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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人玉怎么会知道寒儿是小皇子的。
苏妫正慌神间,忽然听得仓啷一声,紧接着一股带着杀意的寒气迎面扑来。
“舅舅!”
“舅舅!”
“六爷!”
车上的孩子们和六幺齐声惊喝,只见苏人玉眼神发狠,手腕一转,拔剑刺向跟前发楞的苏妫。
还好苏妫反应极快,身子一侧,躲过苏人玉凌厉的杀招,可那如毒蛇般狠辣的剑锋,还是刺到她的右肩。
“你要杀我?”
苏妫捂住受伤肩膀不住地往后退,雨比头先又大了些,砸在地上、树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苏妫没留意脚下,踩进了一个泥坑里,雨早都将泥冲刷的又稀又滑,她在惊惧之下没能控制住身子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给我个理由,不杀你。”此时的苏人玉,哪里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风姿,他简直就像个恶魔,红着眼咬着牙地瞪着泥水里的苏妫。忽然,他察觉到后面有人要过来,将剑一横,扭头喝道:“都不许过来,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果然,六幺和不语停在原地不敢过去。她们方才在车里,加之雨声又大,只看见这对兄妹说了几句话,忽然就翻脸干上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做了将近十年的兄妹,苏妫早已将人玉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在她心里,哥哥就是如阳光般温暖的大男孩,永远疼她,可如今?
“别叫我哥哥。”苏人玉厉声喝断苏妫,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地上的女人,她身量窈窕,肤如凝脂,瘦弱娇小的让人心疼不已,尽管她此刻身上尽是泥污,可仍遮掩不住绝艳的姿色。“我怎么担当的起,公主殿下。”
哥哥,没想到你的城府竟如此深沉,原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苏妫拂去溅到眼皮上的泥水,抬眼看着苏人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来吧,杀了我,就能给你妹妹报仇了。”
苏人玉,你既能隐忍这么多年,想必有你的理由,所以我赌你不会杀我!
果然,只见苏人玉忽然将长剑插到泥地里,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妫,竟然,哭了?
苏人玉的身子有些颤抖:“杀了你又能怎样,能换回我母亲的命?能换回我妹妹的命?”
苏妫一愣,这话不对劲儿。真正的苏妫是被自己亲手杀害,的确不假,可何夫人是被苏照晟毒死的,跟自己确确实实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苏人玉说‘换回母亲的命’?奇怪。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在不清楚苏人玉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说话还是保留的好。苏妫仔细地观察苏人玉一丝一毫的表情动作,她叹了口气,冷笑道:“你是聪明人,既然能忍我到今天,想必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吧。”其实不难想,瞧方才苏人玉紧张寒儿的样子,苏妫很快就想通了,她不由得白了苏人玉一样,冷哼道:“你是想要权利吧。”
“权利,权利。”苏人玉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权利二字,他仰起头,让冰冷的雨水不断地冲刷自己英俊的有些妖异脸庞,他的眼神迷离而痛苦:“为了权利,爹爹将小妹的脸换给你;为了权利,他毒杀了母亲;为了权利,我忍了十年,是啊,都是权利。”
什么?他说什么?苏照晟将苏妫的脸换给我?这,这怎么回事。
苏人玉的这番话彻底将苏妫弄懵了,她忙问道:“你妹妹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哼!”苏人玉一步步走向苏妫,他的声音冷漠而怨毒:“还记得当年爹爹辞官后,带着重病垂死的我离开长安么。我病好后,他告诉了我一切。原来他与一个叫张甫明的合谋害了小妹,他们将小妹的脸换给了前朝公主,也就是你!还有母亲,”苏人玉说到这儿,不由得哽咽起来:“只是为了保住苏家满门,他要给皇帝演戏,就毒杀了母亲。”
苏照晟是这么对苏人玉说的么?这条老狐狸为什么要替我承担罪名,他十年前就知道我是李月华了?
“权利!就是权利!”苏人玉忽然蹲下身子,他一把抓住苏妫的衣襟,眼睛充血,红的有些可怕。“没有权利,我妹妹就是卑贱如尘的庶女,我娘可以随意被杀害。”
他凑近这个和他面容及其相似的女人,狞笑道:“十年前我就懂这个道理了,所以我从那时候就把你当成我亲妹妹。不,你根本就是我妹妹,寒儿就是我最心爱的外甥。”
苏人玉说到这儿,微微有些喘,他激动道:“我要扶他做皇帝,到时候你就是太后,而我是国舅,我们兄妹就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不。”
“什么?”苏人玉没想到苏妫竟然会拒绝他,他仿佛没听清般,歪着头笑:“你难道不想夺回李家的天下?你忘了姜氏父子如何对你的?可你,你,”
指甲里全是细碎的石子儿,手指在冰冷的泥水里泡久了,其实也就麻木的习惯了。
苏妫迎上苏人玉狂热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我不会让我儿子被你利用,我只想我的孩子们有个干干净净的人生,”
“干净?可笑!”苏人玉忽然打断苏妫的话,他满眼尽是嘲讽,挑眉不屑道:“长安谁是干净的,姜铄?你?爹爹?我?还是姜之齐?别自欺欺人了,寒儿的身份注定了他一生不寻常。实话告诉你,谁有权利,谁就是干净的。”苏人玉叹了口气,柔声道:“妹妹你相信我,哥哥真不会坑害你,你是哥哥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背后传来,苏氏兄妹抬眼望去,只见不语骑着一匹浑身黝黑的骏马疾驰而来,眼看着他们二人就被踏在马蹄下,苏人玉抱住苏妫就地打了个滚儿,躲开这一劫。
“语儿!”苏人玉将苏妫扶起,他拔起地上插的剑,愤怒地指向勒住缰绳的不语,低声喝骂道:“你想谋害你娘和舅舅么!给我下来!”
