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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枫这回可更慌了,怎么会是赵小姐?
他整个人的身子比刚才变得更加僵硬,脚步不自觉的往外退去。
只是才动了一步,又被赵玉娥给拽了回来。
她抬头看向他,指着不远处的云曦摇了摇头。
谢枫只好不动。
云曦那丫头可是鬼精得很,要是被她发现,赵家小姐岂不是很尴尬?
两人隐藏的地方也算不上特别隐蔽,一个磨盘粗细的树勉强能遮住二人的身影。
谢枫穿着藏蓝色锦袍,赵玉娥是一身朱红八片裙,两人都是深色的衣衫。因此,在蒙蒙的夜色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人在。
但是,两人却是因为紧张依旧是紧紧的挨着。
刚才,赵玉娥将谢枫拽过来后,拉着他的胳膊就一直没有放手过。
云曦坐在离二人三丈来远的一块大石头上,正训斥着赵玉娥的丫头。
丫头的手里拎着小灯笼,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说你这小丫头是怎么当侍女的?怎么会将你们家小姐弄丢了?玉娥姐可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老夫人不打断你的腿!”
丽儿怯怯的说道,“曦小姐,你不要跟老夫人说好不好?小姐胆子小,断然不会跑到外面去的,想必还是在这庵堂里,庵堂里的房舍又多,她一定是走到哪里看佛像去了,奴婢这就去找。”
云曦哼了一声,“你上哪儿找?几十间屋子呢!还有,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没有?有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心情好不好?你快快说给我听听,先让我分析分析——”
于是,丽儿将赵玉娥离开时说的话,以及表情举动等,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曦听后又开始训斥,七七八八零零总总数落着丽儿。
丽儿吓得头也不敢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站着。
说了一会儿,她又清了清嗓子,“我口渴了,你先去倒茶水给我。”
丽儿不敢违抗,只得回禅房里去倒茶水。
喝了茶水,谢枫以为云曦这下要走了吧,哪知她又开始啰啰嗦嗦的说起了丫头。
谢枫在心里更是厌恶那个叫丽儿的丫头了。
太老实了,云曦在胡说八道呢,她怎么就全听着?
同时,他更恼火着云曦,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嘴碎得像个老太太。
差不多说了一个多时辰,云曦终于叹息一声,“我说的话,你可是全记住了?下回可不能将小姐弄丢了。”
“曦小姐,奴婢下次一定看好我家小姐。”丽儿恭敬的回道。
云曦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伸手朝前方的小路指去,“走吧,我同你一起去找玉娥姐。”
谢枫的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两人终于走了,待前方的灯笼光完全淹没在了夜色里,谢枫才敢走出树后。
他朝赵玉娥行了一礼,“赵小姐,多有得罪,枫并不是有意的……,请……”
赵玉娥浅浅一笑,“你不用放在心上,我……”
她朝他走去,哪知因为站得太久了,腿脚发麻,这一挪动步子,脚上竟忽然一阵钻心的痛。
身子也朝一边倒去,“啊——”,她低呼一声,吓得伸手去抓一旁的大树。
谁知大树太粗,手指从树上滑过,身子快速地朝地上倒去。
“赵小姐——”
谢枫一惊,纵身飞扑过去,同时伸手飞快地一捞,将她抱在怀里,焦急问道,“你怎样了?”
“脚——”赵玉娥疼得“咝”了一声,一指右脚,“腿站久了麻了,这一走动,好像扭着脚了。”
口里说着话,声音都在打颤,可见伤得不轻。
“你的禅房是哪间?我送你回去。”谢枫抱着赵玉娥朝前走去,又抱怨说道,“曦曦太啰嗦了,唠唠叨叨的居然说了一个多时辰,你站了这么久,腿不麻才怪呢。”
赵玉娥忙说道,“曦妹妹也是担心我才责怪丫头,你别这么说她。还有,你要是说她了,否则——”
云曦一准猜到谢枫来过,她还不得羞愧死?
谢枫一怔。
他怎么只顾着自己训斥妹妹了,全然不管是不是会扯进别人?遂赶紧又道歉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去找她的。你别担心。”
好在夜色沉沉,庵堂的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谢枫抱着赵玉娥一路往禅房里走去。
臂弯里的女子身娇骨软,谢枫感到手都在发烫,抱怨着这段路怎么这么长?
