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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
幽深而黑暗的地道上,火光隐隐闪动,远远地传了过来,随之响起的是一连串的急促的脚步声。
曹大神情格外的紧张,他手持横刀,走在队伍的前列,握着刀柄的手早已经被汗水所润湿了,不仅如此,额头,后背,此刻也全是汗水,汗水不停地从身体内渗出,又不停地在地道冷冽的空气中变干,他老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就像漂浮在冬季的云端之上一样,总是没有实在的感觉。
毕竟,这是杀头的买卖
纵然,以往也为家族干过类似的杀头买卖,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大事件,却未曾干过,虽然曹大自称是家族的死士,干的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杀人放火,无所不为,那颗心,早就如铁石一般冰冷无情,然而,当他一想到自己等人要对抗的是那个号称神灵转世的家伙,却也不无忐忑之意。
那个时候,高畅在乐寿城外筑坛称王的庆典上,魏大也随着家主曹旦目睹过当时的情况,对方的确有偷天换日之能啊
若那人真是天上的神灵转世,今天自己等人所做的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无论成功与失败,自己等人死后或许都会下到阿鼻地狱吧
只是,随着自己行动的这几百人,他们的命和自己一样,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属于曹家所有了,没有曹家,自己这些人和他们的亲眷早就在乱世中丢掉了性命,何况。自己等人。上溯三代都是曹家的奴仆,不能对其不忠啊
曹大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地患得患失以及忐忑不安放了下来。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横刀,仔细地瞧着脚面,慢慢向前行着。
整个地道内,除了脚步声,就只有人们粗重地喘息声。
地道新修不久。加固的工作还未完成,故而,一路走来,大家都分外小心,特别是最前方带路的曹大尤其谨慎,地道两侧地墙壁并未全都有木板加固,脚步声稍重一点,甚至有泥土簌簌掉落的声音。地面上偶尔也可以遇见石块和大的泥土,使得大家伙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唯恐发出大的声响,让这新开辟不久的地道崩塌下来。
前几日。曹大在曹元畅的吩咐下,秘密将城外庄园地五百死士分批运进城来。隐藏在曹家的一处府邸内,那所府邸原本的主人是乐寿当地的一个豪族,窦建德率军入城时,那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了一处空房子,被窦建德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曹旦,高畅取代窦建德之位后,也并未将他收回,仍由曹家使用。
那处宅院和金城宫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要从那里到金城宫,却必须经过一道坊门,然后再拐上城中大道,这样,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显得颇为遥远了
幸好,由于身处乱世,各地地大族在自家的院子里多半都准备了逃生之路,这家人也不例外,在院子的地下,他们修建有一所密室,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窦建德入城时,这个密室并未派上用场,后来,被曹家人发现,在此基础上,他们将那个密室扩大,使其可以容纳数百人,当时,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后来,曹旦和曹元畅与宇文世家交好,密谋反对高畅的政权,曹家人就开始修筑起地道来,想修建一条地道从这里秘密通往金城宫脚下。
乐寿地处华北平原,泥土干燥,故而,修建一条地道并不费力,至于从地上挖出地泥土,则被其填入内院的花园之中,并不显目就被他们处理掉了。
金城宫作为当地某家大族地宅院时,和乐寿当地的那些豪族的宅院是相邻的,它们都在一个坊市内,当窦建德决定以此为基础修建宫殿时,就特地将金城宫与其他豪族隔离开来,虽然,并不曾修筑高墙来将此隔离,却也围绕着金城宫留下了缓冲带,所谓缓冲带,只是数十丈宽的空地,每个人若想逼近金城宫,他们的身影在空地上都会一览无遗。
所以,曹家人才修建了这条地道,要想无声无息地靠近金城宫,也只能通过地道,若是明目张胆地派人去强攻,在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这五百人只能是送死,毕竟,宫中的那一百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只要他们有防备,再借助金城宫高大的宫墙,区区五百人是没有办法将其攻下的。
有了地道就不同了,地道在金城宫的入口开在东北角的一个院子内,那里是宫中的御膳堂,杂物房所在,防守并不严密,来往的都是一些下人僮仆。
曹大等人选择的进入时机也好,正是临近午时之际,是那些当班侍卫换班用膳的时候,宫中的警戒最为松散,他们出其不意地进入到宫中,有了绣娘绘制的地图,知晓了侍卫们的位置,猛地发起攻击,何愁大事不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曹大的心中总是有些忐忑,或许是太紧张了吧
