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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意思?现在我的意思还重要吗?早不重要了。
我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你走吧,别在来了。让人看到你往这种地方跑,多不好,再者说流产这事不吉利的很,来的次数多了,说不定你也会染上霉运的。我这人从小父母就不喜欢。后来找了个老公,结果就是连老公也瞧不上我。现在更是好,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嫌弃我不是好妈妈。我这样的人,你合该离的远远的。省得糟心。”
“你别这么说话。”他说的有些艰难。
我倒是无所谓的甩头,伸手拨头发,却在手触碰到头发的那个瞬间,浑身僵住。
醒过来之后才知道。何栀给我头上泼的是红油漆,油漆中含有很高成分的苯,医生曾详细说过慢性苯中毒,主要是苯对皮肤、眼睛和上呼吸道有刺激作用。女性对苯及其同系物危害较男性敏感,甲苯、二甲苯对生殖功能亦有一定影响。苯也可导致胎儿的先天性缺陷。
她用这东西往我头上泼,原本就打算害我肚子里的孩子,郝阿姨也无意中提起,他们农村地方原本有讲究,狗血泼身原本就是驱鬼的做法,小孩子在肚子里未成型,说起来还不算是完整的人,还处在人与鬼之间,这样的做法从迷信的角度讲,也是对孩子很有危害的。
总而言之,何栀这次的行动,是精心谋划好的。非要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可。
郝阿姨最开始的几天都拿含着汽油的湿巾给我擦脸,边擦边恨,说真是不敢小看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阴毒的招数都能使的出来。活该现在被带去警察局,这种人留在社会上,将来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
她还能害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了。
双手慢慢的摸上脑袋,我没有了刚才滔滔不绝,低着头虚虚的说:“这头发,只能剃掉了。”
皮肤上的油漆能用汽油来消除,可是头发上的却已经没有办法了。这么多天放任不管,油漆早已经干透,结痂,头发再也没有了柔顺细滑,硬邦邦的一大片。
头发是陆暻年亲自给我剃掉的,用那种电推子,一下一下的剃光了。
我坐在病床上,低着头,眼看着身边被剃下来的头发越来越多。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的落下泪来。满头青丝跟了我很多年,小时候顾佳芸总是长发飘飘,而我却每每会被我妈带去理发馆剪一个假小子头。我曾经抗争过,结果得到的解释就是我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两个女儿扎头发,所以在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顶着一头毛寸头羡慕的看着顾佳芸那变幻不停的发型。
我妈手巧的很,蝎子辫、麻花辫,每天都给顾佳芸换给新花样。
后来我上高中之后,才以自己会扎头发为名,蓄起了长发,一留就是这么多年。在很多很多年里,这一头乌黑的头发是我最引以为傲甚至珍爱如宝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曾经被我羡慕的顾佳芸,根本没把头发当回事,烫、染、吹、剪,就没有顾佳芸没有尝试过的发型。
她也曾笑话我土,这年代谁还留着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看着就像是进城打工的。
我总是坚持,我跟她不一样,我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总要经过漫长的追求与等待,多么的来之不易,我懂,她不懂。
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终究不是你的,比如头发,比如孩子,更比如陆暻年。
剃完头发,他摸摸我的光脑瓜,低头下来想亲吻一下,却被我躲开了。
“请你离开好吗?我不想在见到你。”我拉上被子捂住头,很坚决的跟他说。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丑到了极致,头上凉凉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赤裸极了。我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黑的浓墨般的眼睛,“求求你,不要再来了。”
就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反正已经这么痛苦了,就一次性痛完好了。
“你是认真的吗?”他问我。
从昨晚我说了要剃头发之后,他就一直很沉默,长时间的盯着我看,他也不去吃饭不去忙公司的事情,就这么直愣愣的凝住我。
我猜不出他的心思,当然,我想我以后也不用猜了。
桥归桥,路归路,虽令人痛苦,可也有一种解脱感。
“从没这么认真过。”我知道他现在没有彻底抛下我,也许是因着一份愧疚,毕竟如果当时他跟着我一起出电梯进车库,说不定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何栀是我招惹来的人,就算她今天不得手,在未来漫长的十月怀胎里,她总是会有得手的机会,我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事情去怪罪陆暻年。更何况,说的在残酷一点,最罪不可恕的人是我,我没有保护好孩子,作为妈妈,我有什么脸去怪罪别人。
不怪他,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么赖着他。从前是为了孩子,现在没了孩子,我难道就要赖上他?不,不会的。
与其等到他厌烦我的那天彻底抛弃我,不如我先一步提出来。
至少我还有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尊严。
“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也请你回去替我向那位管家阿姨道歉。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孩子着想,现在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至于你,其实大可不必失望,你有妻子,想要生一个孩子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吧。你往后不要在管我,不要再来看我了。”
“所以,你认为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老天爷作证,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跟陆暻年之间,实在是不可能有半分的交集。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住进他的别墅,跟他一起同进同出。
我至今记得他当时叫我去他办公室时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把孩子生下来。
他说:他要这个孩子!
除了孩子之外,我完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值得陆暻年这样的人为我劳心劳力,我可不认为他会跟我睡一晚就能爱的比山高比海深,对自己,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陆暻年盯着我,他眼中的愤怒不容错辩,我甚至还看到了闪烁的水光,他一字一顿的说:“好!我、如、你、所、愿!”
他怒气冲冲的离去,病房的门被摔的震天响。
我拿下裹住头的被子,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却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捂住左胸口,安慰自己说:还好还好,还好现在跟他诀别我只是心头刺痛,如果真的等到孩子生下来,恐怕就不会只是这样的疼痛了。
郝阿姨对我与陆暻年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各种漂亮的帽子。
我挑了一个毛线的戴上,遮住了我光裸的头皮。
看郝阿姨一脸可惜的表情,我劝着她,“这样也挺好,干净利落好收拾。”记记乐血。
“你这孩子。”郝阿姨又要哭,我赶忙拉住她东拉西扯一通,她这才止住了眼泪说:“陆总在外面守了你几天,不吃不喝的,你说你又是何必”
我这才晓得,原来陆暻年前几天一直守在外头。
有什么猛的撞上我的心口,酸甜之后是苦涩的疼痛,想起他早上决然而去的背影,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郝阿姨,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只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在外人眼里,我可不就是如此。陆暻年养着我,我吃着他的、用着他的,最后还不给他好脸色。
其实这是很多人的想法,我都懂。
可是谁又能理解,那种小心翼翼揣摩别人心情,刻意讨好的难处呢。
如果我不决绝一点,就这么继续痴傻呆陧的赖在陆暻年身边,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看我,而我自己也就渐渐失去了敢于离开他的勇气?
我想会吧。
不再说话,我埋头就睡。
又哪里睡的着,不得不又吞了三片安眠药。
第二天有律师来了医院,我的离婚案的结尾工作已经全数完成,拿回了房产证还有那房子的钥匙以及我跟江哲年仅有五万块的存款。
房贷一直再还,加上生活的各项消费,我跟江哲年真的没存下多少钱。
我盯着红色的房产证看了一阵儿,最后还是拜托律师把这房产证还有钥匙送回我家去。我妈早已经说过这房子,她要。如果我现在拿着,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我对这样的闹腾已经疲惫至极,索性都给了算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也不在乎这一桩了。
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我才被准许出院。出院当天郝阿姨对我有些依依不舍,我当然也舍不得她,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归是要分开的。
走出医院大门,当然没有人来接我。
我习惯性的摸摸带着帽子的光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从现在起,往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