谁知不语顽皮一笑,她抿了下唇,眨着眼睛无辜道:“舅舅好凶,我才不下来呢。”话音刚落,不语秀眉一挑,她双腿一夹马肚子,又朝母亲和舅舅驾马疾驰而来,只不过这回,她却朝着娘亲伸出臂膀,娇喝道:“上马!”
苏妫一把推开跟前的苏人玉,顺势抓住女儿的手上马。马奔的太快,雨水直往苏妫的眼里钻,她回头冲正气急败坏的哥哥喊道:“哥,我去找寒儿回来,你帮我照顾好金子银子!”
我的寒儿绝不能让你们带累坏了,要权利自个儿争去,想动我儿子,门儿都没有!
“坏了!”
苏妫忽然发现语儿还跟自己共骑一匹马上,她将缰绳一拉,才准备调转马头将女儿给苏人玉送回去,谁知不语竟扭着身子,胡乱地嚷:“不行,别把我送到舅舅那儿,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如今兵荒马乱的,回塔县你去不得!”苏妫用鞭子一抽马屁股,驾马往回返。
“吁!”不语抢过缰绳,勒停狂奔的马儿,她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和雨水一并擦去,低着头倔强地抽泣:“不行,我不要离开你。”
胳膊上的剑伤被雨水浸地有些肿胀地疼,苏妫一听语儿的话,更烦躁了,不禁怒道:“你听话一点好不好,这么大了还耍什么孩子气。”许是觉得自己口气太重了,苏妫从后边环住女儿纤细的腰,柔声哄道:“你去帮娘照顾弟弟妹妹好不好,娘保证找到寒儿马上就来和你们会合。”
“你就是不亲我,不想要我就直说,何必这样哄骗我!”不语回头瞪了苏妫一眼,她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赌气哭道:“好,你们都不要我。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离开,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我,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
苏妫看着女儿的背影,真是又气又无奈。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会儿被娇纵坏了,非要跟着父皇一起上朝去。父皇板着脸训斥:朝堂岂是你一个小孩子随便去的?
那会儿她也是像不语这样耍脾气,哭着往宫外走,还说:我走了,再也不要见父皇了。
哎!
“上马吧,死丫头。”苏妫将女儿拉上马,往回塔县狂奔而去。被父母当成宝贝宠溺的孩子,你还能跟她讲什么道理?当年的自己,最后可不就被父皇抱去朝堂了么。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把我腰搂紧,头钻进我衣裳里,淋湿了生病,我可不管你。”
不语乐呵呵地从后面将娘亲的外袍撩起,整个人贴在娘亲背上,暖暖的,才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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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
雨还未停歇,离回塔县的东门越来越近了,苏妫瞧见县里西南角那边冒着浓重的黑烟,遭了,那边是屯积粮草之地,看来出事了。
“夫人!”守城的陆讎将军忙按剑奔到苏妫跟前,他往身后瞧了眼,急道:“您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西门那边定然是出了事,可东门这边仍井然有序地守着,苏妫担心寒儿的安慰,也不下马,急道:“寒儿是不是进城了?”
陆讎一迟疑,点点头,闷声道:“末将拦不住寒公子,他硬闯了进去,说是要去救三爷。”
“糊涂!”苏妫气急,一鞭子甩在陆讎身上,喝道:“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拦不住,你们这群吃干饭的。”苏妫将背后的语儿推下马,她知道东门这边守卫森严,相对来说是极安全的:“把语儿给我保护好了,我要进城!”
陆讎一边拉住不语,一边朝苏妫急道:“夫人去不得,孟古县来的百姓中混入了杀手,西门那边自有三爷亲自料理,您千万别去送,”
送死?
苏妫白了陆讎一眼,我儿子现在有生命危险,我还顾得上自己?
城里的百姓几乎撤了个光,现如今到处都有将士严密把守,他们各司其职,真是防护的滴水不漏。可西门这般却是另一副光景,地上横躺了许多尸首,根本分不清是无辜受连累的百姓还是被诛的杀手,姜之齐手背后着站在一旁,他手下的将士与十来个百姓打扮的杀手厮斗,而寒儿一点也不显怯,正与一瘦高的杀手搏斗。
“七娘!”
姜之齐看见苏妫如天仙般降临,脸上掩不住地欣喜,他疾步朝心爱的女人走去,他要保护她。
可就在此时,苏妫蓦地瞧见在死人堆里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他死死地盯着姜之齐的背影,慢慢地从靴筒抽出把匕首。
苏妫连忙拿起弓箭,她的箭术一向不错。起先她对准那个装死的杀手,可后来,她……
“姜之齐!”
苏妫将弓箭慢慢地对准姜之齐,她眼睛微微眯住,嘴角含着抹阴毒的笑,现在前有我,后有虎视眈眈的杀手,你这下完蛋了。
婵姐,我说过连着你的帐,和他一并算;
纪大哥,他害我们不得相见;
他打我虐我,摧毁我的尊严;
他想让得了脏病的男人强.暴我;
过往的一切忽然在瞬间想起,原来有些恨,时间真的抹不去。
弓已拉满,姜之齐,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