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只为吻你而低头2

慕容湮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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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雪满,飞雪连天。

    北风席卷整个山涧,忽急忽慢,压的枝叶乱颤。

    唯有幽兰谷内几株寒梅傲雪绽放,开得红艳似火。

    小木屋并不避风,即便屋内燃了炭火依旧寒气刺骨,可屋内两个下棋之人却浑然未觉,一心凝视棋盘中交错的黑白子,眉宇间多有思虑。

    “你输了。”清然淡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屋内,月初将手中的数枚黑子放回盒内,只闻棋子间清脆的交响之声。

    琉离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淡淡一笑:“连下三把都输,看来回去还得多加练习棋艺。”

    “不是你棋艺差,是你心有旁鹜。”月初坐的太久,便起身在屋内走了走,企图缓解一下略微麻木的身子。

    琉离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月初道:“这些年你都孤身一人待在此处,不觉寂寞吗?”

    月初扬眉一笑:“所以你是想说,你经常来幽兰谷是为了陪我解闷吗?”

    琉离当即符和道:“自然是。”

    月初却不相信琉离的话,五十年前琉离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幽兰谷,此后隔三岔五的便会来此处与她对弈,起初她不愿搭理他,可他却死皮赖脸的留下,她转念想想,有个人陪着下棋也并非一件坏事,便也不再驱逐。

    久而久之她倒隐隐有些担心,琉离频繁的来幽兰谷若是撞见了白曜,可幸的是这些年琉离都很幸运未曾撞见,否则以琉离的功力是万万敌不过白曜的。

    这些年,白曜也偶尔来此,一待便是两三日,她与他之间更多的也只是沉默,反之倒与琉离相处的还算和谐,而最近的琉离来幽兰谷似乎愈发勤快,难道他堂堂魔君都无可事事吗?

    不过这些她都不曾过问,如今她隐居幽兰谷,为的便是远离那些仙魔之争,更不想理会外界纷争。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月初淡淡地下着逐客令。

    “急什么,吃完饭再走。”琉离依旧慵懒地坐着,一副厚脸皮的神情。

    月初看着琉离这模样,脸上顿闪一阵无奈,这些年来,她发现琉离若是脱了那魔君的身份,与还是右护法的琉离的相差不大,虽然她猜测琉离的接近或许是有目的,但她终究还是不曾过问,毕竟到目前为止的琉离不曾做过任何真正伤害她的事。

    月初赶不走琉离,便只能径自去做饭,这些年来她不仅在幽兰谷修养身息,更学了一门做饭的手艺,起初她靠着野果野菜充饥,可后来发觉每日吃这些也腻了,便开始研究如何做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为此她还曾幻化成一名男子去人间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内打杂,偷着学习了厨子的手艺。

    琉离闲暇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目光澹澹如星辉,从半敞着的门外溜进来的北风不时吹得他额前发丝飞舞,有着一种别样的萧瑟意味。

    他忽而起身,缓步朝门外走去,侧首见正在灶房间忙进忙出的月初,她的身影一会儿闯入眼中,一会儿又消逝眼中,他似乎颇有兴致看她忙碌时的模样,站的久了便轻轻倚靠在门边,目光始终追随着月初的身影。

    不时飘散的雪花被风吹打在脸颊之上,他恍惚间又忆起了数千年前的自己支支唔唔地对她说:月初姑娘,我会负责的。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对她负责,可她却偏偏是陵霄的女人。

    想到陵霄,琉离的眸子骤然一凛,既然月初是陵霄的女人,他们之间便只能是宿敌。

    这些年,他来幽兰谷接近月初,确实是有目的。

    可是他来的次数多了,却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了,他每回都告诉自己,等待下一次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一来,便是五十多年。

    渐渐地,他似乎习惯了隔一段时间便来一次,更不再是带着目的而来,只是想来坐一坐,与她闲聊几句,或是下几盘棋,又或是尝一次她的厨艺。

    月初每一次都会驱逐他,可他在她面前就克制不住的死皮赖脸的要留下,他从不知如今的自己竟然还能拥有死皮赖脸的机会,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中只剩下恨。

    “菜好了,去端!”

