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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从窗棱的缝隙照射进来,将书阁内的二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光晕,那淡淡的玉兰花香气也萦绕在两人的周围……
却说到旈臣挥退了左右之后,蓦地自手中抛出一样雪白的小物件,丢在了璃姬的脚边,并冷冷地道:
“你自个儿捡起来,打开看看罢!”
璃姬闻言,乖乖儿地俯下身去将那物件拾了起来,拿在手中之后方才知晓,这个小物件却是一片折成指甲盖大小的素白缣帛,璃姬将这片柔软轻便的缣帛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素白缣帛之上,只得寥寥数笔:“务必护她周全”,落款却是单单一个“霖”字。
此时,旈臣用他那如千年古冰一般的低沉声音,缓缓开口道:
“说来也巧,这缣帛却是本王从一名男家丁身上所得,本王却是奇怪……这默默无名的家丁身上,怎会有这等上层之物?能用得起这般昂贵的丝织素绢传信的,大都是皇族或是簪缨世家……是了,唐儿……你可知阮如虹阮都督的小字吗?”
璃姬此刻哪里敢抬头去看那恶鬼一般的镜北王,只不做声罢了。
“哼!好个阮霖,阮如虹!这是务必要护谁周全呢?竟是把眼线都安到本王这里来了!本王倒是听说……这男家丁自打来了我王府,从来不跟任何侍女接触,唯独……”旈臣停了口,只死死地盯着璃姬罢了,那脸上因覆着玄铁面具,越发令人觉得双眸漆黑如墨。
隔了好半响之后,旈臣复又才道:
“那家丁……唯独在阮如虹来我王府上的第二天,与被华富罚扫这鈺枫阁的唐儿有过一面之缘……唐儿,本王说的可对?”
璃姬此时已经是吓的没得话说了,又哪里敢应旈臣呢,不管旈臣如何说中事实,她只低眉顺目来个不言不语罢了。
可旈臣又岂会放过她,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却是捏住了璃姬的下颌,迫使她仰头看他。
旈臣双眸微微眯起,面上的玄铁面具透着森森的寒光,只慢慢地道:
“船上那二十四名少女,本王已查清了所有人的底细,却单单除了你,竟是无人知你身世……说!你究竟是何人?”
璃姬绝望地闭了闭眼,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只想着如何将这一劫渡过去罢了。
旈臣等了半响,见璃姬仍是默然不语,心中的烦闷与不快更甚,他不耐地道:
“我的耐心就快告聲了,你最好快点儿交代,也好少吃些个苦头。”
璃姬此时受制于人,却是又能如何呢,上次总还有覃舟救场,今次这鬼面王爷却是遣退了左右,单单留了自个儿在场,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为今之计,只能似假还真地说上一通了:
“殿下,您真真儿是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并非有所隐瞒,其实奴婢家里也没有甚么特殊的,只是一般儿的家世罢了,奴婢家祖上都是读书之人,家父却是那镜文十五年的进士,奴婢的父亲虽参与了科举,有功名在身,却未入仕,而是开了一家小小儿的私塾,只教书育人罢了。”
“因家父在奴婢幼时起,便教习奴婢读书识字,因此奴婢很是懂得一些个道理。去年八月十五月夕节那日,奴婢因贪看热闹,和家人走散了,遇上了无耻拐子,才有之后那般遭遇……”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盼殿下知悉详情之后,原谅奴婢则个。”
璃姬从善如流地说道了一番,这般胡诌,既是有其根据,却又不是真相。
事实上,这具身体的父亲璃勤,确确实实是在镜文十五年投状应试的,然而璃勤考取的并不是进士,却是那年殿试的榜首,旈臣之父镜文帝钦点的状元郎罢了。而这事儿,也是她在璃府那段时日,佯装记不得从前之事,从自个儿的大丫头兰草口中得知的。
据那兰草所言,璃勤从金銮殿到回璃府那一路,可谓轰动一时,当年众人在街头立而望之,只见那璃勤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红色宽袖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白鬃骏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自是气派非凡。
再观那状元郎的面容,却是令众人愣怔当场,只见一双清澈又睿智的双眸,挺直的鼻梁,红唇皓齿,那无处可挑剔的五官……真个儿是俊美绝伦!
