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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晚,燎炉里的木炭已燃烧待尽,只剩下一堆灰烬。
雨下了整整一夜才停了,第二日,太阳高高升起,光线十足的从外面照进营帐内。
千萍从外面端来热水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了一会呆。阳光正好透过她掀开的帘帐打在脸上,一时觉得光线耀人又刺眼。便一面伸手去挡了挡,一面从床上起来准备洗漱。
“今儿的天气可适合上路?”边洗脸边冲千萍问道,也不知道下了一整夜的雨,把路面下成了什么样子。
昨日四爷就是这个时辰离开的,耽搁了快一天的时间,与他们拉开的距离是越来越大了。
不知此刻,四爷和六爷到了哪里?
这时,千萍应道:“今日的天气极好,阳光和煦,不过下了一夜的雨,路面难免湿滑,怕是不大好走。”
心知主子急着赶路,今天一早她便出去特地瞧了瞧。
闻言,脸上浮过一丝忧虑,千萍说的不无道理。昨夜的雨下的不小,经过一夜的洗礼,想必如千萍所言,路面已潮湿不堪,若强行上路,只怕是有些不顺。
见我眼眸低垂,一时愁虑起来,千萍忙建议道:“要不等路面干了再启程上路?如此,走的也顺畅些。”
考虑到自己的身子,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虽说赶路心切,总好比让那些将士在泥泞的路上弄的满身泥巴。反正也耽搁了一些时间,早已赶不上四爷他们,就再等一等吧。
洗漱完毕,忽听外面一阵打闹声,不禁眉头一皱。
千萍也注意到了,不等我问话,忙出去瞧了瞧,不大一会,吵闹声没了,千萍折了回来。
“外面生了何事?”我皱眉问道,心中自然是充满疑惑的。
心想,听上去不像是玩闹声,难不成四爷不在,这些将士之间生了冲突不成?
千萍回禀道:“回公主,刚才有一士兵趁灶房没人的时候偷拿了许多吃的,被其他人无意间现,就将其打了一顿。”
我莫名一愣,偷拿食物?话说军营里管束严格,食物分也都是按照每人的分量,生这样的事情,这倒是罕见。
好好的,怎么偷起东西来了?居然是吃的食物,还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那个士兵被打的可严重?”
为了吃的,讨了一顿打,想想,还真不该。
也不算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无非就是肚子饿了,才出此下策,到灶房里偷东西吃,不巧被人撞见,狠狠教训了一顿。偷盗行为虽然恶劣了些,但也不至于到大奸大恶的程度,既然得到了教训,我也就无意再插手了。
千萍想起那士兵被打的鼻青眼肿的,心上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她叹息道:“那士兵个头不高,看着本就瘦弱,被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将士打,只怕是伤的不轻。”
我暗自轻轻叹道,为了一点的吃的,伤成那样,可真是得不偿失。没办法,军营中是个法纪严明的地方,若不给点教训严惩一下,往后人人饿了都有学有样于那个士兵,岂不是乱了套。那些头领如何树立军威,军中若是因此如一盘散沙,日后又如何领兵上战场与敌人拼死抵抗,保家卫国?
那些将士殴打人,虽说行为粗鲁了些,说到底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军营不比其他地方,那些食物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准备的,凡事依循法纪,而且战场上可容不得人同情。看着千萍担忧的神情,她一向最看不惯偷鸡摸狗之人,但刚刚又为那个兵说话,可知,那人伤的确实不轻。
我视线环顾了一下周围,随后目光盯在千萍身后的药箱,伸手指道:“这件事谁对谁错,不由分说,况且我也不好出面,免得帮了一面,伤了另一面的颜面,待会你拿着药箱,趁没什么人的时候去给那个士兵包扎一下,免得不及时处理感染了伤口,若是变严重起来,耽误了赶路,就不大好了。”
这件事我之所以不出面,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因为他们都是为北漠出生入死的士兵,别为了一点吃的食物闹得各自不愉快,讨一顿打,希望就此打住了,莫要让事情变得更僵。
千萍领了命,拿起药箱正准备出去时,我又叫住了她。
“你回头去一下灶房,叮嘱做饭的师傅,让他每顿都管够那些士兵们吃。他们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才上战场打仗,随时都可能为国丢了性命,吃穿上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话说完,千萍脸色微和道:“公主心善,如此的话,往后那个小士兵也不必因饿着肚子再跑去灶房偷食物了。”
千萍走后,我一个人在营帐里。今日阳光正好,本想出入走一走,透透气,因刚才一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五王爷慕容辰皓私自带兵回北漠一事,已经够头疼的了,今日又碰上士兵偷去军中食物,又是一件让人烦心的事情。
眼下就更无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只能默默保佑别再出什么其他的叉子。
到了傍晚时分,千萍端着饭菜回来了。
她默默的放下饭菜,然后立在一旁,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提醒我该吃饭了,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有话要与我说。
不过她大半天不在,猜测应该是去给那被打的士兵处理伤口去了。
“那个小士兵怎么样了?”我拿起筷子,随口一问。
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不知伤的如何。
“按照公主的交代,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又到大夫那里抓了些治伤的药,好在未伤到筋骨,喝几天药应该就没大碍了。”
看着千萍眉目间担忧渐渐褪去,想是问题不大。
正准备拿起筷子吃饭时,千萍为难道:“公主,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放下了筷子,还以为要等这顿饭吃完她再说呢。
“你呀,总算是说了!”我幽幽道。
千萍面色一怔,惊讶于我的观察力。
“公主知道我有事要说?”她诧异问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好歹跟我身边多年,从你刚才进来到现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若是猜不到你心里有事,岂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你的主子。”