赵玉娥看向前方影影绰绰的庵堂房舍,不禁微微挑眉,这么快就到了?
小院寂寂无声。
赵玉娥指着中间一间宽敞的屋子道,“我住中间屋子,你将我放在屋门口就好了。我再叫醒住在隔壁的奶娘。”
她也看出谢枫面对她时浑身不自在,要是让他将她一直送进禅房里,只怕他不愿意。
再说,强拉人家进女子屋子,倒显得自己没有教养。
但谢枫却说道,“先帮你看看脚吧,天已经这么晚了,你让人去叫醒住持佛姑,也会惊动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又是一番劳师动众。她们也是必会对你一番询问,你怎么圆谎?”
赵玉娥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多谢你了。”
谢枫歉意的一笑,“谢我什么啊?要不是我的莽撞最先认错了人,也不会让你陷入尴尬,也就不会让你一直躲在树后站了那么久,更不会伤着脚了。”
谢枫抱着她走进了小院,
赵玉娥没再说话,左边一侧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奶娘已经睡下了。她担心在院中说话吵醒她。
一路进了屋子。
谢枫摸索着找到了椅子,将赵玉娥放下,这才点了烛火。
赵玉娥有点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脚,“好像不严重呢。”
谢枫看了她一眼,“脚崴了后,起初是不严重,但第二天却肿得更厉害,不及早抹药,会持续几天都没法走路,还会越来越疼。”
他弯下腰来,轻轻的退了她的鞋袜。
女子的脚白皙如瓷玉,脚指甲泛着浅浅的紫粉色,似一扇扇珠贝。
他耳根一红,赶紧将目光挪开,轻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脚裸。
赵玉娥低呼一声,“啊,疼——”
女子的秀眉拧成一团,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正滚着泪珠。
谢枫心头很是愧疚。
“你忍着点,我给你上点药。”他将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从腰间小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来。
他拔开瓶塞,抬头又对赵玉娥说道,“会有一点火辣辣的疼,但一会儿就好。”
赵玉娥微微笑道,“我不怕,你抹药吧。”又见他腰间的荷包里还有其他的小瓶子,便问道,“枫大哥,你平时都随身带着这些小药瓶吗?”
谢枫将瓶里的药水滴在赵玉娥的脚裸处,用食指轻轻的涂抹着。
见赵玉娥问,他忙点了点头,“这是我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军营里的随军大夫少,备上一点急用药不会吃亏。再说,打起仗来,会在野外一跑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被敌人围追的时候,会有几个月回不到营地,更谈不上让大夫给自己瞧伤了。所以,我便吩咐属下们人人都备一些这样的小瓶,装一些平时常用的外伤药。”
“哦。”她低低回应了一声。
眼前的男子,眉宇间隐着坚毅,想必是常期泡在军营里养成的性格。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揉捏着她的脚裸。
因为低着头,后领处略略敞开了一些,露一条粉色的疤痕,从后脑处一直往下延伸进衣领里。
赵玉娥的眼睫颤了颤,光看那露在外面的疤痕,就足有三寸长了,这一直延伸到里——,又有多长?
疤痕上有密密麻麻的缝线痕迹,如一条巨大的粉色蜈蚣趴在他的后颈处,令人触目惊心。
当时的伤该有多重?
谢枫已经给她的脚上上好了药,正在给她穿袜子,见她一直没说话,便抬头看她。
却正看到女子两眼惊愕的怔怔回望他,眼底有晶晶莹莹的东西一直在晃着。
他有些诧异。
见自己失态了,赵玉娥讪笑道,“枫大哥,我看见你脖子上有一条好长的刀疤痕,这是在战场上留下来吧?”
说到战场,谢枫的神色一亮。
他点点头道,“这条疤痕,是前年同一个北疆的将军博杀时,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了一刀的结果。这种情况啊,在战场上很常见,谁的身上会没有一条疤痕?有的人被捅了一刀,肠子都带出来了,但他依旧奋勇杀敌人。还有的人,只要脑袋不掉,什么胳膊掉了脚断了,那手里的兵器就不放扔,会一直到战死为止!留尽最后一滴血,拼尽最后一口气——,上了沙场,当以马革裹尸为荣!”
