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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白笙的枝叶投射下来,暖洋洋的一片。
“对了,慧义棺有下落了么?”长渊问道。
曦和摇摇头:“在鬼域里的唯一收获便是将那地方彻底毁了,断了那些厉鬼重返六界的路。”
“那也好,免得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长渊笑道,“你这几万年来窝在这一片岛上,过得甚是太平,我还以为你当真养出了同西方梵境那些老家伙一般的心性,如今看来仍旧如当年一般果决凌厉,甚好,甚好。”
曦和笑了一笑。
她虚目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珠子,心下思量着,有些事情还是同他提一提为妙,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何事?”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包括慧义棺失窃,还有一些你不晓得的,都与阎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微微正色,“我担心,有人借此机会想要复活阎烬,虽说他元神受损,散落在六界,但万一被找全了,再打破落神涧的封印,就有咱们受的。”
这些事尚且只是推测,不能传至外界,否则打草惊蛇,事情恐怕会更难办,现在只能期盼莫要一语成谶,但就至今为止发生的这么多事来看,估计八/九不离十了。既然已经有了苗头,便必然得同长渊商量,然而这其中有关广胤的细节,她便不曾提及。
长渊挑眉,微微坐起了身子,见曦和的神色肃穆,知晓她此言必然有所依据,但既然她不言明,必然有些难言之隐,他也不便多问,思忖片刻,道:“这么说来,你三千年前受伤那回事估计也有些蹊跷,但当时我们并不在场。如今这些事亦有人在暗中操纵,不过,按你这么说,这幕后之人如此了解有关阎烬的事,估计是洪荒时候的人,说不准咱们还认得。”
曦和颔首:“我在鬼域的时候,见过了樰沉。她手里便一直有阎烬的一片元神。”
“樰沉?就是那个一直都长不大的天山童姥?”长渊眉头微动,“不对啊,那巫神柱里的人不都是在天地大战前夕被封印进去的么?按理来说,那个时候阎烬还活得好好的,怎的就分出了元神?”
曦和手里捻了一颗酸梅干,道:“这亦是我此番回来最为担心的。阎烬在那么早的时候便分出了自己的元神交给她,就说明他早就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只要保住自己元神不灭,他就有重返六界的一天。既然樰沉手上有,那么其他人手上可能也有。他将自己的元神分为那么多份交给不同的人,就是为了日后东山再起。他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长渊面色凝重。
“阎烬素来与魔界之人往来甚密,且离家后一直待在魔界,在你们那儿培养了不少部将,我想请你帮忙在魔界中暗中查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她道,“若是能找到其他的元神碎片,能毁的便毁,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必须得确保六界平安。”
长渊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是要查的。”他停顿了一下,又抬起眼望向曦和,“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纳闷。”
曦和颔首让他说。
“父神母神当初乃天地间至强,即便阎烬天分极高且得二老真传横扫六界,总也不至于超越二老联手。”他紫色的眸中闪着一丝深邃的光,“那么,为何当初父神母神即便拼着自己羽化,也只是将他封印了,而没能真正杀了他?”他望着曦和的神色,在她开口前道,“你可别给我扯些什么他毕竟是父神母神的养子,为人父母的不忍下手之类的鬼话。”
曦和苦笑了一下。
“这桩事,我早年便问过弈樵,可他总是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我便越发好奇。”他道,“我难得向你求问,你看在咱们这跨了大半个洪荒的交情,也得跟我说一两句实话么。”
曦和望着他的眼睛,半晌,微微叹息:“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顿了一顿,“阎烬的命与我的命是一体的,若是他死了,我也活不长。”
长渊神色钝滞。
曦和往嘴里送了一颗酸梅干,苦笑了一下。
长渊坐起来的身子又慢慢地靠回树干上,望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些东西,缓慢地道:“不会真被我问出什么你们家不能外传的秘辛了罢?”
曦和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既然你问了,我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她摸了摸白笙的树干,“你可晓得白笙的家乡是在哪里?”
“不是这母神在这洛檀洲亲自培育出的神木么?”
