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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皇子卡萨沙正在教廷里的圣普罗西斯大殿堂与圣女殿下打着太极,而这边,远在帝都另一处的皇宫内,却不比那里好过多少。
黑发少女满脸苍白,紫罗兰色的眼眸下一圈乌青红肿,就连长长的睫毛都沾染着水珠,看上去惹人怜爱。
兰洛儿一夜未眠,只觉心中不甘憋闷,却又奇异涌出难得的愧疚和别扭,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熟悉的脸庞上生出了颓废模样,就算用化妆品涂抹遮掩,也不能抹去眼里疲惫的神色。
愣怔的看着镜子,黑发少女不禁想起昨日与二皇子玩闹之下无意间发生的摔伤事件。
说实在的,她虽从母后那里得知了少女的身份,并且也知道她与历代圣女的不同之处。刚开始还满怀期待,但随着等待,她便越发不放在心上,甚至在见到她时,什么尊敬,什么好奇都通通不见,只不过是因为她与自己同样是个小孩子,并且除了长相外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便不禁生出一股淡淡的轻视之意。
然而昨日被父皇责骂之时,得知自己竟无意间伤害了她,虽然愧疚,但扔拉不下面自己,并且还心生委屈。
过了一夜,眼看屋外漆黑的天空渐渐亮堂起来,温热的阳光也照亮进屋里,她不得不着急起来,想去道歉,但又转而一想,她堂堂一名帝国公主,竟然要想同龄同龄人道歉。她……她就怎么也拉不下脸面出来。
“洛儿……”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黑发少女回过神,两眼一亮。从镜子中见到一位与她有五分相像的妇人正站在她身后,正满脸担扰的看着她。
少女骤然转身,扑向妇人怀里,闷声哭道:“母后!”
随着少女的动作,妇人一头漆黑如夜的长发也在身后摆动不停,一只手环抱着少女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一双紫眸在也止不住怜惜之意。
“洛儿……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你父皇说过……再怎么样也确实是你不对。”
黑发少女猛然抬头,突然推开妇人,又气急的坐回到梳妆台前。“难道连母后也觉得是我故意推她了?!”
少女很伤心。一直对她爱护有加的母后竟也同父皇一样。想让她向那人赔礼道歉?!她心中顿时不甘升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为何还要我向她道歉?!”少女暴怒,尖锐的说:“明明是卡萨沙的错。谁让他带那些舞女进来的!而且她也没告诉我她受伤了啊,我也不知道呀,怎么还怪我起……”
“洛儿!”眼见她越说越过分,妇人终于忍不住喝止道:“不要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圣女殿下与你年龄一样,绝没这个心思让你故意出丑所以不告诉你!你也别胡思乱想……先不论这些,在说,殿下受伤是不是你因为与卡萨沙争执起来,才把殿下牵扯进来的?!”
“……是的……”黑发少女先是低头答复着,接着在陡然大声道:“但是——……!”
“别找借口推脱!”黑发妇人开口堵住对方的话,“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别胡乱找借口推脱责任,难道你反驳了这些,就能把你害殿下受伤的事情改变吗?!”
兰洛儿被自己母亲说得满脸通红,嘴巴张合了几遍,最终却无话可说,只能撇过头把视线望向别处。
“你这性子我还不清楚,只不过是拉不开脸面,别扭的不想去道歉……”
作为母亲,宋子怡对这唯一的女儿是疼爱有加,比起其他几个儿子,那是真心疼爱,但也不会因此变成溺爱。对她的性格也懂得一清二楚,虽然嘴上毒舌别扭,其实心眼儿却不坏,还是个好孩子。
“今日一早天没亮,你的二哥哥就去教廷道歉了,至今都没回来……如今,你也不能落下,也赶早去跟殿下道歉才行。”
“什么,卡萨沙他……!”兰洛儿一听,忍不住惊呼道。
她跟卡萨沙虽水火不容,还特不待见他,但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
自大,随心所欲,这些都是卡萨沙的专用词,当然还有如若不愿意,谁也逼迫不了他,反之,如果真心实意的话,不论对方是平民、还是小偷罪犯,他都能低下头好好相处……
——所以……他这是诚心道歉了?!
