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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是官军,饶你一命?”
一阵刺耳的狂笑声中,浑身是血的苏贵对面,一个大刺刺坐在一把临时找来的太师椅上的络腮胡黑大汉,猫戏老鼠地勾起脚尖,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狗官,既然你说自己是官军,就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清楚。老子这身上的狗皮,不过是顺手拿来御寒用的。哈哈哈,别说是你这小小的鼠辈,就是那三边总督洪承畴又怎样,还不是叫我家爷爷罗汝才哄了一个团团转!”
“原来、原来你们是曹操的兵马,你们、你们不是刚刚过境,去了四川,去寻那、那秦良玉的晦气,怎么又转回了呢?”
苏贵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哼,叫你都猜到了,我家爷爷还是罗汝才吗?来呀,将这狗头直接剁了,老子瞧瞧一个师爷的血,是不是比别人喷得高些!”
“爷爷等等,”苏贵爬起身,倒头如蒜哭喊起来:
“在镇外西山出口,还有十几个人没有进镇。里面有一个短毛海归客,手中有很多宝物。如若爷爷饶命,在下、在下马上引路擒拿于他献给爷爷!”
哦,络腮胡黑大汉眼珠子转了转,猛然从怀里摸出一张图,举起来看了一眼,嘴里恨道:
“天杀的狗才,这张奇奇怪怪的图,是不是短毛海归客的?”
苏贵浑身瘫软,放声大哭道:
“是、是短毛海归客身上的,爷爷饶命,在下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手最后的救命稻草啊!只要爷爷饶命,我、我都说了——这、这是短毛的藏宝图,此番出山,正是去取这些宝藏的!”
“真的?”
络腮胡盯着手中的图,愣怔半晌,忽然狂笑不已。
正笑着,一名小头目突然踉踉跄跄跑进来,嘴里大叫道:
“将爷将爷,不好了,十几个怪物突然从西山杀出来,手中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刀兵,仅仅是几轮下来,就射杀了后营近百名兄弟,将爷快快去瞧瞧吧!”
“什么怪物,怕不就是那短毛海归客吧?走,他天生狗才的,正好省得老子去费力寻他。”
络腮胡不惊反喜,操起脚下那把三尺大环刀,然后命人架起血肉模糊的苏贵,一路飞奔而去。
刚到镇子口,就见自己的喽啰几十号、几十号挤做一堆,嘴里发一阵喊,脚下狂奔一段,眨眼间便溃退到了镇子正中的位置。
“狗才,统统给老子站住,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在一棵大杨树之下,络腮胡一下子止住了自家的溃逃之势,三下五去二又扎住了阵脚,方才眯眼望去:
只见隐隐约约十几条影子,一路追着就近的喽啰,静若盘蛇,动若处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简单干脆,十几个人前后呼应,杀人手法完全出乎了他所见过的所有战法,不知不觉竟看呆了。
而看到最后,他更是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忍不住地想大大竖起大拇指,即便他们是自己的敌人。
眨眼间,这些人便推进了数十米。
但恐怖的是,你能看到他们辗转腾挪的影子,但是你若刚想张弓搭箭瞄准,将会瞬间失去他们的踪迹。
在他们四周,镇子的街角,院墙,柴堆,树木,甚至一个磨盘,都能瞬间成为他们最好的遮挡物和隐蔽处。而当他们一旦露出身子,就会从他们手中整齐划一地发出“噗噗噗”的呼啸声,随即便会有十几名喽啰倒地……
“娘也,这、这是他娘的什么狗才战法?”
络腮胡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心,开始一阵阵的发凉。
目瞪口呆中,离他最远的数十个喽啰,忽然从两边的房屋中发出一阵狂叫,丢盔弃甲,魂飞魄散地刚刚跑出数丈开外,便被一阵箭雨再次撂倒一多半。
剩下的一小半,终于反应过来,忽然开窍了似的纷纷倒转身子,哇哇大哭着高高举起双手,跪倒在地。
说也奇怪,一旦这些跪倒的喽啰举起手,那整齐划一的十几条人影,似乎再也不屑于看他们一眼,直接越过他们,以一种奇怪的射姿,令人胆寒地像一头头无声的猛兽继续滚滚向前。
眼看四周的抵抗正在一点点土崩瓦解,络腮胡忽然一个激灵,瞥眼一扫,顿时裂开大嘴,探手一把抓过苏贵,竟然不退反进,嘴里发出一阵阵狞笑声,一路踢开喽啰,犹如炸雷般狂喊一声:
“呔,兀那狗才短毛,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爷爷我手里的是谁?”
十几条人影,果然远远地停了下来。
随即,其中一人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势。
再一转眼,所有人都不见了,唯余下那个做手势的人。
只是有些可惜,那十几条人影,动作划一,战法划一,就连衣甲、刀枪也都是一模一样。加上人人一顶古怪的帽盔,一时间哪里分得清谁是其中的那个短毛海归客。
不过,就冲他们见到这死狗般的苏贵,便突然停止了攻击,单此一点,络腮胡心底便已多少有了一些倚仗。
也因此,口气不觉一下子硬了起来,一边提起手中瘫软的苏贵挡在面前,一边在嘴里叫嚣道:
“你们的师爷在此,若再敢动弹半分,爷爷立刻宰了他。”
说着,他毛发贲张的的大脑袋一歪,稍稍看了看对面的动静,随即戟指气使道:
“哪个是短毛,站出来教爷爷瞧瞧?”
可惜,这一次除了那个独自横枪而立的独狼,对面对他的这句话,就像一阵风刮过置若罔闻。
络腮胡看了看对面一路杀过来的路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就像遭遇到瘟疫的无数牛羊,填满了镇子中央的那条石径。不觉间,他忽然心虚了一下,手中下意识用力一掐苏贵,恶狠狠威胁道:
“狗官,快说,他们中间哪个是短毛海归客?”
话音未落,苏贵便连连摇头哭道:
“爷爷饶命,他们都戴着帽盔,在下、在下哪里看得清啊!”
络腮胡一愣,马上将他往前面一推道:
“那你现在直接与他喊话,叫他出来近前说话!”
苏贵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明知这种要命时刻,别说是跟自己并不对付更毫无交情的短毛,就连自己的心腹,这时怕是也不会听自己话的。
可是,总好过现在就掉脑袋吧?
苏贵一咬牙,带着哭腔一下子喊出声来:
“短毛公、公子,我是、是苏贵啊,可否、可否请你站出来让、让这位爷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