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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本该亮了,可四处雾蒙蒙,明眼人都懂,真正阻止天亮的黑暗,还在后头。
一夜的折腾,大家都没睡好觉,除了金子银子两个小家伙。千寒昨夜一直背着银子,现正在帐篷里睡的欢。不语也是困的不行,可她想着得帮娘亲照顾弟弟妹妹,便强打着精神陪两个小魔星玩。
从昨夜开始,罗公子的目光一直随着不语。
今天雾气很重,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可雾中的语姑娘,就仿佛仙子一般飘逸娇美,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笑起来时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动人。
罗公子想去和语姑娘说说话,可又不好意思。他偷偷瞅了眼远处的三夫人苏妫,夫人她昨夜从军营里挑出几个得力的人,连夜就派了出去,之后她就忙的停不下来,先是与刘能将军商量了好久,然后去清点了军中的物资,现在她正等着三爷和各方的消息,应该顾不上管语姑娘吧。
“语姑娘,在下姓罗,名子婴,这厢有礼了。”罗公子持扇走到不语跟前,十分潇洒地躬身行了一礼。离得近,他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清丽脱俗,她叫三夫人姨娘,那她父母又是谁,她有没有婚约,她能看上我不,不知不觉间,罗公子就想远了。
不语抬眼看了下罗公子,礼貌性地笑着点点头,她见金子银子又打起来了,忙跑过去捉架。
罗公子好生失望,俊脸一片绯红,他有些讪讪的,感觉好像被人打了脸。他生在富贵之家,身边自然少不了各种娇奴美婢,哪个不是费尽心思往他身边爬?瞧这语姑娘,虽然气质清冷高雅,可穿着打扮就是个乡下丫头样儿,怎么这般傲,连话都懒得和自己说。
正在此时,刘能恰好从身边路过。罗公子忙抓住刘能的胳膊,他看着前面正叉腰训斥金银兄妹的不语,低声问道:“语姑娘是什么来头,怎么敢斥责三爷家的公子小姐?”
刘能噗嗤一笑,他拍了拍罗公子的肩膀,摇头道:“我劝你还是早早打消邪念的好,人家语姑娘可是楚王韩度的宝贝闺女,三爷和夫人直把她当自家女儿般疼。”
罗公子不禁咋舌,怨不得这语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竟是这般有来头!
“三爷回来了。”
刘能顾不上与罗公子扯皮,忙持剑奔了过去。
姜之齐眼底尽是疲累,头发有些乱,脸颊上好像沾了泥,看起来脏脏的。他的袍子上的血渍已经变色,而靴子侧面好像被什么划破条长口子,都能看见里面的袜子。
苏妫端着茶凑到姜之齐跟前,她看着男人仰头咕咚咕咚地喝,急道:“怎样了?”
喝的有些猛了,姜之齐不由得捶打着胸口咳了几声,她用袖子将嘴上沾上的茶水擦干,然后将茶碗递给苏妫,皱眉道:“昨夜派出去的人才刚回来了,说是紧邻西州的利州那边发生了地动,牵连到咱们这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回塔县现在怎样了?”苏妫一想起昨夜之事,就打心眼里发寒,幸好自己反应快,姜之齐也手狠,万一真叫那群吃干饭的二世祖们挟持了,那可真乱了。
“全送走了。”姜之齐面颊肌肉有些颤动,忍不住骂道:“他大爷的,都是群没用王八蛋!有便宜占就千里迢迢跑了来,一遇到点事吓的跟孙子似得,这帮瘟神!”瞧见跟前站着的罗公子脸有些红,姜之齐暗骂自己,怎么没看见这小公子还在这儿戳着呢,他忙笑道:“我不是说你,罗公子你还是不错的。”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众人朝前望去,最前头骑马而来的是个俊美非凡的青年将军,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与苏妫很是相像,正是苏人玉!骑马紧跟在苏人玉后头的,是个穿绿衣裳的秀丽妇人,她用纱巾蒙着面,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不是六幺是谁。
苏妫一见亲人,忙奔了过去,喜道:“哥哥,幺儿!”
三年多过去了,边关刀口舔蜜的日子,早已将苏人玉身上过重的阴柔之气洗净,他仿佛又蹿高了些,整个人更英武了。
“小妹!”苏人玉率先跳下马,他准备跑过去抱抱妹子,却发现自己穿着铠甲,会咯疼她,便笑着捏捏妹子的脸,以抒思念。虽说同在西州,回塔与孟古两个县又离的极近,可戍边须得严密防守,所以这对兄妹可一年到头满共见不了几次。苏人玉识大体,懂分寸,知道现在不是唠家常表兄妹思念的时候,他忙走到姜之齐跟前,抱拳行了一礼:“三爷。”
姜之齐淡淡一笑:“你腿脚倒利索,这么快就赶了来。”瞧见苏人玉眉头紧皱,姜之齐登时严肃了起来:“怎么,夕月与归坞真的大军压境了?”
“不错,昨夜发生地动之后,利大人就要派我来回塔县找你,可巧正赶上你派来的人。”苏人玉手紧紧地抓着剑柄,他叹了口气,恨恨道:“这夕月狼族,简直欺人太甚,此番几乎倾巢而出,这架势似乎有意吞了戍边!”