千萍默默点了点头,一时的疑惑算明白了过来。
“公主说的没错,千萍确有一事。”千萍没有否认,反而趁机道了出来。
“什么事?说吧?”我淡淡道。
跟我多年,难道不知我的脾气?看来这事不好办。
随即,千萍也不犹豫了,如实交代道:
“我替那个士兵包扎伤口之后,听说是公主你让做的,非得过来感谢你,我好歹好说了半天也不顶用,那人就是个倔脾气,认死理。”千萍说着说着气呼呼起来。
我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把她给难住了。
“所以,你就带他过来了?”我说。
千萍一听,有些委屈,幽怨的说道::“我也不想,怕打扰了公主的清静,那人见我不答应,硬是处处跟着我,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缠了我好半天呢。”
本想好心给他治治伤口,减轻疼痛,没想到却给自己招来个大麻烦。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己说漏了嘴。
千萍看了我一眼,有些惭愧,主子一开始打算低调处理此事,没想到那人非要过来感谢一番。
好言相劝了半天,压根不管用,总不能冲那人恶目相对,厉声厉语吧。这个,她一个女孩家,可做不来这种大老爷们的事情来。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是个母老虎呢。如果因此传到顾尚的耳朵里,下次见面,那可就尴尬了。左右拗不过那个士兵,只好妥协带他来了。谁让这世上偏偏有这么个十分固执的人,她真是有苦难言。
经千萍这么一说,瞬间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这么说,你把他带过来了?”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千萍这丫头,耳根子软,若是别人软磨硬泡,没准对她还真有效。如果对方态度强硬,那估计是没戏。
“嗯,人确实给带来了。”说着,千萍转头看了一眼营帐外面,幽幽的回道。
心里嘀咕着,若不把他带过来,这会她哪那么容易抽身,估计他依旧不依不饶呢。没想到一片好心,倒成了给自己找事,真是的。
原来千萍刚才的一番别扭,竟是因为这个人。
“既然都把人给带来了,他不是说要当面感谢我吗?那让他进来回话。”
人都被她带来,总不能给驳了回去,一来千萍的面子上挂不住,二来别人还以为我不通情达理似的。
原先想低调处理此事,不想张扬的。不想,却碰上这么个固执的人,到底是有固执?还非得在人前当面谢恩。
听我这么一说,千萍自然是意外的。已作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也好让那个士兵死了心,自己呢,又不失信于人。
居然.........居然一口应了下来。这是她没有料想的,不知道外面的人进来回生什么事,眼下,也只能按照事态的展,走一步算一步了。
随后,千萍应了一声,出去将人给带了进来。
那个士兵看上去约摸十**岁的年纪,个头确实不是很高,不比军营其他将领那般身强力壮的,手臂被纱布包扎着,但脸上的淤青依旧清晰可见,加上瘦弱,让人看了犹为怜见。
他扑通跪了下来,向我恭敬的行礼。
“属下见过皇后娘娘。”说话间,头一直低着,不敢抬起。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千萍,这副模样和她说的固执有些出入。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千萍的。
我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谁知他一动不动的跪着,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转向千萍,胆子这么小,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劝服随我多年的千萍,要知道这些年,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四王府,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如果她连这点应付人的能力都没有,那岂不是我经常要被叨扰,难得清静!
被我看了一眼,千萍灿灿的抿了抿嘴,明白了几分意思,哀怨的转向跪在地上的那个士兵,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一时安静无声。
“怎么?你很怕本宫,是吗?”
一进来就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让他起身也不肯,若不是心里有几分怕意,怎么会小心翼翼,一直长跪不起,话也不敢多说。
话音落定,士兵猛的抬头,惊恐似的看向我,碰上我的眼神时,慌忙躲闪,又低低埋下头去。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今日难得有机会在娘娘面前说上话,自然不敢怠慢。”他低低道。
说话沉稳有理,不紧不慢的,看来应该识几个字。
“听说你要当面向本宫道谢?”我问。
话一出,那个士兵脸涨得通红,偷偷看了一眼千萍,毋庸置疑,自然是认定是千萍说的。
没等他开口,一直未言声的千萍又补了一句:“公主说的不假,他可是铁了心要向你当面感谢,容奴婢怎么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那个士兵顿时张着嘴巴,眼巴巴的瞅着千萍,而千萍则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准备着看好戏。要不是他固执,不然这会主子也不会大晚上为这事花精力。
士兵眼见千萍这边是不会帮忙说话,又将目光转移到我这边,未免被我注意到,赶忙又收了回来。他却不知,我已看得清清楚楚。我佯装着不知道的样子,等着他回话。
那个士兵微闭上眼,理了理慌乱的情绪后,睁眼回道:“属下自知偷取食物为人所不耻,实乃肚子饥饿,无奈做了这下作之事。被人撞见打骂一顿,也是咎由自取,幸得娘娘不嫌弃属下身份低微,让千萍姐姐帮忙救治,若不当面道谢,心里甚感不安。”
说完,向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这头也磕了,谢也谢过了,该起来说话了吧?”
语罢,他这才起身。
果然,千萍说的没错,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刚才听他说话谈吐不俗,不比其他自小当兵的武将来的粗鲁。想来,应该是读过一点书。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回娘娘,属下姓宋,单名一个朝字。”他俯身恭敬的回道。
“听你说话谈吐不凡,是不是读过一些书?”我问。
听我问话,连本来看戏的千萍也换了一副诧异的目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