    月初的声音遥遥传来,打断了琉离的思绪,他猛然一怔,大步迈下覆满冰雪的木阶,顶着风雪朝月初走去,隔着密密麻麻的雪花,月初的面容一分一分在他眼前清晰,他的步伐却猛然停在半途中。

    月初见他不动,以为他不情愿端菜,便斥道:“当真是厚脸皮的家伙,吃了这么些年的白食,竟连端几盘菜都不乐意……”

    “月初。”琉离出声打断了月初的喋喋不休,忽然道:“对不起。”

    月初满脸疑惑,便问:“对不起什么?”

    琉离半晌不答,月初便从灶房内走了出来,顶着漫天飞雪站在琉离面前,看他眼神复杂不语,便笑道:“至今为止,你都未曾真正伤害过我,这便够了。”

    琉离闻言俱怔,低声道:“也许,下一步我便要害你了。”

    “可你还没动手呀。”月初的眼眸中全然是那淡淡地温淳,这些年远离了仙魔之争,置身在这幽兰谷,她的心仿佛被这里的宁静与干净所洗涤,那些怨恨与情爱似乎都随着时间而看淡。

    “是啊,我还没动手……那便不晚。”琉离凝着月初,情不自禁地伸手,将月初发丝上覆盖着的雪花拂去。

    “琉离,你若真放得下,可以来幽兰谷住一阵子,也许你能如我一般,看淡许多。”月初感受到琉离的动作,那瞬间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腼腆清朗的少年又回来了,没有仇恨,没有欲念,只有一颗宁静致远的心。

    琉离收回停留在月初发丝间的手,冷声拒绝道:“不,我还有事没有完成。”

    “陵霄?”

    “今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的生活,但愿你能一直留在幽兰谷,如此,你我便不会再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刻。”琉离说罢,便瞬间消失在风雪中,空留月初一人伫立在冰天雪地间。

    万籁俱寂间,月初轻轻呵了口凉气,心中忽而感慨琉离心中那根死结,也许这一辈子都难以解开。琉离不会再来打搅她也好,便不用担忧有朝一日白曜与他撞个正着。

    她黯然转身,飘远的目光却正对上一个黑色身影,遥遥站在深深丛林间,冰雪覆了满身。

    月初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那个身影,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时间悄然流逝。

    风雪簌簌,身上忽闪一阵冰寒入骨的凉意,月初淡淡收回视线,转身走入灶房内,将早已凉透的几个小菜端进屋中。

    待将饭菜摆好,便转身要去关闭屋门,却见身后黑影一晃,陵霄已立在身后,她不由后退数步,看着陵霄身上冰雪未融,她一时无言以对。

    “琉离真有口福,这么多年都能尝到你亲手做的菜。”陵霄的声音虽冷,却蕴含着几分苍然,说着便迈步至桌案旁,看着几盘小菜,径自就座。

    那一刻,他的记忆恍若又回到了四千年前的那一夜,他被一个叫玉染的少女救了回来,正是在这张桌子上吃了他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顿饭。

    月初就干站在原地,看着陵霄喜怒难辨的眸子,始终没有说话。

    依稀想起白曜说起当年玉染的死,是陵霄亲手杀了玉染,那么陵霄必然熟知此处,如今再次来到这木屋中,是否又能想起当年他对一个不问世事的少女下杀手,心中是否能有愧疚。

    陵霄问:“你可知这是何地?”

    月初终是动了动唇,沉声答道:“幽兰谷。”

    陵霄又问:“这些年,你一直住在这儿?没有回天庭?”

    月初笑了笑,终于动了步子,缓步朝桌案走去,于陵霄对面坐下,她也不答他的问题,只是云淡风轻的问:“你是否也想如琉离一般赖在此处蹭一顿饭?我倒是不介意,我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琉离还没吃就离开了。”

    陵霄见她有意回避他这个问题,也不急着追问,拿起筷子便尝了口菜,细细嚼了几下便说道:“难怪琉离舍不得走。”

    月初勾了勾嘴角,见他未停筷,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间她觉得时间过得真快,犹记得当年她还年少,在麓山时柳大娘每回都做满满一桌子菜等他们回去吃饭,可如今再次同桌而坐,却有多少岁月流逝,物似人非。

    月初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阵痛意,合着一百年前在魔界陵霄给的重重一掌,痛入骨髓。

    “你走吧。”月初缓缓出声,终是硬了声赶他离去。

    陵霄停筷,凝着月初脸上的冰冷,面色凝重,思虑许久终是一语不发的起身,绕过桌案走至月初身边,右手搭上她的左肩,隐隐用了几分气力,却觉她单薄的身躯不盈一握,只怕稍用几分气力便会再伤了她:“月初,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伤你。无双我一定会为你杀,但不是现在。”

    月初再提起百溟水的仇恨,如今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且不顾一切,她深深地阖上双眸,感受在停留在肩上的那抹温暖逝去。

    她低声道:“你以为这些年我在意的只是因你伤我而保护无双吗?”

