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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直养在身边。衣食住行样样操心,仁德皇帝怕她老人家累着了,还特地隔三差五地跑到寿仁宫来瞧了瞧,再三嘱咐手底下的嬷嬷们切不可累着她这位太后娘娘,却是只字未提将祺灵送出宫去的说辞。再到后来,孩子慢慢大了,启蒙,琴棋书画,女红,学舞,无不是她这位皇祖母教着看顾着,以至于后来玄儿入宫了,仁德皇帝执意要亲自教习,甚至还想让皇后代为照看着,若不是她这位皇祖母提早得了消息,只怕而今玄儿都养在皇后跟前了。
后来的日子,祺灵和玄儿承欢膝下,日日瞧着这两兄妹拌嘴吵架,偶尔还调皮捣蛋,然后只要她这位皇祖母轻轻喊一声,两人立马都会是乖巧听话起来,太后疼这两个孩子也是疼到了骨子里头去了,宫里头的皇子公主们虽说不多,可能够入得了太后老佛爷眼的却是极少,只有慕容钦三皇子才有机会与玄王殿下和祺灵郡主玩到一块去,别的皇子和公主们除了过年过节,寿仁宫是进都不许进来的。
太后娘娘敛了心思,瞧着祺灵郡主坚定不移的眼神,心里头一痛,何时起,养在自己跟前的小人儿已然这般大了,都能够违逆她这位皇祖母,自个儿拿主意了?
她叹息道,“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
祺灵郡主闻言立马欢喜地磕头。
仁德皇帝没有说话,祺灵要去西北于情于理他这位皇舅父都不能反对,只是经祺灵这般一闹,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西北瘟疫,不仅仅波及军营,更多的是侵害百姓,此时此刻,帝都城里不仅仅要大量派去太医、药材,更多的应该是人心上的支持!
有“神医”之名的苏家七娘子前去……自然是好,只是皇家里是不是也应该派遣个人前去?一来是体现了皇家的重视。于稳定民心把控大局有益,而来便是为了更好了的主持大局!瘟疫乃是非常时期,更何况西北北接北宜玄武,南邻南蛮野人之地。如若在这个非常时期闹出什么民心不安的事情来,只怕西北的局势有得动荡一番,再说了,祺灵这位第一郡主都自亲前去,到时皇家里却没个有担当的儿郎前去。只怕不仅仅是朝堂上言官们诟病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只是,派遣谁去才最合适呢?
仁德皇帝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一大早,玄武逸城和慕容钦便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御书房前,早朝归来的仁德皇帝扫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御书房,接着便是前来议事的朝中大臣和全太医院的太医,其中还包括多年未上朝堂的穆老帝师。
穆老帝师想起了今日早膳时分儿媳妇的话,“……听闻慕容钦皇子昨日在陛下面前大肆举荐苏家的那位七娘子……出了御书房径直奔袭去了将军府,直到夜半子时方才离去,不多久就听说了苏家七娘子自请去西北的事来。儿媳想着,这位慕容钦皇子能够在国家危难时刻心系百姓固然是好,只是这般行事是不是也太鲁莽了些,毕竟是与咱们九儿有了婚约的人,这般大大咧咧地朝着将军府跑去……”
“好了!”穆老帝师出声打断了儿媳妇的话,扫了眼左手边的穆九,瞧着孙女那张胀得通红的面色,心里头一沉,道:“食不言,寝不语。”
而今再看着慕容钦皇子跪在御书房笔直的背影。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那日在西直院前听到的话,想起了自己脚边那朵委身在墙角根处的不知名野花,他还老以为慕容钦皇子便如同是那朵委身墙角的野花,脆弱、依附而又不堪一击。而今想来,这孩子只怕是个有主见有骨气的,穆九嫁与他为妻,幸不幸福当真难说……
到了御书房,说到皇家该派遣个人前去支援西北时,穆老帝师便直接举荐了慕容钦。理由很简单,慕容钦身为三皇子,早已成年,是时候该为皇家出分力尽份心了。
有大臣提出了玄王殿下,也有太医举荐了六皇子,一时间总说纷纭。
仁德皇帝却是在席间多扫了穆老帝师几眼。
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得出个定论来,仁德皇帝散了众人,让毕福全将御书房外跪着的二人带了进来。
仁德皇帝开口说道:“你二人都不是此去西北的最佳人选,玄儿定了将军府苏家的娘子,你皇祖母的意思:你年纪大了,自然是越早成婚越好,虽说是娶侧妃,可这毕竟是你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娶回王府,自然不能随意了之,寡人已经嘱咐皇后为你操办婚姻大事了。钦儿也与穆家的穆九有了婚约,穆老帝师跟太后娘娘说念及穆九年纪尚小,希望在家里多留些时日,寡人已经应允了,只是这婚事可以晚些时候,这订婚之事却是不能再拖,寡人一并交由了皇后操持,你二人,一个忙着成婚一个忙着定亲,皆是有了婚约之人,寡人若在此刻派遣你们前去西北瘟疫之地,只怕会被人诟病,别的不说,太后娘娘那定是不会允许的!”
