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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旈海踌躇不定之时,却听到假山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旈海示意璃姬待在此处不要出声,而后自己侧身走出假山。
“大殿下金安。”李公公趋步上前道。
李轩是亲眼瞧见两人走到假山里头去的,他猜不出大皇子的心思,只能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候着,但是刚刚小顺子明明白白的看见圣上同镜北那位爷儿是朝这边而来的。
“恩,父皇宴客完毕了?”“回殿下的话,正是。”
“李轩,你告诉本皇子,父皇究竟请何人吃酒,让人等了这般久。”旈海状似无意地问道。
“是……”李轩垂首上前两步,附耳在旈海的耳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旈海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后,眼睛便瞠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李轩一眼,后者却朝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是皇叔回永乐了?”旈海转头看了看假山,只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召见璃姬之人,却从皇上变成了皇后。
璃姬随着李公公入了镜宁宫之后,便毕恭毕敬地垂首跪下,而当今皇后段氏,甫一见到璃姬那仙姿佚貌时,便流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来,这子修时常提起的璃氏嫡女果真十分出众。
说起来,这段皇后也曾是婉约书院的女弟子,当年她在结业献艺上跳了一曲名动永乐城的白纻舞,立时便打动了镜仟帝旈戚的心,被段皇后迷的神魂颠倒的旈戚,还写下了这样一句诗,赠予佳人:“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①
因着这段皇后也是个诗词、歌舞爱好者,璃姬与皇后倒是很有些共同话题,不知不觉二人便聊了许久,璃姬见这段皇后是个好相处的,她吊在半空中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而那段皇后见璃姬进退有礼,言语谦逊,心下也是十分喜欢,非要留她吃一顿晚饭才许出宫。饭间,有那旈海作陪,倒也气氛融洽,而真正召璃姬进宫叙话的镜仟帝,也不知被什么事情拖住了,一直未曾现身。
直至掌灯时分,璃姬才坐上了出宫的马车,不得不说,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白日里她在御花园同旈海声泪俱下地说了那样多,结果却连皇上的人影子都没见到……
“哼,皇上倒是会做人,自个儿要召见的人,却又临时变卦拖臣妾挡着?”段氏看着大摇大摆走进镜宁宫的旈戚,面上似笑非笑。
旈戚低头拧了拧段氏的鼻子,有些歉然地看着她,却又笑得十分无赖:“我这不是怕那小丫头哭到我跟前来,要和阿臣退婚吗?为朕分忧也是皇后分内的事儿啊。”
“朕今日本意是将那璃氏嫡女和阿臣叫到一处,见上一面。哪知却听到了些辛秘往事,阿臣孤寂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个可意的人儿,朕何其忍心……”旈戚蹙着眉头,他还真不知怎样才能解了那小丫头的心结。
段皇后看到旈戚苦着一张俊颜,想了想这两年,几位璃大人可没少磋磨他,尤其是璃大学士,每次提起这个事儿,表情从来都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明里暗里都是说着皇恩难消受,恁是一副不愿意高攀皇室的样子……
“皇上,若想放下他们的戒心,只怕不易啊。”段皇后看着自个儿夫君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旈戚:“……”
璃府,至宝院
此时正直夜深露重时,一弯新月高高挂在空中,清风拂过,树影婆娑。至宝院正门两旁悬挂着角灯,院里各处皆挂着为防夜起瞧不清路的路灯。
仔细看去,那树影之下却有一道黑色身影隐在其中,这黑影的面上覆着一块玄铁制的面具,冰冷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不用猜想,这黑影子俨然就是旈臣。
不多时,旈臣足尖一点,那道移动速度奇快,几乎是肉眼辨别不出的黑影,便从院内凭空拔起数丈高。不过须臾之间,旈臣已经跃上阁楼,他抬手一挥,衣袖带起的劲风将主阁上的窗格吹开,旈臣好似在自家院子一般,直接从那窗格跃入了闺阁。
旈臣上前几步,在薄纱绣锦的帐幕前站定,此时窗格大开,床前的纱幔被夜风吹起,那双如鹰凖一般阴鹜又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那张一无所觉的绝美睡颜。
因是夏日夜里,床上的人儿许是些热的缘故,挣了一挣,那锦被便下滑至肩膀处,而那微微敞开的中衣里头,露出了一小截如羊脂玉一般娇嫩滑腻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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旈臣见此美景,盯着床上人儿的眼神愈加深邃,掩在衣袖里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再向前踏一步。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淌着,旈臣一动也不动地屹立在璃姬的床前。
旈臣尤记得在鈺枫阁里,这小人儿口口声声地说着:“唐儿的命是殿下救的,今后唐儿一门心思只好好儿的服侍殿下。”结果这个心思狡黠的小丫头前脚才打了保证,却转身就逃离了他。
他还记得看到空无一人的阁楼时的那一刻,心里真真儿是恨不得撕碎了她和血吞下去才好。可后来……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明知道她身藏何处,却并没有为难她。
后来旈臣眼见那两名护送的侍卫惨死在白脊山上,他的心就一直被担忧的情绪左右着,他花费了大把的时间与精力四处寻找她。老实说,这三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这样执着,曾经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早已变成其他的感情,是思念,是焦灼,是失落……
起初唐儿从王府逃走之时,旈臣心想,如果被他寻到了,定要好好整治严惩她一番不可!而当唐儿在白脊山上踪迹全无之时,他原本愤怒的心情已经变了质:什么严惩不贷、什么绝不饶恕早都抛到脑后去了!也罢,只要她安全的回到他身边就好,不会再去追究了……
可时间走过了三年,他也没能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照常理来说,这样长的时间过去,他应是心境平顺了,可事实却是更加的担心与害怕,小丫头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遭遇了不测?如果还能寻到她,她可还会回到这个冷血无情的自己身边?