给她穿好了袜子,又担心脚肿起来,穿了鞋子会更疼,便将那只鞋子扔开到一边。
他在屋里找了一双便鞋放在她的面前,说道,“穿这双吧,这样脚会舒服一点。多休息,五天内不要用这只脚走路,便可大好。”
见赵玉娥没有回答,他忙抬头看她。
此时,女子的眼圈儿整个儿都红了,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颤抖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身来蹙着眉尖问道,“赵小姐,是不是我刚才的手劲用得过大,将你的脚裸弄疼了?”
赵玉娥微怔,旋即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不是。”
一个男子的手比丫头丽儿的手还要柔,哪里会痛?
外面这时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
云曦一路走一路训斥赵玉娥的丫头,“再找不到你们小姐,我可饶不了你。她到底去了哪里?看看你,一个一等大丫头,竟然看不好自己的小姐,我看啊,你不如改为做三等丫头,到院子里扫地好了。”
丫头带着哭腔说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曦小姐,奴婢不要扫院子……”
云曦忽然“咦?”了一声,“丽儿,前面屋子里有烛光,是不是玉娥姐自己回来了?快进去看看!”
屋子里,赵玉娥急得不行,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这禅房只是一间一进门的房间,推门进来就可看见床,而且只有三丈见方,屋里空空,站在门口,所有的事物就尽收眼底了。
谢枫此时一脸郁色,云曦这鬼丫头怎么又跑来了?她就不能来晚一会儿?
他看了看房梁,房梁低矮,藏上去也会被看见。
或者,一掌将外面两个人劈晕算了?
这时,赵玉娥拉着谢枫的胳膊低声说道,“藏床上吧。”
庵堂里的床本来没有帐子,赵玉娥庆幸自己从谢府里带了帐子来。帐子的布密密实实,从外看,里面的被子都看不见。
谢枫微怔,虽说是在庵堂里,但,这仍是一个女子的睡房吧,如此躲进去,只怕——
“快点!来不及了!”赵玉娥低吼了一声推了他一把。
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门口。
谢枫没法,只得飞快的跳到了床上,同时,伸手一招,放下了帐子。
门开了,云曦与丫头丽儿走了进来。
二人看到赵玉娥坐在屋中的椅内,一脸的惊讶。
丽儿则是哭了起来,“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曦小姐就要让奴婢去扫院子了,呜呜呜呜——”
云曦的眼睛在屋里四处扫视了一番。
她看了一眼那掩实的帐子,只眨了眨眼,没说话。
赵玉娥这时笑道,“我刚才是想找曦儿说说话的,哪知走得急了些,脚崴了,一个佛姑看见我受了伤,将我带到她的禅房里,给我的脚上了药,又送我回来,所以,你们才没有看见我。”
丽儿这才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还以为小姐真的不见了。”
云曦往她的脚上看去,果然,雪耻脚裸处微微有些肿,散着着淡淡的药香。
她对丽儿吩咐道,“天不早了呢,咱们明天就得回城,快服侍你家小姐早点歇息着吧。”
赵玉娥的脸色一变,摆了摆手道,“曦儿,我还不想睡,想再坐一会儿。”
云曦不理会她,从一旁的架上拿了布巾,沾湿了递到她的手里,“玉娥姐,先擦擦手吧,我们服侍你先睡,你的脚伤着了,不多休息,怎么好得快?”
赵玉娥还想拒绝,但又一想,再拒绝下去不是欲盖弥彰了吗?
此时已是快三更的天了,这么晚了不睡可不是她平时的习惯。
会越发引人怀疑。
她只得硬着头皮由云曦与丽儿扶到床边坐下,去钗环,退了鞋袜与外衫。
帐子内,谢枫听到外面几人的对话,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了,只得往被子里缩下去,屈着腿,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好在山上天冷,床上是一床极大极厚实的被子,藏一个人也看不出来。
丽儿挑起帐子又要伸手掀被子,被赵玉娥伸手一按,“很晚了,你们都去睡吧。”
说着,她自己轻轻的掀起被子一角,慢慢的将腿伸了进去,睡在床的最边上。
云曦看了她一眼,然后拉开丽儿,“走吧,让玉娥姐早些歇息着,她的脚伤着了,明天辰时咱们就下山吧,得回城里让大夫好好的瞧瞧。”
出去时,云曦掩了门,却又没有走开,而是站在赵玉娥的禅房门前继续的数落着丽儿。
丽儿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的听着。
赵玉娥微微挑眉,枫大哥说得对,曦妹妹怎么这么啰嗦啊,怎么又说起丽儿来了?她还不困吗?