曦和摇摇头,手掌触摸着雪槠树粗糙的树皮,白笙轻轻晃了晃树冠,似是在回应她。她微微一笑,神色有些亲切的怀念:“白笙不是洛檀洲养出来的,而是南荒之外不尽木的同根之木。”
听了这个开头,长渊觉得,自己或许即将听到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六界之中最大的秘密。
“你们都晓得,不尽木是阎烬的生地,但你也见过那穷凶极恶的地方,怎么可能孕育出生命。真正孕育他的,是白笙。”曦和继续道,“母神生我的时候,不知为何先天不足,说是无法活过千岁。那时候阎烬已经很大了,他便说起了无尽木旁有一株雪槠树,年纪不如无尽木大,但与其同根而生,能滋养仙者魂魄,母神知晓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南荒,将白笙移到了洛檀洲,把我放进了树心,千年后出来,便将魂魄养得七七八八了。后来才有每万年涅槃一次的规矩。而正因如此,我与阎烬虽不是亲兄妹,却如无尽木与雪槠树一般同根而生,自然也要亲近些。”
长渊不胜唏嘘。
“难怪他们不杀阎烬,原来是要护着你。”
曦和点点头:“若不是被我绊住了手脚,阎烬这桩事早就彻底解决了,哪里还要今日再来烦恼。”
长渊拍了拍她,不赞同地道:“这事分毫不怪你,说这些话就没必要了。”
曦和无奈地笑了笑:“只是随口抱怨,没真的这么想。”
长渊似是想起了什么:“但若是历史重演,你待如何?”他顿了顿,面色凝重起来,“你方才跟我说,阎烬的元神该毁的就毁,你这个意思,该不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罢?”
曦和笑得随意:“此事我还在考虑。活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若是阎烬出来,我们只晓得一味将其封印,而不动摇根本,将来恐酿成大祸。”
长渊神色肃穆凝重:“不行,总归会有其他的办法。元神我会帮你找,但找到了必然好好给他保存着。此事不许再提。”
曦和笑着应了。
长渊在洛檀洲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回魔界去了。之后的几日里,弈樵牵着八八来她这儿蹭吃蹭喝,有事儿没事儿地唠唠嗑,养伤的日子便这么打发过去了,顺便带来了个消息,曲镜再次带着妖界的兵马攻上了天界大门,广胤终于被逼得祭出了轩辕剑,两界死伤无数,曲镜受伤,天界惨胜。
曦和晓得他必是从天宫下来不久的,便向他问了广胤的近况,说是受了点轻伤不碍事,她思量着年轻人带兵打仗总要有些皮肉伤,方显男儿本色,且广胤素来是个能吃苦的,带兵带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些,便也不怎么担心,心中打算着等自个儿的伤势痊愈了,便上天宫看看他,顺便去见一见曲镜,一来将那封头疼牙酸的信给他撇清了,二来以六界局势敲打敲打他,免得平添死伤。
于是,待自己伤好之后,她交代婴勺好好待在洛檀洲看家拔草,便带着青樱往天宫去了。
一路行来,她们没有刻意避开战场,不过看状况已经消停几日了,天界外一片沉寂,除了看守的便是巡逻的,连以往飞来飞去的鸟鹤都不再往这一带飞,云层间一片萧索的寂然,似乎还残留着猩红的铁锈味,让人看了很是惋惜。
二人经过天门处时,有守卫上来盘查,瞧见是曦和,微微一惊之后也丝毫不敢放松,拿了一边的镜子将二人从头到脚照了一遍,确定不是奸人伪装后,才恭恭敬敬地将她们放了进去。曦和进了营地,随手抓了一个人问广胤的营帐在什么地方,后者受宠若惊极其殷勤地给她指路,最后还特地领着她们到了主帐,才春光满面地退下。
帐前有两名士兵守着,原本想要上前拦住,看到是曦和来,却又都站住了。其中一人道:“尊神,太子殿下正在里面见客,但吩咐了若是尊神前来一律不得阻拦,尊神请进。”说着撩起了帐帘。
曦和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广胤确实在见客,且是位女客。
帐中没有人伺候,想来是广胤将人支走了,他瞧见曦和进来,面上露出笑意:“你来了。”
曦和“嗯”了一声,正转过眼去瞧他见的这位女客是什么来路,却见那人忽然大惊失色,连手上的茶杯都摔在地上泼了一地,瞪着她的眼睛睁得颇大:“你、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