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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煞白的日光灯忽明忽暗,跳跃着照在惨绿色的皮质座椅上。
明明是座无虚席的满座车厢,旅客都默默地坐在各自座位上,低着头,恭敬地像是在等待帝王巡视。
到站停靠时,站台上也没有下车抽烟透气的旅客。
慕临川只觉得气氛压抑古怪,初秋的晏城夜晚,车厢内的冷气如冬日寒风,顺着衣领嗖嗖往里灌,让他脊背生凉,半袖外露出的胳膊起了浅浅的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见有几个小孩,也不吵闹,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有好奇向他们打量的,身边的大人发觉后,立马一把按下他的头,向他们投来歉意的目光。
云皎拉着他走得飞快,一闪而过时,他看见那小孩的耳朵是尖尖的精灵耳形状。
或许是新时兴的玩具耳罩吧,还挺逼真的。
慕临川已经很多年没坐过绿皮车了,出行不是飞机就是高铁,再不就是专车接送。
这辆列车的旅客,颠覆了他旧有记忆中对绿皮车的印象,大家看起来很有素质。
二车厢的旅客噤若寒蝉,皆是受云皎所震慑。
她一上车便释放出威压,无声地向诸位人类、非人类宣告,一位强者的到来。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二车厢的旅客大气都不敢喘,也没有不长眼地敢造次。
如她所愿,经过三列鸦雀无声的车厢后,总算无惊无险地到达他们的软卧车厢。
按照车票上的号码找到位置,推开软卧的隔间门,里面是一对中年夫妻,行李已经收拾放好,二人躺在下铺准备入睡的样子。
云皎拿出车票核对编号,没错,小高给他们的买的就是这几个。
慕临川也低头,核对一遍,他先开口询问,
“你好,这是我们的床铺。”
“你们不就两个人,上面那俩不能睡?”女人提出解决办法。
占位置不打招呼不说,挺会安排,先占下铺。
慕临川从云皎手中亮出四张车票,
“四个位置都是我们的。”
那女人看都不看,见二人脸嫩,看起来像大学生,以为他们抹不开面子好欺负。
便强词夺理道,
“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真能装,四个位置多少钱哦。”
他们买的是后几个车厢的长途硬座,过夜的列车连个硬卧都舍不得买,别说四个软卧了。
坐了大半天腰酸背痛,还是她男人脑子活络,趁着列车员不注意在软卧找铺位休息。
他们认为软卧那么贵,这个时间没人就住的,一定是卖不出去的。
相比慕临川客气有礼,云皎就直接多了,直接扯一把被子,将那二人抖落下来。
“给你个机会拿上你们的东西赶紧滚,别等我发火。”
那男人一直没说话,被云皎一抖落,狼狈地从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
“小姑娘家家口气挺大,看你怎么跟老子发火!老子今天就睡这了,你能怎么着!”
能怎么着,能死,上车时是人,下车时就是个行尸走肉。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但是除了人类,人类对危险感知的灵敏度真的比非人生物差远了。
云皎还不至于为这种人动怒,只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烦得很。
慕临川比她反应还大,打掉男人的手,挡在她身前,
“你嘴巴放干净点,跟谁一句一个老子的。”
那男人越说越来劲,嘴巴里不干不净,
“你老子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尊老爱幼吗?
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孤男寡女住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的女的都长一张出来卖的脸、哎呦!”
“咚!”“咚!”
两声沉闷的响声,云皎拎着一男一女的衣领摔到车壁上。
没想到她没说话,那女的开始躺地上哭天抢地地撒泼,尖着嗓子哭嚎,
“打人啦!没天理啊,打人啦!”
这边的吵闹声很快引来了列车员。
云皎不悦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那二人撒泼。
慕临川拿着车票和列车员解释,
“......那二人强占座位不成还骂人。”
阴阳列车的列车员也不是普通人,该辆列车由餐车一分为二,后车的卧铺和硬座才是人类正常活动范围。
这二人贪心想占软卧,这边前半部分的软卧可有无数双眼睛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生魂精血大咧咧地敞开,总有妖物抵制不住诱惑,铤而走险。
真让他们睡在这,出了事,管理局追究起来,可是列车员的失职。
他现在最怕云皎他们投诉他失职,赶紧叫来乘警将二人架了出去,向云皎点头哈腰地赔罪,
“是我们疏忽,这样的结果二位可还满意?”
云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暗示,她以前没少坐阴阳列车,只不过不是这一班。
“满意,帮我们换个床单就更好了。”
刚刚那二人气质污浊,他们躺过的地方云皎不想睡。
“这就给您换。”
列车员很庆幸云皎能闹出动静,要是个心眼小的,被占了位置气不过,大可以等着半夜妖物横行,将那二人吞噬干净。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向那二人复仇。
慕临川非常讲究地要在睡前去洗漱,云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靠在门边。
中途眼神逼退一些不自量力的妖物。
二人躺在下铺时,云皎将包厢门设了结界,嘱咐道,
“晚上去洗手间时叫我。”
“嗯。”虽然她什么都没说,慕临川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是,这不对劲超乎他的想象。
列车行驶在旷野中,夜里万籁俱寂,“咣当咣当”富有节奏的铁轨撞击声,夹在偶尔一声悠长的鸣笛,让慕临川很快陷入梦乡。
在列车行驶进隧道时,他倏然睁大双眼,不安地深呼吸两次。
他和云皎同一个方向,正对着过道入睡,明明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却觉得瘆得慌,不由得裹紧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