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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购物什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二、三天,璃姬照常读学,得空就去阮氏那里蹭吃食。除此以外,她还经常帮衬着阮氏,时不时自己画个图纸去指点下人们如何布置寿宴场地,阮氏见她画的别致,场地也布置的有模有样,便由着她去了。
“夫人,赵管事和锦华回来了!现就在屋外候着呢,赵管事的还说……说果然就如您怀疑的那样!”
秋娘站在阮氏的身侧小声禀告,阮氏将碟里的糕点夹给璃姬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母女两人的相貌秀美瑰丽、动作沉静娴雅,坐在八仙桌前用食的样子就好似一副流动的画卷。秋娘心下感叹,还有谁家的夫人小姐能及得上咱们家容貌赛过天上仙女的大小人儿呢?
“宝儿,吃好这块桂花糖栗子糕就回去歇着吧,娘有事要处理。”
“娘!女儿好奇的紧,就让女儿留下来陪娘亲一同吧”
“不许胡闹!兰草,扶你家小姐回至宝院!”
阮氏故作严肃地点了点璃姬的额头,然后给璃姬理了理衣裳,拍掉她裙子上的糕点屑。璃姬撅了撅小嘴,索性耍起了赖皮,她拉着阮氏的衣袖,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直勾勾地盯着阮氏,央求道:
“宝儿的好娘亲,漂亮娘亲,秀外慧中的娘亲……宝儿保证乖乖的不会打扰娘亲!就让宝儿留下吧!”说完,璃姬就将脸紧紧的贴在阮氏的手臂上,半步不挪的粘着她。
阮氏扶额,她对璃姬的央求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而周遭的丫头们都忍俊不禁地用衣袖遮住嘴偷偷的笑,有些夸张的甚至连肩膀也在微微颤动,这都是第几次了?只要小小姐一有要求,夫人哪次到了最后不丢盔弃甲的……
“哎!好吧!好吧……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磨人的,那你就去隔扇碧纱橱那歇着。听到什么都放在心里,把嘴巴缝上。”
璃姬闻言,俏皮地做了一个把嘴巴封住的动作,然后装作表情严肃地走进碧纱橱里乖乖坐好,把帘架上的帘子钩拉了下来,把兰草、灵芝她们都赶了出去,一口气将这所有做完之后,隔着紗帘冲着阮氏歪头一笑。阮氏无奈的摇摇头,对秋娘道:
“你们几个也出去吧,叫赵管事单独进来,让锦华在门口等着。”
赵管事进门后,将他去挨个店家新抄的价格单子,放到桌上仔仔细细地分好类,供阮氏审阅。
“禀告夫人,小的已经找账房先生核对过了,根据店家给的价格,给老太爷寿宴用的物什应该是两万七千两银子,而玉南玉东去账房先生那里支取了三万五千九百两银子,足足比实际价格高了八千九百两银子。”
“什么?好大胆的刁奴!竟诈钱到如此地步!”阮氏强压住愤怒,将茶盏重重的搁到桌上,她拿起单子看了又看,又急又气道:
“赵管事,你带上几个护院,将那二人带到礼训堂去!我倒要看看这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礼训堂内,玉南竟面色不改地主动承认了自己虚报价格拿了余下的采购银钱一事,但除了玉南承认拿了采购银钱一事外,玉东却埋头一言不发,据锦华查证,二人乃是亲兄弟,五年前一同被卖进璃府,阮氏仔细地将玉南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只见此人衣着干净,面相老实,眼光也不闪不躲地直视前方。
阮氏总是觉得这个事情透露着蹊跷,之前二人不发一言,待到她着手让赵管事调查价格之后,为何玉南又这么轻易就认了贪污银两的事情呢?玉东为何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论如何询问,从不开口。
万般无奈之下,阮氏又将璃姬找了来,璃姬认为问题反而是出在那个不肯开口的人身上。璃姬思索了一番后,交代赵管事,将两人分开关进不同的禁室,再由赵管事单独去审那个无论如何不肯开口的玉东。璃姬反复交代赵管事要不厌其烦的问玉东下面几个问题。
“去店家采买物什你可曾问过价格?”
“你何时拟的单子?”
“你拿了那八千九百两银子了吗?”
赵管事按照璃姬说的,反复的问这几个问题,原本玉东是闭口不答,只是摇头,可到了关键的第三个问题,涉及了八千九百元,当赵管事再三地问玉东这个问题时,玉东终于绷不住了,他非常气愤地回答:没有。
“他目光闪躲,可能在说谎。”坐在屏风后面的璃姬透过缝隙一边观察玉东,一边小声地在阮氏耳边道。
“娘亲,你再看玉东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虽然现在是五月,天气略微有些热了,但是他穿的也不厚实,如何能出这许多汗?我看不如这样,先把赵管事叫过来,咱们需要换个方法。”
璃姬见审问毫无进展,便着人寻了与玉东玉南两兄弟平日有往来的家仆们来问话。被问话的家仆们倒是实诚,一一道出兄弟二人的近况。
原来,玉东近两个月来沉迷赌博不能自拔,脾气暴躁,且经常问周遭的人借银钱来使。一来,毕竟大家都是下人,自己也没有多少银钱可使,又怎么有余钱借给玉东呢?二来,债台高筑的玉东就是个无底洞,借钱与他也是有去无回,所以大家也尽量回避他兄弟二人。为此,玉南曾经多次劝阻弟弟戒赌,久而久之两人经常为了玉东赌博的事情而争吵,然而,这个月突然玉东也不问大家借钱了。蹊跷的是,兄弟二人还是天天争吵,比之前吵的更凶了。
璃姬根据这些回话,推测出事情大约也就是如此了,玉东为了还赌债,污了府上采买寿宴物什的银钱。玉南为了此事和玉东争吵,这才引出了所有的事,但玉南又不忍弟弟被抓,便自己顶了罪。璃姬便让赵管事去诈玉东一诈,谎称玉南招供之事。
翌日,赵管事再次去了禁室,对玉东道:
“玉南已经招供了,你拿了府里的银钱去还赌债,我说的对否?”
