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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化人的自残仍未停止,他继续挥动匕首,又从胸口处割下一块肉,放入眼前的金盘。
然后,他才带着无限满足和虔诚的神情,将匕首递还腊河才,也不包扎,又带着浑身鲜血拜伏在地。
两名近侍端着肉条来到老祖面前。
老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慢吞吞地拿起一条肉,抛向天空。这条肉落到地上,打了个滚,立刻裹满灰尘,就像是一团烂泥。
“敬天、地、神灵!”老祖朗声道。
说话间,近侍已用餐刀从剩下的肉条上切下了一小片,用叉子递给老祖。
老祖点点头,将那片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老祖的表情,既庄严又慈和,眼看老祖喉头蠕动,将鲜肉吞下,那名奉献的兽化人激动得几乎晕倒。
“奉神灵和先祖之名,为了你虔诚的奉献,特赐给你额外的,十年的寿命。”隔着十米,老祖摊开手,向这个虔敬的,积极的子民遥送祝福。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神力光芒罩住了兽化人的上半身。
“扑通!”也许是太过兴奋,在老祖的恩赐到来之际,这名兽化人竟然晕倒了。当然,在万寿大典上,这种事不少,早有经验的几个近侍立刻上前,把这个昏迷的家伙抬走。
这名兽化人刚才跪着的地方,一大滩鲜血正顺着砖石的缝隙,渗入下方的排水道。无疑,他倒下不仅是激动,还有失血过多。楚逸欢不禁暗暗皱眉,鲁莽自残,这个兽化人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什么长寿都是笑话。
接下来,第二个奉献的兽化人就很有分寸,应该是第一个家伙的前车之鉴,让他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两块肉,流血不多,他也及时用布条勒住伤口,避免了昏倒的下场。
金盘再次被端给老祖,老祖吃下一小片,剩下的,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敬天地,而是装进了另一个金盘。
至于这一次长寿的恩赐,只有五年。
从偏殿的一侧,近侍端出了几盆去骨的鱼肉。然后,鱼肉,以及切下的人肉一起,被放进了一个两米宽的钵子里,一名近侍举着石棍,开始捶打。
接下来,每个新人都开始奉献,六个兽化人之后,是几个人类男性,这帮人战战兢兢地,切下的肉有大有小,也得到了老祖年份不等的长寿恩赐。
老祖吃剩的人肉,都被放进了巨钵,和着鱼肉锤成肉泥。一些近侍则将肉泥捞出来,捏成丸子,再分给参与大典的其他人。
楚逸欢也明白了,圣河的鱼还有这个作用,难怪瓦多腾亲自出马,原来是要用在典礼上,作为给奴才的恩赐。让奴才们分食新人的肉,在某些野蛮的习俗中,也算是接纳对方,也有血誓的意思。
奉献者中,除了农垦村提拔的奴才,还有几个卫士模样的家伙,这些卫士,下刀的经验最为丰富,流血不多,肉也够分量。他们的胸口和手臂,也有和瓦多腾等人一样的旧伤。
从这一点来看,万寿大典,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举行,而且,是一种高级奴才才能领取的恩典,低级奴才还没有资格。从嘟噜来看,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仪式。楚逸欢两人,也理解了嘟噜畏惧和神往的,放到嘴边吃的动作。
最让两名魔法师迷惑的,是这种“增寿”的祝福,老祖抬手送出的,的确像是神力光芒。而在场的奴才都对此深信不疑,连那些惶恐的新人,也在光芒下露出了喜色。假如老祖不是在装神弄鬼,就是掌握了一门无比神奇的,议会大师们梦寐以求的力量。对此,两人的警惕又加重了一分。
在虔诚的气氛中,一旁的乐队再次奏起降调的明珠颂,礼区侍从也低声合唱,使大典更显庄严。众人已经跪了很久,却没有谁露出疲态。楚逸欢和昆汀则在肚子里连声咒骂。
“呜呜呜!不要,不要他吃我的肉!妖怪!我怕——呜呜,妈妈——”还有五六个,奉献就要结束了,就在两位觉者望眼欲穿之际,突然,地上的新人中间,响起了一阵儿童的嚎哭声。
妖怪?!这句通用语,用在奇形怪兽身上的污蔑之词,一下就让广场上死一般地寂静。虽说童言无忌,但是,谁敢用这个词来形容至高无上,神通无量的老祖?而且,还是当着老祖的面,将恩赐的典礼亵渎!
很多人脸色惨白,很多人惊惶不已。而这名三、四岁左右的儿童,也在第一时间,被他大惊失色的母亲,还有外祖父模样的老者捂住了嘴。
这应该是新加入南极国的,来自珙洲的一家奴隶,不知是被哪支捕猎队贩来。儿童不懂规矩,往深了想,也是礼区的奴才管束不严,有失职之嫌。
腊河才宰相则显得气急败坏,他疾步上前,一脚,就把照料着儿童奉献的老者踹倒在地。
“你们,大逆的,不道!死!”腊河才尖着嗓门,招呼卫兵上前。
几个如狼似虎的兽化人立刻冲过来,挟起儿童和老者就走。儿童死命地挣扎,老者也大哭起来:“不要,求大人饶了他,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是我没有教好。请宰相大人处罚我吧,老奴我愿意受罚。”
“闭嘴!”腊河才道。卫兵立刻堵住了老者的嘴,儿童的母亲也开始哀哭。
“住手!”突然,一声带着浓重东部口音的通用语,打断了卫兵的动作。是老祖!老祖面露愠色,正大步走过来。
卫兵连忙松手,众人立刻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谁也不敢在愤怒的老祖身前站立。
“腊河才!你太莽撞了!”老祖毛脸上的长眉耸动,一开口就呵斥他最得力的宰相,“我早就告诉你,要善待子民,爱惜每一个人,尤其是儿童,他不懂事,说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腊河才低着头,像受气的女人一样小声道:“可是……”
“没有可是。”老祖大声道,“你办事不妥,必须检讨,罚薪一月!”他说着对侍从一招手,“你们,拿糖果过来!”
从侍从手里接过糖果,老祖和蔼地蹲下身,摸了摸刚刚冒犯过他的儿童的脑袋,将纸包递过去:“来,尝尝这个,霜糖,在北方可吃不到。”
这名儿童眼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沫,又看看身旁的老者。“老祖,我们不敢……”老者嗫嚅着道。
“你们都是南极国的子民,有什么不敢,孩子还小,谁会和他计较。”老祖似乎有些生气,把霜糖塞进儿童手里。
“快谢谢老祖!”一旁的老者忙不迭地道。就这么片刻工夫,他背上已被冷汗浸湿了。
在场众人除了惊疑之外,也有感激不尽,尤其是几个新提拔的农垦奴才,不由自主地喃喃称颂。
谁也想象不到,老祖竟然宽恕了小奴才的冒犯,而且,对他满是关爱。什么是天威难测,这不就是天威难测?
“谢、谢谢老祖。”惹祸的儿童紧紧拽着手里的糖果,似乎很怕被人抢走。他应该很久没有吃过这类零食了。
老祖笑得更为和蔼,他剥了一粒糖果,亲手喂到儿童嘴里,又慈祥地道:“你怕我吗?”
儿童使劲地吮吸霜糖,鼓着腮帮,瞪着老祖的毛脸,脸上有畏惧,也有一丝好奇。
“刚才怕。”儿童道。
“现在呢?”老祖问。
“现在不怕了。”儿童摇摇头。
“为什么呢?”老祖饶有兴味地道。
“你给我糖吃,不是妖怪。”儿童说着,又问:“老爷爷,你不吃我的肉好不好?我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