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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意丝丝浸肤,那刺骨的冰凉气息无孔不入。
春日就是被这股寒意唤醒的,她吃力地睁开干涩黏糊的眼皮,视野模糊地看着上方空气。
胸腔处有种火辣的窒痛,随着呼吸时隐时现,她缓慢地扇动双睫眨动了一下,视线渐渐清晰,入日的上方是青苔森森的房梁,黑得没有一点杂质的飞檐琉璃瓦,腐蚀糜烂的气息竟像坟地上盘旋的秃鹫那贪婪而阴森的目光。
春日定定地看了极久,这才似老牛伏骥般,慢慢地,一步一步佝偻着身子坐立起来。
那起身的动作扯拉牵动了周身的伤口,痛楚神经直袭她脆弱的双唇,微微。
低着头,春日缓缓伸出了双手,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撼。
眼光失神,久久地,空洞地,望着那双娇妍而稚幼的小手。
……这不是她的。
这双手不是她冉春日的!太阳突突地,头痛欲裂,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窜上脑中,春日睚眦双目,怔怔地望向地面的空气,接收着脑中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的宅院,一群面容精致,衣香鬓影的女人,还有一直被人拳打脚踢,如幼兽般蜷缩在一破漏小屋的面带傻气的小女孩,火红的烙铁,如烫焦猪肉的味道,凄厉的呼喊,狰狞翻肉的伤口……
窗外风雪逾演逾烈,吹得不牢实的窗棂咯吱作响。
没有预兆,那扇榆木门,带着铁链哗啦哗啦地响动,大门被啪一声,用力推开。
那声突兀的响声没有传进春日耳里,可是那冷风夹杂着雪蒶呼啸而来的寒意却让她回了神,那自骨子里便流窜着的沉稳,像是被冰封沉积着,已龟裂恢复着。
感到一股狠冽的气息直朝她袭来,眼皮一跳,可没等她反应,来人呼啸着一条长鞭子啪一声,将她狠狠抽起,十足的力道甩到了墙上,呯地一声,闷哼一声撞落倒地。
那的痛楚令她难忍地蜷缩成一团,齿龈之间酸苦似铁锈,让她只能像只被欺负躲在墙角的流浪狗,无奈而可怜。
“哈哈,小白痴,难道也知道痛?”一名大约十二、三岁的锦服少年,手执漆黑隐泛红光的鞭子,鄙夷地看着春日扬声大笑。
另一名稍大一点的男子,大步上前,不顾那弱小的人儿受不受得了,一脚用力地踩在她的背上,使劲蹍动几下,冷笑几声道:“你这条小杂种,贱命倒是硬。”
他的视线冷冷地看向房内角落处,狠狠地抓起春日的头皮强迫她看向那阴暗中镂纱遮掩的地方,恶意笑道:“你虽然命硬,可你那个婢女却没那么好命,看到没有为了你这个白痴不被欺辱,她自愿成为那些侍卫的玩物,为了替你取得食物,甘愿扮狗任人打骂,昨儿个,竟妄想阻止我们,所以我们就把她剥光了扔在雪地里,呵呵……”他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望着春日那懵懂无一丝杂质的瞳孔中,疯狂道:“那个女人啊,竟祼着身体慢慢从外面的雪地里爬啊,爬啊,拚着最后一口气亦想何护你,真是笑死人了,她这愚蠢的女人恐怕不知道她就是死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流一滴流吧?”
春日缓慢,似枯木桠树般敛下双目,指尖微动。心脏窒息地着,似浸在古井中被打涝起来,只余寒息。
“五哥,你跟她说这些,就她那脑子能听得懂吗?如今大伙儿都在守岁,一次将她解决了吧,我可不想每次都因为她被人嘲笑,这白痴,天生智障,根本不配称为我们的妹妹,她只配当我们的狗!”这阴毒尖锐的声音,竟比外面奠气还要恶劣几分。
春日手指再次颤了下,乍闻他们的话,眼中黯森幽暗,心中亦了解事实几分。
因为她是天生智力不足,令他们丢了面子,故而不断地折磨她。
那一身辨析不清的伤痕,新的,旧的,已毁了这女孩的身体了,那欲除之而后快的恶毒言语,不避讳的,清晰的,竟然就是她的哥哥,哥哥啊……
还有那婢女,竟能为了她做到那种程度?!