    已走至门边的陵霄猛然停住步伐,静伫原地,静静听着月初的一字一语。

    “我所在意的是你在我与魔界中选择了后者,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共同面对世间的磨难,即便是天谴降临,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可你的选择却让我失望,就像我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迎接我的却是沧海桑田。”她的双眸终是睁开,泪水悄然滑落脸颊,她以为自己早已看淡,可再次说起尘封了百年的记忆却依旧会痛,清晰如昨。

    陵霄猛然转身,凝望依旧坐在凳上的月初,明明倔强而傲然,可看在他眼中却那么孤寂苍凉,他问:“当年你到魔界只是为了寻我?”

    “你以为月初的心究竟有多狠,闯入魔界只为在你与琉离两败俱伤时将你们一举擒拿吗?”月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笑了出来,声声讽刺。

    陵霄一怔,全然未曾想到当年月初到魔界只是为了找他,而他却重伤她。

    一阵疾风如期而至,吹得二人衣袂飞扬,陵霄仿佛又想起了当年浑身是血的月初,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背起百溟水的尸体一步一步离开魔界,那倔强的身影至今清晰的印在脑海中。

    他当年不阻拦她的离去,只因明白她心中的悲恸,更明白她的倔强,若是他阻拦,只会让两人原本冷到极致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

    往后他没去找她,只因认定她已选择了天界,那么身为魔界的大护法的他便再没有资格去见她。

    “月初……”陵霄的话音方起,身后突闪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生清脆的柔腻之语响起:“大护法,总算找着您了。”

    陵霄的目光猛然扫向门外笑得一脸娇媚的婳婳,眸子里瞬间闪过阴鸷:“你来这做什么!”

    “七杀左护法重伤归来,听楚韵姐姐说您来了幽兰谷,所以特地前来向您禀报一声。”婳婳温顺地回答着,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朝月初的身影若有若无的瞥去。

    月初亦是闻声而起身,站在屋内,目光越过门边的陵霄遥遥朝婳婳望了去,待看清楚她的面容,顿时一惊。半晌,她仿若明白了什么,将脸上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漠然以对。

    “你就是月初姐姐吧?我叫婳婳,是大护法的贴身侍女。”婳婳的语气熟稔,笑得楚楚动人。

    “幸会。”月初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随后对陵霄道:“麻烦大护法将你的婳婳带回去吧,我不希望魔界中人越来越多,脏了这幽兰谷。”

    此时陵霄的神色已冷到极致,对于婳婳的擅自闯入心中已满是不悦,当即带着她迅速离开幽兰谷。

    一路上,陵霄狠狠掐着婳婳的手疾步走出幽兰谷,由于陵霄的步伐实在太快,婳婳必须大步奔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腕仿佛快要断裂,她一边挣扎一边委屈道:“大护法,您弄疼我了。”

    陵霄猛然甩开她的手,厉声斥道:“谁允许你踏入幽兰谷的。”

    婳婳被他突然甩开,力道之大令她一连后退数步,脚底重心不稳便狼狈地摔坐在冰凉的雪地,一阵疼痛合着寒冷袭来,她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道:“可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不能踏入幽兰谷啊……婳婳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大护法如此震怒,你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再犯。”她满脸委屈,泪水如断了的珠帘,不断滚落在两颊。

    陵霄漠然凝视她那双泪眼朦胧地双眸,一字一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后你若敢再踏入幽兰谷一步,我便会断了你的双腿;若再对月初说一句废话,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听明白了吗?”

