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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慕又道,“方将军出城的时候,神情是怎样?”那军士想了想道,“将军出去地匆忙,马走得极快,神情我也没有看清。只是我恍惚记得寒光一闪,想必是将军手里的剑。如此看来,将军想必是不太高兴的。”青罗不自禁瞧了一眼那个军士,问道,“你见事倒是清楚,回话也干脆,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那军士笑道,“承蒙世子妃下问,我不过是寻常一个卒子,贱名世子妃不问也罢。只是见世子和世子妃神情,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今在这里既然问的明白,倒不如早些出城去。那位姑娘马术不精,想来是走不远的,文崎将军必然能找的见她,不必担心。只是那姑娘前头若还有什么人,世子妃若在这里耽搁下去,只怕就寻不见了。”
青罗仔细瞧了那军士一眼,也不说话,便牵过一匹马上去。怀慕见她行动敏捷,倒是一怔,见青罗对自己一笑,便也笑着上了马,二人并骑往城外去了。出了城,青罗见四顾茫茫,犹豫道,“也不知去哪里寻他们去?”怀慕瞧了瞧四周,往东边的山里一指,“朝廷设在西疆的岗哨,最近的就在这座松岭以东。澎涞出逃,自然知道我们要来追,往西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北渡就到了昌平王的地界,原本是安全的所在,然而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要挥师北上,只怕也不敢孤身一人在这里徘徊,只有到了那边,他才能安全地把信息传递出去。所以此时澎涞,必然是往松岭里去了。”青罗远远望过去,一片平野青黄之外,远处横卧着一带起伏山岭,仍旧被白雪覆压着,静静地如在世外。
青罗转回头来道,“你说的这个自然没错,想来三哥哥也知道,只是侍书却不知道这些,不知她会不会走错了地方?”怀慕道,“你别急,侍书不同于文崎,不管她追了出去是什么缘故,既然是孤身上路,若是未见澎涞,她必然会回来,若是走对了,只怕她还未找见澎涞,就会先被文崎看见,所以你都不用忧心。你要担心的还是澎涞,虽然他要走,我却不敢叫文崎真把他怎么样了,到时候对你哥哥,对朝廷,我都难以交代。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澎涞是藏,文崎是追,纵然文崎走的方向不错,自然也难以很快找见他。不出意外,我们就能先遇上文崎,这样一起去找澎涞,自然就不会出岔子了。”青罗一想,觉得甚有道理,也就放下了心,跟着怀慕往松岭方向去。
怀慕见青罗在马上十分自在的样子,便笑道,“我早说你若是会骑了马,自然喜欢这样的自在。只是倒没有想到,我还没有来得及教呢,你倒是先会了。瞧你这模样,不像是几个妹妹一样的姿势,只怕是文崎教的吧?”青罗奇道,“倒是三哥哥教的,却不知原来这里还有不同么?”怀慕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寻常女儿家说话,都是踏春观花的样子,姿势也都优雅拘谨。战阵里练出来的骑术,却是周身都和马融为一体,身上松,里头的精气神却是绷紧的,略有些动静,便能即及时做出反应的。”青罗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倒也没有留心,只是初学的时候便一路奔波,自然也没有人理会我是否优雅,却也没有提防着什么人,只是随时提防着莫要掉下来就是了。”怀慕笑道,“就是这样好呢,我若是教你,只怕也是要这样教的。”
怀慕见青罗身形瘦弱,坐在马上虽然气度不凡,却更有几分病体不胜的样子,又忧心道,“你病了这样久,不该还出来颠簸,不如你回去,我一个人去也就是了。”青罗一笑,“侍书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先生的事情也和我有关,我若是不去,心里总是不安的。”怀慕见她意思坚决,也是知道她性子的,只好由得她去。青罗想了想又道,“说起来倒是奇怪,侍书是最怕骑马的,一路上总是澎涞带着她一起,怎么这一次倒是敢一个人策马追出去了。”怀慕道,“说起澎涞,我虽然也见过,却并不相熟。听你说起侍书的情形,只怕是对这位先生有情吧?既然是这样,当日不会骑马,和今日独自骑马,也就都说得通了。只是我有些奇怪,依你的性子,怎么不把侍书就给了澎涞呢?侍书是你最贴心的人,这位先生又是你哥哥的幕僚,门户上也算是般配的的。”青罗也不好说什么,只笑道,“这些事情原也看缘分,若是侍书执意要去,澎涞先生也愿意,我自然不会阻拦的。若是两个人都没有跟我开这个口,我又何必去乱点鸳鸯呢?”
青罗略顿了一顿,又道,“说起来,我倒也说过话,我和先生说,若是这一回我有什么不测,就请他替我照拂侍书一生。只是言犹在耳,如今的情形却是我难以预料的了。若是侍书真的跟了他,我也没有什么不许,免得她和我一般夹在这里头为难。只是如今的情势,我们却不能放他们走,只盼着她不要错解了我的意思,做出什么回不得头的事情来。”怀慕沉默了一时道,“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既怕她背弃了你,也怕她吃了亏。”青罗摇头道,“前些日子我怕的是她为了自己的心,有意无意做出什么对你有妨害的事情来。如今事情都已经成了,你既好好地回来,她就算从此以后要跟着那边,也都由得她去,纵然以后要成了敌人,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如今怕的,是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或者是为对我的忠心,做出什么叫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怀慕半晌不说话,青罗觉得奇怪,便转过去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也是如此想的?”怀慕淡淡笑着,神情间却有几分悲凉的样子,“我想的不是侍书,是你。其实于你而言,何尝不是这样?对我一心一意,就是对君父不忠不孝,全了忠孝,就全不了你我的夫妻之情。你今日这样心疼侍书,我却想着,其实你心里的苦,是比她更甚的。说起来,终究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叫你嫁来这里,不论是你还是侍书,都不用像今日这样为难。你会找一个名门子弟嫁了,侍书也能名正言顺地由你和你兄长做主,跟了自己的心上人。你原该有一个安稳宁静的将来,到底是被我耽误了。”
青罗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他说的句句皆是实情,她的为难,原来他心里也都是知道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她左右为难,并非因为父兄,而是因为家国,或者更因为子平。而她之所以会像今天这样,却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自己的家族血亲。这些她都不能说,只好一笑道,“你别多想,我如今既然跟着你,已是十分感激上天厚爱,再不会想那许多。纵然真到了那一日,我也就不闻不问罢了。就算是有些为难,我也觉得值得,你如今去问侍书,只怕也是这样想的。若是心由得了这些思量,莫说我,只怕连你,也未必就会如今日对我。”
怀慕深深瞧了青罗一眼,也不再说话,只和她并骑往松岭中去了。青罗心里明白,其实怀慕心里此时所想的,非但是自己和侍书,更有倚檀。那一抹桃花红的颜色,只怕从此就深深地印刻在他心里了。纵然怀慕曾经并没有对她有过什么特殊的感情,从此以后,也再不会和从前一样。那临别的一眼太动人,没有凄凉哀怨,只有满足一笑,直如灼灼花开,柳风拂面。那临别一眼,莫说是怀慕,就连自己,也是再不能忘怀了。倚檀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怀慕的生,这样的情意,本来就是不该、也不能再被忘怀的。她知道怀慕的歉疚,那歉疚里头只怕也有一丝的震动,只是他不会告诉自己罢了。而自己却明白,即使怀慕这一生,心里真正爱恋的只有一个自己,倚檀的死也会永远留在他心里的某个位置,更何况在自己到来之前,他们还有过青梅竹马一般的岁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