春日扯起那干涸的双唇微微一笑,竟撕裂染红了,就像那悬崖上的迎春风凄艳冰冷。
“哥哥,痛!”突地,底着头的小人儿低低地喊了一声。
那锦衣少年乍闻愣了一下,这小白痴甚少开口的,尔后想起她的称呼,竟怒气腾腾地又是一鞭子,吼道:“谁是你哥哥,我抽死你这小贱种!”
那抓着她头发的少年一把将她甩开任她被打中,避开了几步,眼中带着嘲弄。
春日被猛地一推,踉跄趴倒在地深深地喘着粗气,面色发青,瞳孔隐隐焕散着,五指弯了弯,感觉已然能动了,眼中似深深压抑着的某种东西将要涌出。
那带着绝不留情的一鞭挥下,并没有想像中肉帛相击的声响,锦衣少年只觉没着实处,当他疑惑抽中收回鞭子时,感觉一手中重。
心下生疑,急忙定晴一看,惊愕地发现那死气恹恹的小人儿竟已拽着他的鞭子借力,已跃至当面上空。
那狂乱散开的长发,似有魔性地缠着那具小小的身体上,稚嫩血痕条条的小脸上,狰狞得可怕。
少年一惊下意识震动着鞭子,可阑及了,眨眼间,她嘴角噙着笑容,娇小的五指已钳在他脖间。
似乎对于他现在的表情很满意,春日笑得无邪而单纯,依偎在他耳畔轻声道:“哥哥,我痛……所以。”语音顿了一下,那双清澈的双瞳似蒙上了朦胧雾意,带着腥腥暗红,轻轻一弯:“下来陪我吧。”陪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她!
少年心脏一窒,瞳孔睁得大大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张带着恐惧与惊诧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
这一变故,另外两名少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视线望着那死掉少年扭曲变形的脸,心中寒意上窜,只觉得脚肚子开始发抖,那名小点儿的少年,一个踉跄倒地便匍匐着倒退。
口中直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而另一个稍大的少年,只觉浑身有种诡异的恐俱,于是他想都没想,直接冲出门外。
可没走几步,只听到一声呯,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顷刻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巍巍颤颤地回过头,只见咫尺之间,一张青白翻着白眼珠子,舌头吊得长长的脸。
“啊~”他骇得尖叫道,跌坐在雪地上,手脚麻木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浑身没察觉一道比风雪还要浸骨的气息,附在他脖间。
“哥哥,我狠,便不会留半点余地,你方才那一脚虽然很狠,可惜没有踢死我。”那轻轻柔柔,的声音依似来自地狱,明明以前只觉得可笑,现在竟能扼住他的灵魂,瑟瑟发抖。
他固执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以往那白皙娇嫩的小脸,如墙边迎风摇摆的雏菊,不一样了,明明不容认错的那张脸,可是不同了,那双干净无比稚真的双瞳,如今只剩尸骨森森的寒意,那张脸上不再带着傻笑的表情了,取而代之是风清云淡的煞气。
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毁了原本的她,而放出了这个怪物……
看都没有看那倒地的三具尸体,春日感觉自已像是油尽灯枯的暮霭老人,已垂垂休矣,她缓慢似爬动地向屋内走。
那纱幕掩掩的角落,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巍巍掀开。
入目的场景,让她冰冷的心,酸意上涌,哽咽着无法动弹。
那是名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眉清目秀,像朵含苞欲放却凄美凋零的铃兰花。
她全身早已僵硬如冰雕,保持着那环抱的姿势。
春日一步,一步地走进她的怀中,正好嵌入那个怀中,虽然已然冰硬,但是依旧温暖着她的心。
这是她最后的动作,最后的保护,临死的……心情。
“你到死都仍旧担心着她,想保护她吗?”春日,沙哑着声音低低道。
抬起小脸,伸出小手摸上她的脸,只觉脸颊已泛着冰凉痕迹:“为什么……要笑?”
明明死得那么凄惨,明明被折磨得那么狠,可是为什么最后是抱着她在笑呢?
是因为……不悔?
好傻的女孩,好傻的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