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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是廖将军种的黄瓜和茄子,墙根那边、、、那边是廖将军种的南瓜秧子。”
“左边院子里种了好多向日葵,现在都成熟了,将军说他晚上吃过饭,就剪下来嗑瓜子。”
“还有南边那块荒地,将军新翻出来的,说先简单种点大白菜,到时候再腌点酸菜,打算年三十儿晚上包酸菜饺子。”
将军府府兵小六子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介绍他家将军的农业‘江山’。
小六子原本是宫中的小太监,入宫前在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六子公公。
廖将军年纪轻轻就被命往边境驻守,掌一方兵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贬。
扶盛国君为了安抚将士,在廖将军出发前召他入宫当面赏赐,谁知这廖将军倒也是个奇人,什么宝剑美人都不要,就从宫中带出来个小太监。
当时朝野上下,物议沸腾。
后来都城中传出丞相的儿媳与丞相的死对头窦国公的孙子的绯闻轶事,张御史家的小姐将丞相儿媳一脚踹进河里险些淹死、、、
新的热门头条顶下了旧的。
后来小六子成了将军府的府兵,远离都城,耳边的嘈杂之声才渐渐消失。
小六子一直在廖将军身边做些文书整理之类的杂事,很少上战场。
但后来时移世易,因为兵力不够,援兵也一直未曾增援,将军府的小厮、侍卫、看门的都上了战场,更何况他这个府兵。
将军府的阿黄都被军营的巡逻士卒纳入了队伍。
小六子在最近一次的敌军偷袭中被流箭伤了小腿,那箭有毒,后来得新来的钟医师救治才没有截肢。
因此心中甚是感激,趁着军队休整期间来到这别苑帮他搬些药材、介绍别苑。
津离月一路走来,就见别苑的方寸小地、犄角旮旯都种着各种蔬菜瓜果,就连房顶上都种了一种类似爬山虎的藤蔓植物。
听小六子介绍,那些植物夏天的时候会结一种红色的小浆果,酸酸甜甜,一口一个爆汁儿似的炸在嘴里,可好吃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李不言在她身边发出了好大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津离月:“、、、、、、”
一行人走走停停,时不时问小六子些,关于眼前的植物的品种究竟是什么的问题。
说话间,别苑的前厅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似是起了冲突。
一直悠闲噙笑的小六子听到声音霎时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地往前厅去。
津离月一行人也随之跟上。
还没到前厅,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那里哭喊些什么。
等他们转入前厅,才发现在前厅中间的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地人,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哭嚎得正响。
“哎呦呦喂,这可怎么活啊?!”
见到有人来,女人的哭嚎声更响了。
“青山哎!你可救救你大伯吧!那牢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你堂兄和你大伯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津离月这才看见正堂之上坐着一位身着半旧衣袍的男子。
那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十分周正,鼻若悬胆,眸似点星。
只是、、、不知是不是边境寒霜逼人,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有些干裂,倒显得有些沧桑之感。
女人口中的‘青山’正是对他喊的。
想来他就是驻守房朔关的将领——廖青山。
廖青山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沉稳,任凭女人如何哭嚎都不为所动。
渐渐地,女人也有些发恨。
“我瞧着你是真想让你大伯和堂兄死在牢里啊!我告诉你!他们爷俩要是有什么好歹的话我也不活了!”
说着女人就站了起来,食指指着房梁,双目通红,神色骇人。
“我就吊死在你这屋里,死不瞑目,天天瞪着你!”
“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你是怎么逼死抚养你长大的大伯一家的!我看谁还敢来帮你打仗!”
“我就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
说实话,这一屋子的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没有他们一行人中最小的津离月的一半大。
但是人神在这一方面,又的的确确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津离月等人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新奇的威胁方式。
现下一个个都愣在那里。只小六子一个上前抱拳行礼。
廖青山原本一直背对津离月等人,现下才发觉有人来了。
其实他作为一个武将,尤其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武将,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但今天却迟迟没有发现来人,可见眼前女人的哭嚎他并非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廖将军俊脸冷肃,沙场的征战让他更添了几分杀气。
“大伯娘,您与大伯对我的抚育之恩,青山此生难报,但是——”
他大掌一拍,手下的桌几产生几丝裂纹。
‘叽呀’的声音让女人脸色一白,瞬间没有了刚刚的气焰。
廖青山怒道,“大伯吞没造兵之银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以职谋私,利欲熏心!”
“眼下城中百姓皆愿披甲上阵,若我廖家不尽人臣之忠,不督治家之严,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我这区区之厦,房梁上又该挂上多少忠志之士的魂魄?!”
“伯娘来日于地府之中,面对那么多人的问责,你又说得清其中曲直吗?!”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到耳中的时候,女人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哭泣着倒在身后的丫鬟身上。
半晌又爬起来,重新跪在廖青山的腿边,哭道,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青山啊~”
廖青山将人扶起来,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拿过一个锦袋,搁到女人的手心。
“伯娘,这是我这个月的俸禄,其中大部分都拿去给将士采买药材了,这是剩下的所有。”
“大伯之事已是铁板钉钉,无可推脱,按律当斩。”
“这些银子拿去,给大伯与堂兄置办好一点的装殓之物,算是我对他们尽了最后的心。”
“出殡之日,若无战事,青山必临街祭洒,叩别灵椁,以完人伦之礼。”
跪在堂下的廖家亲族暗暗抽气。
廖青山的意思是他大伯与堂兄已是必死无疑,而且停灵之时他都不会去烧纸焚香,只在出殡的时候设棚祭洒尽些心意。
眼下一个个都觑着脸色发白的女人的动静。
他大伯娘会有怎样的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