兰洛儿呆愣的想,心中的不甘也随之消失了一点儿。
“洛儿,你也不能落后呀……”
宋子怡幽幽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兰洛儿缓过神,咬了咬唇,半合着眼。
她说:“母后,我会道歉的……但还请让我好好想想……”
她的确不甘落后于卡萨沙这个花花公子,但要诚心实意的话,她也得想想法子该如何道歉才好。
……
(二)
帝星晴空万里,但远在太空天际的莎贝尔行星,则阴暗得犹如夜晚。
瘦弱的少年磕磕碰碰的揣着东西,缓缓走到一处垃圾桶旁坐下,他低垂着眼,不停颤抖着身体。
早已到中午了,但这天气却因为阴雨遍布,而显得犹如夜晚一样寒冷凄凉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不见一丝阳光,而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忍不住下起了薄薄细雨,一点一点的落下来,在坑坑洼洼的你土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小水坑。
少年躲藏的位置说不上差,但也好在头顶上方还有半个屋檐能替他遮风挡雨,只苦了露出几个脚拇指的破鞋和额前的头发了,三两下就被这雨水给淋得湿润黏腻起来。
少年打了个寒颤,这天气根本不像平时炎热如夏的午日,而是仿佛置身于冬日里的夜晚般寒冷,再加上雨水的湿冷气息,就算少年习惯了莎贝尔极端的两个天气,也不得不被这雨天给冷得打颤。
少年颤颤巍巍的伸出光裸脏兮的手掌,缓缓按住胸口,但又在触碰之后瞬间收回,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又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拆开,再伸出另一只手,往屋外捧了片刻,瞬间聚集了一手雨水,合着饼干一起吞咽了下去。
他原本是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但奈何最近运气不佳,碰上的事也着实让人吃惊,原本的小破屋周围,也布满了可以陌生人士,所以他只能有家无回,在外面晃悠着。
他陡然想起那人临死之前所说的话,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别的原因,他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有好几次都想抛下胸前那惹事的物件,但只要一想到银发少年的模样,他就又瞬间坚定了报恩的心思,可现实是在太残酷了,他也因为报恩,付出了平静的生活。
他不晓得那些人是谁,但却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掩藏在他胸前的破旧胸章,为此他日夜逃跑躲藏,只因不想失言,毕竟那人救了他两次,对他也不像旁人那般虚伪的露出善意,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那人失望……
……
雨下的越来越大,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也越发扩大,都要淹没到少年的脚边了。
瘦弱的少年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想要换个地方躲雨,却又在抬脚离去时顿住了脚步,放轻了呼吸,侧耳聆听着什么,接着便瞬间抬起脚向小巷子里奔去,然而随着他的移动,在他身后瞬间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眼见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便也脚步飞快,跟着跑了过去。
乌云涌出一道道闪电,打量了漆黑的天空,撤响了莎贝尔安静的午日,少年不顾寒冷的雨水流淌在身,甩着胳膊大步大步的在复杂难绕的小巷子里到处奔跑。
他的头发黏腻在眼旁,破旧的衣物也因雨水的浸湿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体格,然而拥有一具瘦弱身体的少年,现在却仿佛有无数力气,快速奔走于小巷子里,原本裸露在外的漆黑皮肤,也因雨水的冲刷而露出苍白来,只不过那脸颊上却有着两抹诡异的粉红,而先前坚毅的眼眸也骤然出现了一丝彷徨。
少年知道,自己生病了,因为他竟不觉得冲刷在自己身上的雨水寒冷,而是感到了异常的舒适,只觉得燥热难耐的身体在雨水的接触下,感到了清凉和舒服的感觉……而不是寒冷刺骨的凉意。
“哈哈哈……”
少年喘着气,跄踉着脚步,扶着墙壁缓缓停下,无数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过脸颊,聚集到削尖的下巴上,慢慢聚成水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浑浊的泥水坑里,水珠滴落的声音,超过了雨水打在地上的响声,在他耳边骤然响起,异常清晰,仿佛其他繁杂的声音被棉纱包裹着,遥远到不可触及,渐渐的没了声音,只有这般“嘀嗒、嘀嗒”的脆响徒留在他耳旁。
原本低垂的视线里,骤然出现一双沾染了泥土、看不清本色的皮靴,正踩在浑浊的泥水潭里,脚尖面朝着她。
少年知道,他们来了……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清冷到没有感情可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他那份寂静到安详的气氛,他只觉水珠垂落的“嘀嗒”陡然被大量混杂的声音淹没,还不等他抬头看向那人,便只觉得两眼一黑,双脚一软,下一秒,他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包裹住,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刚开出声,就突然又两眼一黑,瞬间沉入了沉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