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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鹤被骂的脸色青黑一片,整件事中最叫他意想不到的便是顾卿辰的身份。
还有那个孩子是如何知晓那些秘事的。
当初那般情景他如何救的了人,百万子民几十万大军在等他回去安整,蛮夷追兵虎视眈眈,他若不放弃那一千号人,便会危及身后子民。
紧急关头他自是要舍轻就重,放弃那一千多号人并非是他所愿啊。
还有那个孩子,当时正值边塞暴风肆虐之际,与蛮夷那场战役打了足足半年之久,粮库空虚粮草迟迟不到,他只能另辟蹊径,叫安锦然带走城中一半兵力,借暴风掩护直抵敌人后方,夺得粮草。
可不曾想蛮夷竟在他兵力空虚之时携人质上城门口要求进城谈判。
城镇上万妇孺老弱在他身后祈求庇护,若是他松口,叫其进城谈判,无疑是引狼入室。
蛮夷人高大残暴,他大半兵力都在城外自是不能叫其进城,并非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他不能拿身后百姓的性命赌之。
蛮夷见他拒绝谈判,当即把那几十号人质斩杀在城门口。
安如鹤毕生不会忘记那一幕,暴风之中那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逝,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发誓与蛮夷之人势不两立。
他出兵了,可是悲剧已然酿成,就算杀光了蛮夷也无法救回那些死在蛮夷刀下之人,也无法洗清他的罪孽。
他叫人在城郊处简易埋葬了那些死在蛮夷刀下的元国百姓,又为其上了香,希望借此来平息心头浓重的愧疚。
自那日之后,安如鹤每夜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那日城门前一双双绝望眸子。
多少日夜他梦中惊坐起,想起被他放弃的一千多人,与城门前的见死不救,他悔恨交加,愧对百姓对他之信任,也愧对皇上愧对祖宗。
他本能的畏惧与逃避,以为只要打赢这场仗便能得到救赎,实际他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有些事哪怕他尽力掩盖,可也终归是掩盖不了的,苦了然儿明知他有错却还要帮着他掩饰真相,他这个将军与父亲做的真是失败。
“是儿子错了,儿子已经写了罪已诏,打算择日进宫负荆请罪。”
安如鹤跪于安老太太面前:“儿子今日是来向母亲辞别的,此事儿子为将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愧对我安家祖训,面对义子未尽父亲之责,前往圣上面前,我安家殊荣恐是难保,儿子有愧于母亲,有愧于安家,若此次能平安归来,儿子再来母亲膝前尽孝。”
安如鹤一番话引来安老太太泪流不止,生死大义面前,她再气也终是软了心,她看向安如鹤:“你去吧,我安家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能得如今殊荣已是知足,大不了舍了这身锦衣荣华,下乡种田去吧,只是苦了你媳妇,本不应该受此番罪,如今也得陪我们吃苦。”
安老太太看向一旁曲氏,还未说话曲氏便道:“母亲,夫君在哪里儿媳就在哪里。”
此话一出安老太太欣慰的笑了,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只与安如鹤说了最后一句话:“去向皇帝请罪吧,顺道替我与辰儿那孩子带句话,就说是我安家对不起他,可事是我安家之错与烟丫头无关,叫他放了烟丫头吧。”
安如鹤点点头,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了屋子。
安锦然早在他们说要去请罪之时就已经到了,待安如鹤一走他才走了出来。
刚才不出来是怕伤了自家爹爹自尊,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一千多人性命就要抵消掉那十余载的功绩,这是何其不公。
他陪自家父亲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战场残酷,岂是他人想的那般简单。
他安家不能说是无错,只是那般情况自是要以大局为重。
阿辰未曾上过战场,不知行军打仗之残忍,有时候并非是他们想放弃,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见他来了安老太太挥挥手叫他到跟前。
“你父亲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可有怨?”
安锦然冷着脸好半晌不说话:“自是怨的,父亲这十余载在边塞那般苦楚暂且不提,这打仗本就是你死我活,怎能因区区千号之人如此对待父亲,当那打仗是吃饭一般简单不成。”
“糊涂。”安老太太板着脸训斥他:“我是老糊涂了,可你还年轻,怎么不知晓这是圣上在警醒我安家?”
“当初辰儿一事你可有帮你妹妹?”
安锦然想了想:“有。”
当初顾卿辰被鞭笞中毒,安家因对方是蛮夷探子一事都无动于衷,只叫烟烟一人忙前忙后,他虽也痛恨蛮夷可顾卿辰好歹唤他一声大哥,他哪里能见死不救,四处搜寻为其寻来药材,也算尽了点大哥之责。
“那便好,那便好啊。”安老太太念叨着:“你们这些个孩子啊都不糊涂,倒是我啊,老糊涂了。”
“母亲,你放心,辰儿一事上媳妇也是送了药的,希望辰儿那孩子不要太记恨咱们安家。”曲氏开了腔。
可哪知安老太太听见她的话不仅没有轻松之感反倒苦笑道:“你那药啊被我截下来了,还有我库中那株天麻,也被我藏起来了。”
曲氏身子一僵有些错愕:“母亲.....你不是说......”
当初那药她叫下人送去给烟烟,结果下人回来禀报说药被安老太太身边婆子拿走了。
曲氏后来问了她,她说药已经送去烟烟那处,曲氏便也没有多想。
却不想药根本没有送去,天麻若她没有记错是那方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
天麻难寻偏安家就有一株,若烟烟没有拿到那天麻,那辰儿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她可没忘记定亲宴那日辰儿出现时分明已是解毒模样,那个时候他可还未回宫。
“若烟烟没有拿到那株天麻,那辰儿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她问出心头疑惑。
安锦然思索一下:“许是小妹在别处寻到药也不一定。”
只是三人皆知天麻有多难寻,如此短的时间寻够那么多珍稀药草怕是困难。
安老太太反倒不为此困恼:“事情已经发生,如何解毒已不重要,你们去吧,我累了。”
她面上神情奇怪,只是曲氏与安锦然都在思考药材一事,未曾留意,听她说累了便都退出了屋子。
安老太太阖眼倚靠在榻上,望着窗槛之上的窗花慢慢合了眼。
今日天儿真不错啊,也不知道还能看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