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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北面的山谷吹来,从林间掠过,树梢枝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海浪在拍打堤岸。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了一片乌云,遮挡了太阳,乌云越来越厚,老天爷的脸变得阴沉起来,阳光不知所踪。
这是一片林间空地,方圆好几十丈,地上长满了野草。
所谓林间空地,顾名思义,空地的四周自然都是树木,如此隐秘,自然很少有人涉足,地上的那些野草大多半人高,风虽然被四周的树木挡住了,却仍有一些漏网之鱼穿过林间缝隙光临此地,野草顺着风来的方向微微起伏,从高处望下来,就像是翻滚的波涛。
一只苍鹰飞翔在低矮而阴沉的云层下,它在空地上方盘旋,像是在寻找猎物,又像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鹰鸣声甚是凄厉。
薛斐站在空地的东南角,风正好迎面吹来,有那片林子做阻拦,这风也就不像从山谷穿行时那般凛冽。那会儿,若真是迎面吹拂在人脸上,就和小鞭子抽过没多大区别。如今,这风吹在脸上,难免寒意森然,却还顶得住。
薛斐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逆风而行,跨越了十多丈的空间,落在西北角的单雄信身上。
单雄信头扎英雄巾,赤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拂,与之相随的乃是一件绿色的披风,披风下披挂着一具黑色的皮甲。
一把七八尺长的*握在手上,刀锋接近三尺,明晃晃的,宛若一泓秋水,刀柄则又四五尺长,乃是枣木所制,木柄上缠着一层层的藤条,那些藤条皆被桐油泡过,阴干变得坚韧方才缠上去的,如此,即便被利刃砍中,木质的刀柄也不至于被砍断。
“单二哥,薛大郎,你们真要比试么?须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徐世绩站在两人中间,分别望了他们一眼,然后,一脸苦笑地说道。
“贤弟,你无须多言,单某和薛贤弟只是切磋罢了,并非生死之争,我们心中有数……要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寻你师父较量了,却一直没有好时机,如今,能够和他的衣钵传人切磋一番,无论胜负,也都不再有遗憾了!”
单雄信这番话说得是言辞恳切,冠冕堂皇,只是,这些说话并非完全出自他的真心。
无论胜败?
若是获胜自然是了无遗憾,要是失败,单雄信便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了。的确,他以前是想找薛恩华比武,如今,能和薛斐较量也还不错。不过,这不是他主动向薛斐邀约比武的原因。
三人歃血为盟,他的年龄最大,自然是大哥,然而,事实上,他这个大哥名不副实。三人中,并非以他为主,暂时来说,有事虽然是大家商量,最后拿主意的那个往往是薛斐。毕竟,薛斐身为地主,手底下的人又最多,作为外来人的他,不可能倚老卖老,非要其他两人听他吩咐。
只是,低人一头,单雄信又有所不甘。
所以,他向薛斐提出了比武的请求。
比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步战,第二部分是马战,兄弟之间切磋,自然是点到为止,高下如何,比试一番也就知道了。
徐世绩对单雄信说过,说是薛斐力大如牛,武艺精湛,他自叹弗如。
徐世绩的本事如何,单雄信自然是一清二楚,东郡的少年人之中,可算是数一数二了。不过,单雄信不认为徐世绩是自己的对手,在他眼中,徐家小子唯一拿得出的本事不过是射术罢了,无论是步战还是马战,单雄信相信自己都能轻而易举将其击败。所以,虽然徐世绩称叹薛斐武艺不凡,单雄信仍然不惧。
飞龙的名号单雄信也听过,薛斐能够将其斩杀,肯定有两把刷子。不过,飞龙是飞龙,赤发灵官是赤发灵官,单雄信不认为自己会像飞龙那样好收拾。
何况,就算步战不利,还有马战。
说到马上功夫,单雄信不怕说句大话,黄河以南、潼关以西、齐郡以东还真难找到几个能称之为对手的家伙。
不过,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手下见真章。
虽然,单雄信信心十足,可是,面对薛斐的时候他仍然郑重其事,不敢有丝毫怠慢,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就算自己是狮子,对方也不会像兔子那样弱,起码也是一头猛虎,一头吃人的猛虎。
瞧见徐世绩询问的目光,薛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单雄信寻自己比武的目的,薛斐一清二楚,因为,他有着同样的打算。毕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单雄信不是母老虎,薛斐希望自己能帮助对方认清自己的位置,免得以后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见无法劝阻两人,徐世绩叹了一口气。
天资聪颖的他自然知道两人为何要寻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比武,挑明了,就是想比武夺帅,胜者日后多一些话语权。虽然,徐世绩希望自己独挡一面,不过,他没有做老大的野心,无论是单雄信、还是薛斐做老大他都没有异议。其实,老大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他并不稀罕。
深吸了一口气,徐世绩举起手,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猛地下劈,然后,飞速向后退去,让出了中间的场地。
与此同时,空中突然飘起了雪。
“来吧!”