他决定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由于金城宫和曹家宅院的直线距离并不长,所以那条地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地道的上方出头处在一个柴房内,那地方一般人甚少会去,故而分外的隐秘。
负责修建这条地道的是一个老盗墓贼,因此地道的路线没有丝毫偏差,出口正好修建
内,被一些柴火压着,地道内也用了不少木桩支撑着去,先要将木桩移开,然后,才能将盖在出口的木板取下,之后用锤轻轻一敲,将上方那薄薄的一层泥土敲掉,这才能露出出口来。
仔细聆听了片刻,上面并无半点声息,曹大忙挥手。示意手下动手。
他站在一旁。打着火把,紧张地注视着手下的行动。
木桩被移开了,木板取下。有人用长槊的另一端向上捅去,将上方地泥层破了一个大洞,顿时,泥土从上面簌簌而下,地道内灰尘滚滚,曹大等人忙凭着呼吸。手掩其口,忍住不发出咳嗽声。
半晌,灰尘才散尽。
一丝光亮从柴火地缝隙透射下来,落在曹大脸上,他一脸的斑驳。
大哥我先上去
曹忠是曹大的副手,他和曹大一样,家中上溯三代都是曹家地家奴,属于那种能够放心的人。先上去的人分外危险,若是被人发觉就不得了啦,故而这人必须胆大心细,武艺高强。曹大远准备自己先上去探探风色,不过。既然曹忠自动请缨,他也不好拒之门外,只好点头同意了。
曹忠将横刀插入刀鞘,双手张开,撑住洞壁,很快,身形就像鹞子一样翻出了地道。
不一会,他的脑袋出现在了地道口。
大哥,快叫他们上来,外面没有人
说罢,他将遮住地道出口处的柴火移了开去,然后,消失在了地道口。
也许是去外面警戒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曹大一马当先,从地道内钻了出来,出了地道口后,他来不及拍身上地灰尘,正要转过身子,招呼下面的兄弟快点爬上来。
就在这时,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整个人保持着转身的姿态,一双眼睛睁得有铜铃那般大,眼内,满是惊骇。
一群身披甲冑的士卒站在地道口,将地道口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些人手持横刀,一些人张弓搭弩,他们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就像是在瞧一个死人一样。
曹大的双腿忍不住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一个同伴的头从地道口探了出来。
刀光一闪,血光飞溅,那个人的头颅被早就等待在一边地武士斩落,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头颅飞了起来,掉落在地,脸上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后,地道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具无头的尸体直直地掉落下去,曹大听见了数声惊呼,随后,脚下地地面开始了抖动,那是人们在争先逃跑的奔跑声。
只是,地道是如此地狭窄,这么多人,要想转向逃跑,又要保持队列,谈何容易啊
完了
曹大的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木然地瞧着那些武士将点着火的柴火扔进了地道,顿时,浓烟滚滚,从地道口窜了上来,那些家伙手持蒲扇,用力将浓烟扇进地道内,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个个面无表情,然而,曹大从他们眼中瞧出了一丝兴奋,杀人,对这些人来说,或许是一种乐趣。
这时,曹大的神智方才清醒了过来,他紧紧地握着横刀,怒视着面前的那个人,那个人,正是和他一样,上溯三代都是曹家家奴的曹忠。
为什么
他的双眼一片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颇为沙哑。
曹忠望着他,他的眼睛内并无丝毫的愧疚,曹大在他眼中只能瞧见狂热,是的,他并未看错,在那人眼中,的确是一片狂热。
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竟敢阴谋叛乱神君大人,合该有此一报
说罢,曹忠哈哈大笑起来,面色格外狰狞
难道你忘了家族对你恩重如山,你家世世代代都是曹家的人,你今日背叛了曹家,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恐怕那高贼也不会大用你吧
曹忠冷冷一笑,对曹大的说辞不屑一顾。
凭什么他曹家人就可以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辛苦地劳作,为他卖命,他却不劳而获,舒服地享受荣华富贵,难道是我们命该如此吗
曹大正要打断曹忠之言,不过,他并未来得及说出口,一只长槊从他身后刺入,槊尖从前胸探了出来,他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半晌发不出话来。
.像一侧倒下,就如一棵被砍伐的枯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随后停滞不动,他的眼睛依然大睁着,眼眸中却已然消失了神采。
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杀了了事,一会还有要事,留一队人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其他人跟我来
那个将曹大刺死的武士踏上前来,那双穿着马靴的脚正好踩在血泊之中,当他行走之际,不断在地面留下鲜红的脚印,瞧上去,让人分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