说到她困,她还真累了,打了个哈欠正要睡去,又想到被子里还有一个人,那瞌睡又吓跑了一半。
她扭头朝床里侧看去,谢枫已从被子里钻出头。
外面桌上的烛火还没有吹熄,烛光射进帐子里亮亮堂堂的。
虽然被子够宽大,但床小,佛家讲究的是清修,不会做宽大舒适的床榻。
因此,两人虽然各自都尽量的往床边挪去,但中间依旧没有多少空隙。
彼时间口里呼出的热气能让对方清晰的感受到。
她看见男子墨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眼睛,目光沉沉,略有所思。
谢枫的确在心中不停的思考着。
虽说他与她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必竟两人已同床而卧了。
对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将来在心中是必会留有阴影,她会觉得她的人生中有个污点。
若她嫁人,怎能全心全意的服侍未来夫君?
倘若被她未来的夫君发现一丝端倪,她又怎么安稳幸福的过一生?
他后悔刚才没有狠下心来一掌将云曦与丫头打晕,是他的优柔寡断才害得人家姑娘闺誉受损。
不管她心中在作何感想,谢枫觉得,他作为一个男子,就应该勇于承担一切责任。
他看了她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比曦儿大五岁,五岁那年被顾府的管事收养,十二岁开始拜师学艺,十五岁去了军中,一直随军阵守梁国北方一带。去年冬回京。
目前在兵马司任东城门的副指挥使,与一个同僚合住一个院子,身边只有一个小男仆,从来不用丫头。没有通房侍妾。也没有未婚妻。身体健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赌钱。目前手里有些银物,有能力买房子。”
赵玉娥被他的话惊住了,一颗心咚咚咚地跳起来,耳根跟着一红。
他这是——
谢枫看到她满脸都是疑惑似乎听不明白,干脆就明说好了,“我……我是说……我与你这样了……,你必然心中……,如果你不讨厌我,可以考虑一下我。虽然我这么大了,但从来没有与女人……那个……我是干干净净的……”
谢枫有些懊恼,他是不是说得有点太直白了?
那李冶对他未婚妻求亲时,说了些什么来着?真后悔那天没去听墙角。
赵家姑娘的眼睛惊得滚圆大,他一定说得不够好。
赵玉娥怔怔的看着谢枫,一脸的惊愕,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是在向她表白?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被谢媛调教成标准大家闺秀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与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子躺在一个被子里,近距离的说着这样的话。
此时,她的心中如钻进了一只小鹿,横冲直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整个人如在火上烤着一样。
谢枫见她好半天发着呆,不说一句话,微微一叹说道,“当然,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不好,可以当作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对于今晚的事,我谢枫发誓,绝对不会对第三人吐出一个字去,否则,天雷惩罚,死无全尸。”
赵玉娥大惊,飞快的伸手捂住他的唇,而另一只则在被子里寻着他的手。
摸索着寻到后,轻轻地握住,然后指尖插进他的指缝,十指交叉,轻轻缠绕。
男子的手宽大,温暖,指腹处略显粗糙,让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安定的感觉。
谢枫猛然一怔,愕然看着她。
赵玉娥却垂下了眼睫,微微弯起唇角。
在门口又训斥了丽儿大半个时辰的云曦,发现嗓子痒得难受。
她往身后的门看去一眼,对丽儿说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是,曦小姐。”丽儿一肚子委屈,欲哭无泪。
她被曦小姐训斥了一晚上了,敢不记住吗?
云曦朝丽儿挥了挥手,“好了,不早了,你也去睡吧。你们小姐脚伤了要多休息别去吵她。”
“奴婢明白。”
云曦这才揉着发痒的嗓子往自己的禅房走去。
……
吟霜正在禅房里等她。
见云曦回来时不住的揉着嗓子,一口气灌了好几碗茶水,她忙问道,“小姐,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都哑了?”
一晚上不停的说话能不哑吗?
云曦微微一笑,“没什么,办了一件今生认为最好的差事。”
然后,她脱了外衣没形像的往床上一倒,“好累,我要睡了。”
吟霜眨眨眼,差事?
