。薛斐身后没有长着眼睛,自然瞧不见这一幕,然而,从后心传来的刺骨的寒意提醒他,自己万万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便会万劫不复。

    只是,这屋子虽然宽敞,从一侧到另一侧也就二十来步的间距,速度快的人,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便能跑个来回。

    只要稍有阻滞,薛斐便无处可逃。

    身后那人无声无息,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却如附骨之蛆,让人胆寒不已。

    “呀!”

    眼看便要奔到另一侧的木板墙前,身不由己往后退却的那人这时方才醒悟过来,要想不被薛斐拖着走,弃刀便可。于是,他发出一声怪叫,松开了持刀的手,手往下一沉,便从袖口滑出了一把匕首。双脚猛地蹬着地面,只听得嚓嚓的声响,他勉强减缓了后退的速度,握着匕首向前伸着。薛斐若是继续前冲,便会自己撞上这把匕首,他若是停步不前,便会被后面那把弯刀刺穿身体。

    那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不过,这丝笑意很快便在他嘴角凝固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中,薛斐突然消失了。

    目光若是平视,看见的自然是薛斐的脸,如今,他看见的却是薛斐身后闪着寒光的那把弯刀。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薛斐的所谓消失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只是凭空矮了一头罢了,看上去就像消失一般。

    就在那人弃刀之际,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薛斐也松开了双手,任由那把无人操控的短刀自由落地,与此同时,他双脚同时离地,然后用力往下一踩。顿时,木质的榻被他踩出了一个大洞,他也跳入了洞中。

    这个时代的木板屋和后世的和屋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毕竟,和屋的建筑风格沿袭的便是中国的汉唐风格。

    所以,这屋子的地板距离地面便有两尺左右的距离,薛斐将榻踩破,落到地上,相当于凭空矮了两尺,再加上他弯着腰,也就更矮了。突然间矮了这么一大截,冷不丁,那人自然错以为他消失了。

    如今,他的匕首不但扎不到薛斐,自己反倒成了同伴弯刀的目标,瞧着弯刀闪着寒光疾飞,他面色发白,不由失声尖叫起来。

    “飞龙大哥,是我!”

    那弯刀原本是直直地向前疾刺,这会儿,却由极快变为极静,瞬息间,凝在了空中,随后,便消失了。

    眨眼间,弯刀再次出现,白光闪现,匹练般向薛斐当头斩落。

    此时,薛斐深陷洞中,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