    婳婳闻言满脸惊恐,瞪大了双眼看着陵霄,这是他头一回用这样危险的语气对她说话,丝毫不像在开玩笑,恍然间她喃喃问:“我一直知道,大护法你对我好只因我像她,一百年了,我以为……以为你至少会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的。”

    “婳婳,我可以容忍你的狂妄自大与擅作主张,但今日你僭越了。”陵霄俯视着她,阴冷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婳婳依旧呆坐在原地,哽咽着问:“大护法不和我一起走?七杀护法他真的伤得很重,这次天界……”

    “我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办,天界的事如今全权交由琉离去办,不用再向我汇报。”陵霄说罢,便朝着原路折返回了幽兰谷,独将婳婳一人遗留在幽兰谷外。

    婳婳缓缓从雪地里爬起,深深凝望陵霄的身影渐渐消逝在视线内,她的心仿若被刀重重割开,她自以为一百年来她至少得到了陵霄一半的心,可如今他却能当着她的面对她说出如此心狠的话语,她的手因心中的愤怒与颤抖而紧紧握成拳,锋利地指甲嵌入肉中浑然不觉。

    当陵霄赶回小木屋时,屋外几株梅花在风雪中盛开的娇艳,却再也不见月初的身影,偌大的幽兰谷空空如也,陵霄的目光有些急促,仍旧不死心的在幽兰谷的四周寻了个遍,终究不见月初的身影。

    陵霄站在风雪中,脸上有着清晰的悲凉,又是一次这样默默无语的不告而别吗?

    忽然,他在风雪中觉察到一股远远袭来的仙气,他面上一喜,认为月初回来了,回首间对上的却是白曜一张漠然的面容,他脸上还未舒展开来的笑意一分一分敛去,徒留冰冷。

    一黑一白的身影对峙在飘渺风雪中,一孤冷一傲然,显得那么相得益彰。

    “既然当初重伤了月初,为何又要找她。”白曜的声音低沉,虽然冰冷,却毫无一分杀意。

    “我与月初之间,无须对外人解释。”陵霄声音沉沉,负手而立,满眼讥讽。

    “外人吗?”白曜放声一笑:“月初,是我命定的天妃,你继续与其纠缠只不过是徒增二人的困扰罢了。”

    陵霄亦是狂傲一笑:“我从不信命。”

    白曜的目光悠悠然朝陵霄的脚边望去,沉沉问道:“你可曾记得四千年前,就在这幽兰谷,你对一个人间少女痛下杀手,她死去的位置便是你所站之处。”

    陵霄的记忆中恍然想起了一个纯真少女的笑颜,即便是当年她死在自己手中时,眼中亦是那样纯澈干净,没有一丝怨恨。他一怔,猛然后退数步,一段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涌入记忆中。

    白曜依稀笑得淡然:“所以你不能不信命,当年被你亲手杀死的少女,又回来了。”

    陵霄满脸惊愕,心中一个从来不敢猜测的答案涌入心头,他沉声问:“她是月初?”

    白曜不答,踏着厚厚积雪,一步一步朝陵霄走去,却在经过他时径自越过,朝小木屋的木阶上走去,空灵地目光将四周的一景一物都打量了个遍,轻声道:“四千年前你亲手杀了她一次,四千年后她差点又死在你手中!”

    白曜瞬间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若非算到月初去了幽兰谷,万万不会亲自来找她,当他赶到幽兰谷时,凝望着月初浑身是血的昏死在小木屋前,面如死灰,那一刻的他仿若又想起了四千年前的一幕幕。

    他以为,当年玉染的悲剧又要在此处重演一次,万幸的是他及时赶到,否则被震碎了五脏六腑的月初便是他也难救。

    那时的他突然有这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害怕,他怕此生再失去玉染一次。

    “陵霄,你是魔,她是仙,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若你继续纠缠,只会再害死她一次。”白曜目光突然凌厉,猛然转身,厉声对他说着。

    陵霄的思绪中依稀是白曜告诉他的事实,月初竟然会是当年那个救他的少女,被他亲手杀死的玉染。

    “白曜,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于月初,我永不会放手。你若有能耐,便将她从我手中夺走,否则此生你休想听凭天命封她为天妃!”陵霄纵然高声一笑,眼中尽是放肆的狂傲。

    白曜眼看着陵霄飘然而去,也没有追逐的意思,嘴边隐约透着一抹决绝地杀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