见她一脸倦意,知道她今天是真累了。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来到山上,还没歇息呢,又去了卧龙山,这三更天都过了才睡,哪里会不累?
吟霜帮她退了鞋子,将她身子搬正放在床上,掩盖好被子才退了出去。
云曦浑身疲乏的躺在床上,手指不经意的摸到了腰间的一块玉佩。
圆形,刻着两条龙,中间是一个“奕”字。
她的指尖在“奕”字上轻轻的抚着,画着一个一个的圈。
想着心事,云曦的头脑渐渐地变得混沌。
正要沉沉睡去时,忽然,她听到屋顶上有人在轻轻的奔跑着。
不多时,那人跳到了院子里。
云曦的瞌睡顿时全无。
她飞快地掀开帐子,披了件披风走到窗边。
“小主。”窗户上想起了青龙的敲击声。
“青龙,可是晋王府里出了什么大事?”青龙连夜出城,只怕这事不小。
“小主,属下今早发现南宫辰秘密出了城,还带有不少隐卫。属下从他的一堆行李中偷出了一个包裹,发现里面有一张地图,其中青州二字被摸得模模糊糊,属下猜想,他是去了青州了。”
“青州?”云曦猛的推开窗子,青龙一身夜行衣站在窗前。
朱雀站在他的旁边,埋怨的说道,“你盯的人一早出城,你现在才来报消息?怎么这么晚?”
青龙横了他一眼,“因为晋王府里这几日对府里的仆人进出看管严格,我一直出不来,到了晚上才躲开暗卫偷偷跑出来。”
“朱雀,你别怪他,自从南宫辰发现自己身边出了一个奸细后,他现在做事都是小心翼翼。青龙在他身边这么多天才发现一个消息,就可看出他行事谨慎了。”
朱雀点了点头,没再说青龙,口里随口说道,“青州在闹旱灾,他去青州是不是也是去赈灾?没见他得到圣旨,是不是也同小主一样?为家族的荣光奔波?”
青龙这时又道,“小主,他是不是赈灾,属下不知,但却听到了一些支言片语,南宫辰出发时说了一些话,什么车队的东西调换了,要谁万劫不复,从此回不了京城的言语。”
朱雀挑眉,“车队?从京中出去的车队不是只有奕亲王的那一支吗?难道南宫辰在奕亲王的车队里搞了鬼?将东西调包了?”
青龙这时惊呼一声,“小主,要是那南宫辰真的将东西调换了的话,奕亲王可就有大麻烦了。那青州的百姓已经饿了几个月了,见到奕亲王拉着一车不是粮食的车队到了那里,还不得将他给活活打死?打不死也会用口水淹死他。如此,他还果真回不了京城中。除非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可这样,一世名声也全毁坏了。”
朱雀冷哼一声,“相不到这晋王世子居然是个如此歹毒的人!不过,以王爷的缜密心思,他不会不知吧?”
屋内,云曦的眼神锐利森冷,嘴唇紧抿,一言不发,袖内的手指微微颤抖。
南宫辰!
他花着谢婉的银子踩着谢婉的尸体往上爬,如今又要将他人踩在脚下,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够好!
只可惜,她拼了命去也不会让他得逞!
粮食她有,但现在缺人护送。
双龙寨的人还需谢枫调教好,否则,迢迢路远恐会出事,一百多辆马车的车队,不管控好,她与谢枫可就白忙了。
手指在腰间的玉佩上轻轻抚着,她看向青龙,“青龙,你回城的时候,顺便去一下奕王府,那里有个护卫叫青一,你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会有办法联系上奕亲王。现在咱们能做的只能祈祷,只盼着奕亲王的车队不要走得太快。过上一二天,我这里就会安排好,正好去给他换回来。”
青龙回道,“属下明白,这就回城去。”
云曦又叮嘱了他几句叫他注意安全,很快,他的身影就没入夜色里。
虽然夜凉如水,但锦被温暖,只是云曦的睡意已无,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出神。
一个人常常围在身边转时,不会特意去想,哪怕他并没有天天出现,只是在附近在那儿在很近的一个地方,因为可以随时见着,所以心中总是一片安宁。
做着自己的事,过着每一日。他出现不出现,都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但如果与那人隔着万重山千条河,行路的时间不再是以时辰以时刻来计算,而是以天或以更长久的时间来计算时,这才发现,原来随时可见的人,已不在原地。
……
东边的天,刚刚现出一抹鱼肚白时,静水庵里的晨钟一声一声地响起来,将熟睡的人惊醒。
赵玉娥又惊又喜一夜未睡。
云曦心事重重一夜未睡。
林嬷嬷得知赵玉娥在前一晚扭伤了脚,更是急得不行,恨不得背着赵玉娥马上回到谢府。
凤栖山的半山腰,谢府的两辆马车已准备好。
林嬷嬷指挥着一个婆子背着赵玉娥坐进了马车。
谢枫骑马而来,正看到赵玉娥坐进了马车。
但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一只没有穿鞋子,微微肿起的脚缩进了马车里。
他记得他离开时,附近人家的鸡都叫到第二遍了,她还睁着两只大眼睛给他送行。
两眼晶晶亮的,大而有神,天晓得她后来有没有睡?