玉东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无法置信,半响,玉东瘫倒了下去,伏在地上低低的道:
“管事的,小的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一时受了迷惑才行此大错,实在是小的在赌坊每况愈下不得不举债,如今,那赌坊逼债逼的太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玉东见事情败露,心理防线被彻底攻破,这才道出了拿八千九百两银子还赌债的事实。
既得真相,阮氏便将玉东赶出了璃府交给官府处置。而玉南虽无甚大过错,却自认没有教束好弟弟,玉东污钱之事也没有及时阻止,当是无颜面再留下。但他却坚持留在璃府替弟弟补上这赌债的亏空,众人心下也明白八千九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了,饶是白做多少年的仆也未必能补上……阮氏心善,念在玉南重情重义,既已将真凶赶出璃府便不追究了。而经过此次事件,璃府的下人们都为主子的好手段而赞叹,也为了主子的仁慈而真正的信服,自此之后,璃府上上下下的信任犹如铁桶一般,稳固不散。
璃姬虽助阮氏查获真相,心情却更沉重了,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博,天下之败德者,亦莫甚于博。败德丧行,倾产亡身,孰非博之一途致之哉!”
“小姐,这话是何意思啊?”明珠一脸困惑的问道。
“怎么说呢……就是说,赌博可以让人很快很迅速的倾家荡产,而且人沉迷于赌博后,会很坏很坏!明珠、兰草、灵芝,你们将来找夫君万万不可找沉迷赌博的男人,那是毁一辈子的。”璃姬稚嫩而秀美的脸庞上透漏出不符合年龄的严肃,她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年长于自己的三个丫头。
听了这话,三个丫头的反应却各不相同,兰草是一笑置之,小姐明明就是个小自己六岁的小人儿,却像个小大人一般,讲些大道理。灵芝则是似懂非懂,她今年才十三岁,也大不了璃姬几岁,不太明白也是自然,只是大璃姬五岁的明珠却是精神恍惚,似是没有听到璃姬说什么一般,神游天外……
然而,就在这事件已然明朗之时,衙门却传出了玉东畏罪自杀的消息。玉东的噩耗传到璃府不过半日,玉南也趁人不察时,吊死在马厩的横梁上……
这兄弟俩的死,让璃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虽然大家对此事避而不谈,但整件事却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古怪,不仅如此,坊间流言迅速四起,街头巷尾都在传:璃府苛责下人、逼死仆从,世代书香却名不副实……一类的谣言。
这日,用过晚膳后的阮氏歇在西厢房中作画,她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这两兄弟怎么就双双死去了呢?坊间的流言为何传播的如此快速?莫不是有心人为之……
就在阮氏惊疑的空档,突闻得身后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夫人,作画切忌心浮气躁啊……”
阮氏一回身,璃勤刚好将爱妻抱了个满怀。下人们见状都识趣地退下了,独留二人在厢房中腻歪:
“何时回来的?也不出个声……”阮氏娇嗔道。
璃勤凝视着怀中虽已年过三十,依然婉如少女般夺目的妻子。本想再说几句亲昵话,但是想到那糟心事儿,还是开口道:
“阿宛,我着人去查了此事,不出所料,那两兄弟的事儿果真查到庶二房的头上。二房夫人倒是有些手段……竟让自己的胞弟开了家赌坊,这玉东在那赌坊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二房的人便给他出主意,从老太爷寿宴采买上做手脚,事迹败漏后,怕玉东将此事招供出来,就逼他在牢中自尽了,至于玉南,应该是知悉详情的,受了胁迫才死的吧……”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阮氏点点头道。
“我当为何街头巷尾这样快就传出了流言,原是二房做的好事!”
璃勤抚着阮氏的脸,温和地道:“夫人莫急,我自有办法惩治他们。”
“夫君的雷霆手段我自是相信的,只是老太爷那边你得顾着点儿,毕竟是他手足之子,咱们怎样也得留几分薄面……”
“为夫省得,当年二房那毒妇是如何欺负你的,当我们看不到吗?二房的老太爷去的早,父亲念在老二年幼丧父,一直对他容忍无度。我娘亲去世,家中没有主妇,连中馈都让他媳妇主持,他夫妇二人从中敛了府中多少财产,我都没有计较就这样作罢。如今分家都过去这样久了,竟敢还往咱们头上泼脏水,不给他点儿教训,只怕会越加嚣张。”
璃勤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