“莫慌。”姜之齐脸色不太好,比方才回来时更惨白了,他手背后思索了片刻,道:“想要染指戍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这就派兵去孟古县增援,要是还吃紧,我再修书向驻守利州的贺连山调兵。”
贺连山?
苏妫一听这话便急了,忙斥道:“你疯了,竟然打算跟贺连山要兵。”贺连山是谁,那可是前太子妃贺氏的父亲!姜之齐几次三番耍手段,终于逼的皇帝废掉太子,直到现在都没复立。试问这前太子的老丈人,能不恨姜之齐么。
“我没疯,我自有打算。”
苏妫看向姜之齐,这男人嘴角微微有些上扬,这种坏笑只出现在他干坏事前。都到这种节骨眼,他还能做坏事?
“人玉,你现在将你妹妹和孩子们带出回塔县,然后各处查看,协助各县县令处理地动之事。”姜之齐说罢这话,他凑近苏人玉,在小舅子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每隔十天去一趟赵县等我消息,有件大事要你做。”
苏人玉忙点头答应,这边完事后,他亲自进帐篷将熟睡中的千寒抱上马车,临行前,只见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跳下马走到姜之齐跟前,道:“三爷,孟古县的百姓想来今日就能撤到此地,可人堆里头仿佛混入了杀手,你千万小心。”
“不用担心我,你把七娘和孩子们照顾好。”
姜之齐看着马车绝尘在眼前,他不舍,可又没办法。打仗不是儿戏,随时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七娘,一路珍重,万一我不幸死了,希望你有一天能遇到无情,那时候你们再续前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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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地奔了一上午,细雨终于按捺不住,朝人间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雨打树叶发出沙沙之声,树上的倦鸟被急行而来的马车惊吓到,嘎地大叫,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雨雾中。
苏妫和孩子们在一个车里坐着,娘儿五个围着一张被子,倒也温暖舒坦。
金子一向顽皮,他见千寒哥哥睡的香,就忍不住使坏,小手捏住千寒的鼻子。
“金子别闹,让哥哥好好睡觉。”苏妫将金子揽过来,她实在心疼寒儿,昨夜起一直背着银子,不喊苦不喊累。这孩子今年虚岁十岁,别人都说他有些木讷、呆呆的,可苏妫却晓得,儿子他心智成熟,做事冷静果断,就是有点一根筋,这点与自己倒蛮像的。
只见千寒打了个哈切,慢慢地揉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他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我在哪儿?”
不语身子弱,她将被子往上拉了下,轻笑道:“咱们和人玉舅舅去外县避难。”
千寒哦了声,他看了圈车里的人,有姨娘,姐姐,金子银子,可好像少了个人。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车帘,却发现赶车的是人玉舅舅。
“齐叔呢?”千寒扭头问道。
苏妫晓得儿子的脾气,也怕金子银子知道爹爹没来后会闹,便笑着哄道:“你齐叔在后头那辆车里呢。”
“不会。”千寒抿着唇,他定定地看着苏妫,道:“姨娘,姐姐昨晚说齐叔会坐镇回塔县,他没有和我们一起走,对不对。”
“寒儿,你齐叔处理完回塔县的事就会来。”苏妫伸手去拉儿子,面对孩子,她只能撒谎说姜之齐很快也会赶来,她不能说现在前线危险,咱们得想方设法往出逃,保住自己性命,那才是聪明人该做的。
谁知千寒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眯了下,他挥开苏妫的手,掀开帘子就跳下马车。
“吁。”苏人玉也是被这忽然的变故惊着了,他慌忙拉住马,将前面的开路的几个士兵喝停,然后跳下车去追千寒。苏人玉脸色铁青,想发火却明显在憋着:“寒儿,你想做什么!”
千寒垂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他不由分说地将一个士兵从马上拉了下来,也正在此时,他手快如电,从那士兵腰间抽出把刀,警惕地指向健步而来的苏人玉和随后下马的苏妫。
“我要去回塔县保护齐叔,你们谁都别拦我。”
苏人玉只当千寒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哄道:“寒儿,别闹了。你齐叔那边高手如云,他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保护的。”
“寒儿,听你舅舅的话。”苏妫忙上前,她心里急的厉害,这孩子固执,可不能叫他真跑回去。“咱们到了回塔县就是给你齐叔添乱,你乖乖的,跟姨娘和舅舅走。”
“哼!”谁知千寒将刀一横,他个儿虽没有人玉舅舅高,气势却大的很,这小子喝道:“是一家人就该死生在一起,叫我苟且偷生,做不到!”说话间,千寒将刀身咬住,迅速上马,他从小就在江湖漂泊,又在军营里厮混了三年,身手自然不差,双腿一夹马肚子,狂奔而去。
苏人玉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竟说到做到,动作还这般迅猛,这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你下来!”苏人玉学着千寒那样,也将一个士兵拉下骂,他将脸上的雨珠儿一把抹去,对跟前的妹妹道:“我去追他,你们往前走就是了。”
“我去追。”苏妫抢过缰绳,她的俏脸微红,咬牙气道:“你去没用,这小子太拧了。你要是拦他,说不定还会揍你。”
苏人玉横了妹子一眼,他望着千寒渐行渐远的背影,跺脚急道:“揍就揍吧,小皇子要是出事,我可担待不起!”
苏妫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哥哥你说寒儿是小皇子?姜?你,你知道些什么!难道你已经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