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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不知颜玉因何事眼红,想来必是受了什么委屈,思及颜玉刚刚魂不附体的模样,不很放心地轻声哄问着颜玉:“颜姐儿怎的不按时用膳?是厨子做的不耐吃,还是想寻别的吃食?说给祖父听听。”接过左孆手里刚出锅的新鲜饭菜,转手替给颜玉,“颜姐儿都是大姑娘了,饿着肚子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颜玉捧着热腾腾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微凉的手指也染上了温度,这才觉得真实了。
左孆机灵地的把摆在窗前的红木桌子移到颜玉跟前,摆上香气四溢地菜式。
人饿着的时候闻到香气诱人的饭菜,会觉得更饿,颜玉的饥饿状态便在这般诱人的香气里不断扩张。接过碗筷,顾不得旁人的心思,在老太爷慢慢放下担忧神色中,大口速战速决碗里的饭菜。
“慢点儿吃,仔细别噎着。”柳氏柔声劝道,见着颜玉用了膳食,悬着的心下放不少。
颜玉点头应着,手里挟菜的筷子却停不下来。
放下碗筷不久,纤意请了大夫进了厢房,老大夫进门前看了一眼被撞坏的门儿,眼里有惊奇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不显山水起来。
老大夫没枉了他京城里的盛名,替颜玉把了一把脉,仔细看了她的面色后,方才拱手对老太爷一语道破颜玉的病况:“小姐只是思虑过甚,如能放开心思,到也无碍,若长期不开怀,怕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了。”三言两语间,开好了安神定心的方子。方长随从怀里取了诊金,老大夫道了声谢收下,提箱子走人也。
老太爷花白的眉毛连在了一起。他不放心地摸了摸颜玉饱满光洁的额头,体温正常不过,可老大夫那般劝说,实属是耐人寻味……忧色不觉又上了脸。
他不晓得颜玉犯了什么心思,却又瞬间敛神收色,和声问道:“颜姐儿,打小祖父可是最疼你的?”
颜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自小娇生惯养惯了,又依着老太爷在府邸无人能撼动的地位和权利,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是集千万宠爱集于一身也不为过。正是这般独一无二的宠爱,才养成了她刁蛮任性、张扬跋扈、唯我独尊的脾性。有这样性子的人通常容易被人惦着,上一世,百里如玉便是从末忘记过惦着她,只是她从未怀疑过百里如玉,尽管有些事——那样明显。
颜玉落在老太爷身上安静的目光似穿要越万水千万,直抵人心深处一探究竟才罢休一般。半响,她移开视线,不再看老太爷。
“那告诉祖父,谁惹得我家颜姐儿不高兴了?”老太爷哄着颜玉套她的话,没多想之前颜玉停留在他身上的安静地不同寻常的目光。
颜玉拉过老太爷粗糙的双手,扯出个清淡的笑容来:“颜儿只是做了恶梦,一时缓不过神来……祖父也知道,颜儿打小便很少做梦,更别提是……很可怕,只是害怕了……”又低头认错,“都是颜儿不好,让祖父挂心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似轻风般吹进老太爷的耳朵里。拍拍颜玉的脑袋:“傻丫头,这般就吓着了,传了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平日里一副虎虎生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原来这小母老虎是纸糊的!”
老太爷只管打趣了颜玉,却忘了问什么的梦使颜玉怕成这般,待他再想起时人已走远,只好做罢。
颜玉解释地有些蹩脚,好在她只是个年十二的小姑娘。
若听闻别的家族年十二的小姑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太爷估计能眼皮子不眨地接受。只颜玉不同。颜玉是在他的庇佑下长大的,在他看来,颜玉便是天底下最天真无邪的孩子,何况他了解颜玉的脾气秉性,他的颜玉是不屑拿谎话来搪塞他的。
老太爷不便久留,在颜玉的小院呆了近小半个时辰,很快被琐事缠住了身子。
临走之前,特地嘱咐了柳氏仔细照看颜玉,还不忘罚了左孆、纤意两个,倒没重罚,到底是颜玉的丫鬟,老太爷也不好拂了颜玉的脸面,便扣了俩个小丫头三个月的银响,以示警戒。
老太爷走后,柳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颜玉跟前,忧心地抚了抚颜玉的鬓发,面色忧惶:“有哪里不舒服的千万别瞒着母亲,扰人的恶梦已过去了,颜姐儿不怕!”柳氏轻声安慰颜玉,她知道颜玉还隐瞒了其他,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怕颜玉此刻生出个什么好歹来。
迎上柳氏关切的眼神,颜玉突然间觉得罪过。
自打记事以来,柳氏给她的印象尽剩下软弱无能、忍气吞声几字,偏忽视了柳氏一直是最关心她的亲人,是生养她的母亲。是她不知好歹,时时惹柳氏忧神伤心。眼底浮现往日一幕幕带了尴尬的场景,双唇紧抿,唇齿咬疼了唇瓣,她惭愧地低下头:“女儿教您受惊了,请母亲责罚!”