单雄信笑了笑,露出一口森冷的白牙。
“请!”
薛斐向单雄信抱拳行礼,随后,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向前缓缓行去。他知道,单雄信年龄大一些,因此,不可能主动出手。
见薛斐动了,单雄信也开始动了。
他单手握着*的刀柄,拖着*,芒鞋在地面猛地一蹬,人便像飞起来一般向着薛斐急冲过来。风将他的红发向后吹去,就像是拖着一个扫帚一般。在薛斐眼中,划开半人高的野草冲过来的单雄信就像是踏波而来的神将。
那一刻,薛斐同样高速狂奔起来。
在徐世绩眼中,虽然两人都在高速奔跑,奔跑的身姿却各不相同。
单雄信每一蹬地,人便向前猛窜一丈有余,高速的同时显得甚是霸道,如果晓得弹簧这玩意的话,徐世绩多半会说单雄信脚下就像安着弹簧。薛斐则不同,虽然在快速奔跑,整个人却像在草上飞一般,身姿飘逸,不带一丝烟火气。
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呔!”
单雄信厉喝一声,不知他如何用力,拖在身后的*横空飞了起来,打着旋儿向薛斐拦腰斩去。薛斐若是保持原来的速度疾奔,便会直接撞在刀锋上,就算他临时刹住车,同样免不了拦腰一刀。
单雄信将空间距离算得很准,不给薛斐闪避的空间,只能硬接。他手握的是三四十斤的*,刀锋乃是百炼钢所铸,薛斐手持的不过是几斤重的横刀,就算薛斐神力惊人,硬碰硬,他又有何惧?
薛斐没有硬接,他脚下不停,依旧向前急冲,上半身就像突然被某人扳倒一般,往后猛地倒去,使出了一个铁板桥。单雄信的刀锋贴着他的鼻尖掠了过去,看上去,若是低几寸,便能将薛斐的鼻梁削断。
瞧见薛斐使出这招,单雄信暗暗冷笑。
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就喜欢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招式,这招虽然姿势漂亮,可惜却不实用。要不是在生死关头,实在是走投无路最好不要用这种看上去很美的险招,一旦使出这招,就相当于拱手将主动权让给了对手。
看似狂风一般猛烈的一刀,单雄信却不曾使出全力,刀锋贴着薛斐的鼻尖掠过之后,并未顺着惯性扫向一侧,而是在空中停了下来,然后,硬生生地改变了运行的轨迹,从上方向上半身仍然与地面平行的薛斐斩去。
薛斐的上半身不曾像单雄信所料的那样向上翻起,而是继续向后仰去,很快,后脑勺便挨着了野草的草尖,再往下的话,便会后脑着地了。与此同时,薛斐贴着地面向前滑行的右脚却离地而起,像是鞭子一般向上抽去,脚尖向着单雄信当胸蹬去。对此,单雄信没有防备,他的心往下一沉。
若是继续挥刀下劈,薛斐绝对能在中刀之前一脚踹在单雄信的心口,借着高速奔跑的惯性蹬出的这一脚,单雄信不觉得自己能够顶得住,若是薛斐真像徐世绩所说的那样神力惊人,这一脚多半便能致他于死地。
“啊!”
单雄信大吼一声,面红耳赤。
握着刀柄的双手猛地往下一挫,薛斐这一脚便踹在了刀柄上。
那一刻,单雄信清楚地瞧见刀柄为之一弯,弯得就像是一把弓一样,若非缠着藤条,韧性十足,单雄信相信薛斐这一脚能够生生将枣木所制的刀柄踹断。
好大的力气!
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单雄信的身形不进反退,他就像别人手中的风筝一般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
一脚将单雄信踹开之后,薛斐向后凌空翻了一个跟斗,站定之后,箭一般向前窜去,紧追着摇晃着身形却终于站定的单雄信而去。
“好!”
单雄信低喝一声。
双手持刀,*的刀尖斜斜对着紧追而来的薛斐,他用力蹬着地面,面朝薛斐向后疾退。他的*要长过薛斐手中的横刀,拉开距离方是正理。
吃一堑长一智。
单雄信相信自己还有取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