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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天送货进城的第二日早上,他带着两位贵客回来了。
此二人正是王掌柜和他的一个近身随从。
沈丘山夫妇忙热情地将二位迎进屋内,屋里烧了火盆,上罩可收放的四方大桌子,桌子上又罩着照人特别绣制的紫色桌套,这样美观不说,也更保暖。
章氏在罩桌摆上茶水瓜子果儿,王老爷笑着在同色绣垫的椅子上坐下,连道客气客气,其视线在屋内打量了一番,布置虽不似富贵人家般精致贵气,却也不似一般农户家里简单单调,倒别有一番随意的雅味。最后他终发现了其中的妙处,原都是绣套绣画屏风布置出来的韵味,他不禁向沈丘山赞道:“兄弟家里倒是布置得别有一番味道。”
沈丘山听得这话,喜得脸上开花,“老爷过赞了,这不过是小女无事绣着玩的,不想往屋里一摆倒是有些样子。”
照人在房里听闻王老爷来了,知王老爷是为着种扁草的事儿来的,她找了身二哥的衣裳换上,又将头发束成男子的发式,这才出得堂屋来。
“王老爷,一路辛苦了。”她笑问道,然后在罩桌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落落大方,丝毫瞧不出平时娇养的小模样儿。
王老爷还记得“他”,当时那般狡慧伶俐地样儿可是让他印象极深。上下瞧了“他”一会子,他笑道:“几月不见,小小兄弟见长了。”
沈丘山打开了话唠子,赞同道:“可不是么,老爷你说这娃子长得可真快,三天两头一个样儿,做爹娘的天天瞧着倒觉不出啥来,亲戚隔一阵子瞧着就说,嗳,咱家的娃儿又长高了……”
照人见爹还有继续嗑唠下去的架势,忙笑着打岔:“爹,瞧你说的,王老爷瞧着爷爷都做了,懂得怕是比你多哩。”
王老爷抚了抚须,笑看着这和美的一家人,另一个娃儿似乎没见过,又关问了照地几句。
沈家“父子”几个陪着王老爷聊了会儿,秦家和池家登上门来了。
陈家若大一艘商船停在村里的渡口,一路又有村人瞧见照天领着位穿着华贵的老爷回来,他们都猜这位老爷定是来头不小,消息在这没有秘密的村子里传得极快,没多久秦家和池家就得到消息,于是便来沈家拜会这位老爷,探探虚实。
沈丘山夫妇见村里有名的富家老爷少爷都到家里来了,有些意外之惊,忙端凳子倒茶水。
池老爷和秦老爷本以为屋里寒碜又邋遢,进得来后发现格外舒适暖和,瞧着也不似想象中的鄙陋。
大人们说着话,半大的几个男娃便坐在边上听,并不出声。
当池容赫发现穿着照地衣裳的照人后,他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眼睛突得老大,张了张嘴终究未揭穿。
照人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好笑,又打量了番秦家少爷,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纪,玉面,不苟言笑,心思深,瞧着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当秦家和池家了解到王老爷背后的陈家商号后,较之前更为热络,不想这王老爷如此水深,这陈家商号遍布大周各个州县,谁不愿巴拢来着。
秦老爷意味不明地瞅了眼沈丘山,你家倒是好运气,攀上富贵门了。
沈丘山夫妇留饭,两位老爷推迟,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后,各自带着自家的公子爷心满意足地去了。
兄妹三个帮着章氏将午饭上摆桌,又斟上酒后,便依次坐下,章氏到伙房里吃饭去了。
王老爷瞅着瓷杯里淡黄色的酒液,浅啜了一口后双目一亮,连道:“好酒,香醇扑鼻,闻着似有桂花香。”
沈丘山也饮了一口,回味了一下,笑道:“这是小女在中秋时节采摘鲜桂花酿制的,老爷若喜欢便奉上一坛。”
王老爷笑着收下了。
席间,谈起茶油的话题,沈丘山告知茶油都榨出来了,十亩林地的茶籽榨了两千斤茶油。
照天坐在王老爷的另一边,见他似要擦嘴,便递了桌上半湿温热的巾帕给他,笑道:“王老爷用这个,是新的,我们家吃饭都会摆上干净的巾帕用来擦拭的。”这开始是妹妹的习惯,后来连着家里人都有了这样的习惯,他不禁眼含笑意地瞧了录妹一眼。
一家子似乎并没有诸多规矩的样子,却又样样周到有礼,连用饭擦拭的巾帕都备好了,跟一般的农户人家甚是不一样,想到此,他心里的好感增了几分,接过来擦了擦有些油腻的嘴,笑道:“这菜饭着实丰盛,弟妹的厨艺也好,让我享了不少口福。”
接着,又说下午便安排人将茶油搬到渡口的船上去,又说要去看沈家种扁草的地方。
用完午饭后,王老爷让跟来的随从安排船上的仆从来搬运茶油后,便与照天兄妹三个去看扁草种植的地方。
沈丘山自是留在家中与王老爷的随从封靖布置茶油的事儿了。
村人见沈家的茶油一桶桶地装在牛车里往渡口运,一伙人忙凑上前,拉了个运油桶的仆从问是咋回事。
那仆从瞧了这些人一眼,得意地道:“沈家的茶油我们收购了。”
那些已经榨了油的人家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立马上沈丘山家讨路子去了,而那些茶籽还没榨油的人则垂足顿胸起来,后悔家里的茶籽咋不早些榨。
照天兄妹仨领着王老爷顺小河走进了青山岭两山山脚之间的大坳子里,这小河正是从青山岭一带的深山流出来的。
照天指着小河两边草地上铺着极易吸潮的黑云母钾长片麻岩,道:“这便是我们种植扁草的地儿了。”
王老爷在坳子里转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坳子非常宽阔,铺岩石的地儿只占了一小部分。此处乔木多而不密,山间泉水流经之地气候必定湿润,地上可见枯败的苔藓,是极适宜扁草生长的,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照天又接着说道:“扁草所需的基肥家中已收集的差不多了,只等来年开春泡种种植。”
王老爷思索了一会子,“此片山可是你家的?”
照天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瞧了瞧妹妹,见妹妹微摇头,也向王老爷摇了摇头。
王老爷神色严肃,“这扁草珍贵,非等闲条件才能种植出来,只因珍稀所以我才有此想法,这片山不是你家的话,你们最好买好下来,若非如此,往后必定惹来争议。”
他话说得很含蓄,照天三兄妹却是听得出其中的道道来,见利眼开的人到处皆有,往后这扁草种植出来了,必定会有村人来相争,若购置下来属于私有,那就另当别论了。
照天想了会道:“等明年开春时再作商议,如将扁草种子催芽成功,那种植就不是难事儿了,到时定当把山买下来。”
照人她赞赏地瞧了大哥一眼,对于这两片山上分布不少的桐子树,她又另有所想。
回来的路上,王老爷将一些前人种植的经验说与他们听,最后才说道:“扁草难得,这种子也难得,我家老爷弄到这东西实属不易,虽希望你们能将它们种植出来,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古今多少人想将它们种植出来都失败了,可见这扁草实难养活的。”
照天三兄妹将王老爷的话一一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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