柳氏惊愕。她这女儿从小便有着她琢磨不透的性子,自身边添了流哥儿,她们娘俩的关系愈发僵了。为了弥补,她便凡事顺着颜玉,不想她的性子也愈发古怪离奇。
仔细去瞧颜玉,柳氏以为颜玉被恶梦吓傻了,神志还未清醒,一时说了胡话;如此想罢,心底悲戚万分,低声鸣咽道:“是母亲没照顾好你,是母亲的错……”
柳氏能有这般认识,归根结底还得怪颜玉。平日里颜玉见着柳氏,人前应付的话儿有几句,私下里却半句也多不出。照着上一世,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于柳氏,颜玉的小性子耍得那叫个炉火纯青,要她一本正经地与柳氏认错,除非天下红雨。
更何况这事颜玉压根一点错也没。
颜玉见柳氏无端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再不似从前那般东怒西怨,而是优缓牵来柳氏的手,扶她坐稳:“颜儿只是做了恶梦,如何是母亲的错?母亲莫忧,颜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言罢,心底猝然一酸,丝丝悔意也漫浸进去,悔意渗着酸意,这瑟瑟滋味让她羞愧难当。
便是从前,她也是爱着柳氏的吧,要不怎么见不得柳氏的软弱可欺,怎么生柳氏“不争”,安于现状的气,只是她不明白罢了。好在她与柳氏之间更大矛盾还未发生,如今她年纪小,以往的糊涂作为估且可计作“不懂事”的行径。末了,心下且安,暗自默念道:还好,还有挽回的余地!
“往日是颜儿不懂事,做了不少让母亲伤心的事,颜儿不敢教母亲忘了颜儿的不孝……是打是骂,颜儿绝不吱上一声,只求母亲心里原谅颜儿,别自己憋坏了身子……是颜儿错了,颜儿不孝……”颜玉字字咬得沉重,声声含悔意,心里却止不住地庆幸。
还能改,她之运。
还能有机会改,她之幸。
柳氏听罢,愣了半响才回了神,眼里的光华璀璨夺目,眼角泛开开怀欣慰地笑意,指腹贴在颜玉的面颊,面若四月晨光,柔和中浮上一丝暖意,常人无法留意,颜玉却看得清楚。
“颜儿说得是哪般话,母亲哪会跟自己的孩子计较?颜儿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母亲心疼还来不及,怎会怪罪颜姐儿生颜姐儿的气?”虽有疑虑,但是柳氏更欢喜颜玉粘她,即便事隔几年光阴,也盼着与颜玉有母慈子孝的场面。
颜玉怔忡片刻,上一世,她若懂得如何与柳氏相处,她若对柳氏少些成见,她若懂得柳氏的难处……至少死亡来临之前,在短暂的一生一一回放之时,于柳氏,她也没那么多的遗憾和内疚。
缓缓走近柳氏。
心知柳氏没把近些年她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只是她束缚了那么些年,猛地放不开手脚。小心翼翼地欲与柳氏亲近,不想却惹来柳氏眉开眼笑。
柳氏自然不知颜玉此刻是带着赎罪的紧张心理与她亲近,瞧见颜玉伸手挽她胳膊的那份小心翼翼,模样甚是憨态可掬,一时间觉得甚为有趣,逗得心里开怀,不想笑意上了脸,被颜玉抓了了个现形。
颜玉所带的赎罪的紧张心理被柳氏一脸笑意驱赶的干干静静,丁点不剩,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的她,盯着柳氏的温柔的笑靥有些不知所措。霍地挽上柳氏的香软的胳膊,偏头朝柳氏瞪眼,用无赖又无奈的眼神指控着她:“母亲,你笑我!”
这回柳氏竟笑出声来,虽强忍了七分,还是震得身子止不住轻颤,模样好不欢快。
颜玉却没沾染柳氏的半分喜色,她尴尬地撇撇嘴,右手拍上左手,垂头盯着双手暗恼:叫你不争气了!
颜玉的小动作自瞒不过柳氏的眼,她知道颜玉别扭不讨喜的小性子,不过经此一番,倒放开了心怀,便有了一逗颜玉乐趣,干脆直白道:“是阿。”
虽说颜玉性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却如假包换是个薄面皮的姑娘,经柳氏这般打趣,烧红了的脸颊上的热量好一会子都没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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