旈臣这样矛盾的心情,连他自己也无解。直至侄儿那副画卷让他又燃起了希望,原来这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就是自己未过门的王妃。可是白天在皇宫里听到她说的那一席决绝的话,他却又退却了,他竟是不知,究竟要不要露面了……
旈臣还记得白日里,他立在镜宁宫的房梁上,窥视着唐儿与皇嫂谈笑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三年过去,眼下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小人儿,已经长成了一位丰盈窈窕、明艳夺魄的倾城佳人了。
那脂粉未施却自有粉腮红润的俏脸儿,比那最最娇艳的“醉芙蓉”还要美上三分,那双含着一汪秋水的明眸里倾泻出的流光溢彩,简直能把人溺毙其中……
就在旈臣旖旎遐想之际,却听得距离这院子不远处有一阵轻微的响动,常年厮杀所培养的警觉性令旈臣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这样的深夜,又是谁在走动?
旈臣回望了那床上的人儿一眼,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替她拉起被子,又将被子掖了掖,这才足下一点,好似一道急射而出的弓矢,从窗子飞掠了出去。
旈臣循着声源,来到了一处院落,门上一块牌匾,上书“凝萃院”三个大字。旈臣悄无声息地踏了进去。
距离主阁不远处一隅,一名身形与璃姬极为相似的娇小女子正背对着旈臣,同另外一名隐在树影之中,看不清楚头脸,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一处。旈臣见那女子颇为眼熟,不是当日在慈心寺见到的人儿又是哪个!
旈臣绕过游廊,只足下一点,身子骤然窜起,攀上了那主阁二楼,而后整个人站在高处,隐在屋檐阴影之下,却是利用地形之便,观察楼下情形:
“卅柒大爷,这忘神香菁菁只得一小块了,恐怕撑不过这个月末了……”
“忘神香的原料产自辛九岛,制这香倒是不费功夫,只是那路上得耽搁一个多月的时间……”掩在树荫下的男子开口道。
“那又当如何呢?夫人如今只能靠着这香来维系了,若是断了这香,菁菁哪里控制得住她?况且……夫人如今伤不得神,唯有这忘神香,方能引她入睡。”
男子闻言,只恨恨地道:“她个疯婆子若不是还有点子用处,老子早都一刀结果了她了!罢了罢了,我动身上其他兄弟那儿找找还有没有忘神香,你再等几日吧!”
“如此便多谢卅柒爷了。”璃菁菁感激地福了福身子。
那男子摆摆手,一个纵身便跃出了院子,而站在高处的旈臣,也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待出了璃府,旈臣手腕一转,猛地将先前折下的树枝往前一送,那在前头飞掠的男子淬不及防,便从房顶上栽倒了下去。旈臣赶忙上前一把捞起那已然被树枝贯穿了心肺的男子,抬手揭去那人脸上的面巾,却赫然发现此人左边脸上黥有“卅柒”小小两个墨字。
旈臣提着尸体纵跃了几条街,行至城门处,抬起手一砸,那人的头脸已是血肉模糊,看不清原貌,随后,他又以手化刀,将人劈成了数段,撒在了护城河里。
做完这许多,旈臣又返身回了璃府,直至天之将明时,那道快如闪电的黑影才又从至宝院跃出,消失在围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