他想走上去问一下,但林嬷嬷却看见了他,笑着朝他走来。谢枫只得跳下马来,说了声,“嬷嬷好,枫在前面的卧龙办事,听说谢府的家眷了,所以上来看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林嬷嬷知道这位谢枫公子颇得老夫人的赏识,平时不太爱笑的她此时笑着说道,“小姐们上好了香,正要回城呢,枫公子要回城的话,可以同行。”
谢枫说道,“枫还在办差,此刻还不能回城。不过,可以护送小姐们的马车一直到山下前方的大道上。”
林嬷嬷见他彬彬有礼,心中大为好感,说道,“那就多谢枫公子了。”
依旧是前方两个护卫开道,随后是云曦的大马车,再后面是嬷嬷丫坏的马车,再后面又是两个护卫护行。
赵玉娥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将车帘子挑了起来。
这时,谢枫的眼睛也正好朝马车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
赵玉娥马上将帘子放下,心中突突的狂跳起来,昨夜夜色昏暗,烛光映入帐中也是昏昏暗暗,没有看得分明。
今晨,明亮的太阳光之下,只隔着两三尺远的男子,眉眼是那样的俊朗,坐在马上的身姿挺拔,抬手间,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迷人神采。
谢枫见她飞快的放下帘子,微微一怔。
想到昨晚上云曦唠叨劲,他的脸色一黑,打马绕到了另一侧。朝那车窗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马车内。赵玉娥又惊又慌又羞的神色并没有引起云曦的注意,如果是以前,她必定会取笑赵玉娥一番,但她此时没有。
她一直低着头想着心事。
马车外,谢枫的咳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挑起车帘子,朝谢枫扔去了一个纸团。
谢枫原本想呵斥她几句的,见她一脸肃然,两个眼圈青黑,不禁微微挑眉。
他又看了云曦一眼,将那个纸团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奕亲王的粮食车队被调换遭人陷害,我们的粮食车队要及出城。”
谢枫赫然看她,眉尖微拧。
……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回到谢府。
谢老夫人看到赵玉娥受伤的脚,免不了一阵心疼肝疼的搂着赵玉娥叹息,一面忙着叫请大夫。
云曦给谢老夫人行了礼后,往曦园走去。
遇到了正被喜娘扶着往谢氏祠堂去行告别礼的谢云香。
因为还没有出门,头上便没有顶红盖头,但一身的凤袍显得她富贵娇美。
“四妹妹。”云曦朝她走过去,“虽然我昨天不在,但已让我娘往你的箱子里放了添妆红包和添妆首饰。”
“如此,多谢三姐姐了。”谢云香朝云曦行了一个屈膝礼。
她便不再与云曦多话,微抬下巴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她又停了脚步,回过身来望向云曦的背影,唇角溢一抹阴森笑意。
虽然亲事只是两府联姻,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没有少。
前院里,照例是摆着酒席。
吉时后,鞭炮声起。
谢云香在夏玉言的搀扶下,一路走到府门处,再由谢氏本族的一个少年背到了府门前的轿子里。
当然,没有新郎,安杰还在床上养伤,来接亲的,只是安杰十二岁的弟弟。
轿帘落下,夏玉言看着谢云香的花轿远去,长出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云曦笑道,“她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云曦正要回话,却见夏玉言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来,两眼一闭,身子朝地上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