众人哪里料得状元郎竟是如此难得的好相貌,这般的明珠宝玉,偏还没得一点子高门大族的纨绔之气,性情也是极为平易亲人。
这金科状元跨马游街之后,街头巷尾皆在议论:状元郎年仅十九岁,虽是举朝闻名的簪缨世族子弟,却仍是潜心苦读,勤奋不辍。那风采真个儿是纵使百般说道,也难述其一二。
自那之后,每当璃勤外出行至街上,不说那青春年少的女子,连那街头的老妇人,都为之倾倒,每每掷果盈车之盛状,真真儿是令璃勤不胜其扰。这等状况却是连他与阮玲宛成婚之后也未改变,故而他也是极少单独出门的。
“嗯,你这番说辞倒是无可挑剔,本王且信了罢,只那阮如虹为何要护着你?”旈臣一句淡淡地发问,将璃姬的思绪又收了回来。
“家父曾与阮都督之父,从一品左光禄大夫阮大人是诗友,因此小时候在机缘巧合之下,与阮都督打过照面,那日得见阮都督,突然勾起思乡之情,故而露了丑态。”
“如今奴婢已经想的明明白白,先前遇拐,日子过得颠沛流离不说,在船上还……还遭到拐子百般羞辱,那般梦魇,唐儿至今仍是骇怕,若不是殿下及时搭救,只怕唐儿已不知身首在何处,唐儿今日还能吃饱饭,穿暖衣,都是殿下恩赐的,在殿下的庇护之下,唐儿才能好好儿地站在这里,唐儿如今只想好好儿地活着,好好儿地服侍殿下。”
璃姬心知旈臣不会那般轻信于她,故而自编了一套与阮如虹在幼时有过交集的说辞,末了,还不忘“好好儿”地表忠诚表决心,给旈臣戴一顶大高帽子,只盼这“恶鬼王”早些儿揭过去罢了。
“你能这般想,自是最好不过,观你平时,年纪虽小但做事还很是稳妥,你要牢牢记住你刚刚说的这番话!且退下吧。”旈臣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去,从书架子上抽了一本书来翻开,不再看向她。
璃姬闻言,自是快快退出书阁,临走时心中升起一种虎口脱险之感……
行至那葱郁小径之处,璃姬却是被人拉了一把,她偏头一看,竟是那早已候在一旁多时的喜儿。
喜儿在璃姬脸上、身上来来回回地巡了个遍,方才开口道:
“唐儿妹妹可还好?姐姐见你脸色煞白,殿下没得为难你吧?”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问了妹妹一些事儿,姐姐是知道的,殿下那般气势,哪个在他面前能不打颤的?”璃姬勉力一笑,回道。
“既是如此,那姐姐带妹妹去个地儿,妹妹可愿意?”喜儿说完这句话,却是极为谨慎地盯着璃姬,那般表情却是不容拒绝的。
璃姬这近一年之中,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坎坷,这点子戒备之心还是有的,只是她也好奇,这喜儿究竟意欲为何呢?
这四下无人的,喜儿又比自己年长高大,力气也更为大一些,即便自个儿拒绝了她,这喜儿若是硬拖着自己去,自己也是没法子挣脱的。实际上,和喜儿相处了这许多个月,璃姬但观喜儿其人,只是个不喜与人交流的性子罢了,也并没有同楚涟那般欺负她,算了,将计就计,且看看这喜儿要做些什么罢。
璃姬思及此,便由着喜儿拉着自己,往那玉树亭的方向而去……
行至一片林子前,璃姬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
她见眼前这林子,却正是那镜北王时常练剑的小树林,她想起大总管耳提面命了许多回,殿下习武之地,是决计不许人进去的。一番思忖之后,璃姬自然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那喜儿却是不管不顾地拖着她,继续抬脚往前走,璃姬这才发觉不对劲,便开口道:
“喜儿姐姐,虽然这会子还有太阳,可眼看着那乌云便要飘过来了,只怕要不得一会儿,便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回去罢,再者,这林子乃是殿下习武之地,我们却是不得入内的。”
喜儿却是执拗地道:“妹妹,我实话同你说,殿下几次救你于水火,待你那般特殊,就连你生病了也从库房里拿出世间罕见的雪峰山参来,为你续命,甚至为了你,连自幼跟在他身边的华富也撵了回去……”
璃姬这时才大吃一惊,她观那喜儿的模样,却是不同寻常的面色潮红,神情也颇为激动。
“这喜儿在贺文川的船上待了两年,饱受精神上的打击……只怕意识和情感上已经出现障碍。”璃姬一边分析着,一边缓缓想要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