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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苍山内林木茂密,空气潮湿清新,山风沁凉柔和,柳云夕渐渐感觉神清气爽,脸色也红润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已经一个学生都没有了,全散了。只有乔以安拿个相机,在她周围不停捕捉镜头。见她四处张望,收起相机,走过来:“走吧,你的学生抛弃你了,你就跟着我吧。”
望着前面一条长长的人流,顺着山路蜿蜒蠕动,大山里出来的柳云夕兴致大涨,她张开双臂仰望蓝天,大声呼叫“啊——”,牵起乔以安朝那人流奔去。
柳云夕从小就在大山里打滚,爬山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尤其是这样的一座山,山路修筑平整,在稍陡一点的地方还有一条人工拉起的助登的铁索。这也叫登山?柳云夕在心里蔑视。
乔以安没想到刚刚还脸色苍白软绵无力的柳云夕现在就像一只小老虎,上山路就跟走平地一样,轻捷灵巧。
“你慢点,云夕,等我。”他叫。
柳云夕回头看他,并不停步:“你快点。”
柳云夕一路上不知甩掉多少人,她仿佛又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的大山上与爸爸追逐嬉闹,每到一座高峰,蓝天就在头顶,触手可及。
有一次,他们爬到了家乡最高的一座山顶,柳云夕竟然不肯回家,央求爸爸留在山上,等到天黑,她要摘星星摘月亮。疼爱她的爸爸就陪她在山顶等到天黑,可当星星出来时,她却熬不住睡着了,是爸爸叫醒她的,她在爸爸怀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一片灿烂,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的星星挂在洗过一样的蓝蓝的天幕上,好美。星星就在头顶,可是仍是够不着,爸爸说:“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
后来读书了,一读到李白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立即就想到跟爸爸在山顶看星星的那个晚上,原来诗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诗。
再后来读高中了,有一次作文比赛,题目是《天边,有一颗星》,看到题目,就想到爸爸那天晚上在山顶上说的话:“我家云夕就是那上面的一颗星,最美最亮的那颗。”结果,那次作文比赛,她荣获特等奖。
“到了!我到了!”站在山顶,柳云夕振臂高呼,“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已经登上山顶的学生立即跟着她吟诵起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时间,朗朗的读书声响彻山谷,几秒后,山谷传来朗朗的回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哦——噢——”同学们欢呼。
突然,下面一片惊呼,柳云夕循声望过去时,只见一团影子从青黑的山崖上直滚下去。
“以安!”她惊叫。
当惊呼声传来时,柳云夕的大脑第一时间跳出的是乔以安。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团滚动的影子时,柳云夕心惊肉跳,一双眼睛也牢牢锁在那团影子上。
十几秒后,那团影子落到了崖底,不动了。瞬间被人群包围,柳云夕只看见层层叠叠的人围上去,隐约听见有人呼叫什么主任。她的心顿时缩成一团,腿软无力,竟迈不开脚。
“徐医生,你在哪?快到摩天岭这边,有人摔伤了,很严重。”不知谁在打电话,声音好熟悉,只一瞬,柳云夕就判断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乔以安,可是等她抬眼再去搜寻时,那人已经隐入人群中了。
镇定下来的柳云夕很快到了崖底,她一眼就看到乔以安坐在地上,怀里躺着袁香竹,宋紹荣斜靠在一块岩石上,头上脸上手上都是血,腿上的血已经染红了裤子,还在往外渗。他的表情很痛苦,好像不能动弹。袁香竹已经昏迷,好像没有皮外伤。
“快让开,让开,让我进去。”匆匆赶到的随行校医徐医生从人群中挤到他们跟前,马上打开药箱,拿出镊子纱布和碘酒为宋绍荣包扎。宋紹荣痛得龇牙咧嘴,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给宋绍荣包扎好后,他叮嘱道:“宋主任,你的胳膊和腿可能骨折了,不要乱动,我已叫了救护车,半小时后会到。”说完他转向袁香竹,察看她的伤情。不到两分钟,他对乔以安说:“她颅内可能出血,要尽快送医院。”
这时,附近的领导和老师都来了,乔以安吩咐俞维和校医帮忙把宋紹荣送下山,他自己抱起袁香竹就往山下走。他们下山后大约二十分钟,救护车来了。
乔以安把袁香竹交给医护人员后也跟上了车,柳云夕跟到车门处,正要招呼他,车门“哐”地一下关上了,他们在空中交接的视线瞬间被那扇薄薄的铁门切断,车子启动了,载着乔以安和两位伤员呼啸而去。
围观的人群在一阵唏嘘议论庆幸感慨之后渐渐散了,再次奔向这座雄壮又神秘的大山。
柳云夕再没心思攀爬,一颗心空荡荡的,早都跟随乔以安跑了。
乔以安抱着袁香竹时,眉眼间的焦急与疼惜她看得真切,那么远那么陡的山路,他抱着她一口气走下来,不换手不歇脚,简直就是奇迹,他在玉苍山创造了奇迹,因为袁香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竟隐隐地痛了一下,随之又失声哑笑,难道她在吃一个身负重伤安危未仆的人的醋?
你好残忍!柳云夕!
她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理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调整状态。得跟上学生,盯着他们,不能再出意外。
中午吃完饭后,接高副校通知,原本下午去碗窑的计划取消,学生直接回校。结果一车的学生一路抱怨,连先前游玉苍山时的激动兴奋也荡然无存了。欧阳雅雅还说:“那个什么海龟,不会爬山就不要爬嘛,娇弱得跟个公主一样,她摔了,害我们倒霉。”“他们摔了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取消去碗窑?”陈思思义愤填膺。“就是,关我们什么事。”
……
这就叫惊弓之鸟。柳云夕在心里说。
一回学校,柳云夕就电话乔以安,询问袁香竹和宋绍荣情况。还好,袁香竹并无大碍,在去医院的路上就醒了。倒是宋绍荣,不但右手骨折,头部受伤较严重,要住院几天。
“那你晚上回学校吗?”柳云夕问。
“回,当然回。”乔以安答。
“那谁照看宋主任?”顿了一下,柳云夕还是问了。
“香竹,宋绍荣是为保护她才摔伤的,她知道,所以主动留下来做看护。”乔以安答。
这个袁香竹,急急忙忙从英国赶回来,就是为了做看护的吗?前一阵刚看护完乔以安,现在又要看护宋绍荣。而且两个男人都是因为她才受的伤,真是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