“皇舅父——”
“父皇——”
两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好了,此事寡人自有打算,容不得他人干涉,你们安心留在帝都为自身大事准备着,别的不要再多想了,都退下吧!”仁德皇帝挥手道。
玄武逸城与慕容钦只得齐声应“是”,退了下去。
玄武逸城立马转去了寿仁宫,慕容钦却是二话不说出宫去了紫云山涧。
前去西北支援的人马于明日午时动身,两人皆知耽搁不得。
仁德皇帝透过黑漆金丝雕花楠木大窗望着两人背道而驰的身影,龙眼里晦暗不明,即便是近身服侍了几十年的毕福全也猜不出这位陛下此刻是欣慰还是忧愁。
紫云山涧里,慕容钦进了穆老帝师的书房,二话不说直接磕了个头,接着便是来了句,“还望穆老帝师成全。”
穆九尚在一侧侍候着祖父笔墨,见着这样一幕,她已经目瞪口呆。
穆老帝师慈爱地嘱咐她下去,等到书房的门掩紧了。他方才起身问道:“慕容钦皇子前来,是要老夫成全你救国救民之心,还是要老夫全了你爱护苏家七娘子之心?”
慕容钦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笑得坦然的穆老帝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日,穆九躲在穆老帝师的书房外偷听了老半天也不知道里头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慕容钦皇子出来时明显的轻松下来,还问她:“西北归来,需要我给你带些什么吗?”
穆九红着脸连连摇了摇头。抬头见着慕容钦三皇子那般诚挚的眼神,面色又红了两分,想了想最终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等我回来……”慕容钦走近两步,低声说道。
只是还未待穆九娘子回过神来,他已经大步离去。
穆老帝师瞧着自家孙女慌慌张张提着裙角大步追上去的身影,嘴角的苦笑越发明显。
罢了罢了,儿女间的情谊,他这个老头子能够管一时,难不成能够管一世?
早些随了他们去,得了……
慕容钦赶到寿仁宫时。玄武逸城恰巧从里头出来,他被拦住了去路。
“不就是念及本王没有慕容这个姓氏罢了,这一次当真是便宜了你慕容钦!”玄武逸城恨恨然说道,魅紫色的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慕容钦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寿仁宫。
果真,太后娘娘仔细嘱咐了他要注意安全,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还道:“你是皇子。此去不过是为了稳固民心,你父皇想必已经将西北的情形告知了你,瘟疫乃是天灾,不仅仅是人力就可以更改的。你自幼便是体弱多病,身子骨不比别人,定得自己万分小心才是。”
太后娘娘不放心的又道:“你已经是有了婚约的人,临走前自然得到紫云山涧去一趟,穆九那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再是明理懂事不过。你这一去少说也得要大半年的时间,且去和她说说体己的话,哀家的哥哥是个聪明人,自然懂你的苦心,他会明白同意的。”
“钦儿,穆九是个好姑娘,穆家更是个好靠山,祖母能够帮你的只能是这些了,你自个儿……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苏家那丫头……你就不要再想了……”
第二日,在仁德皇帝的祝词中,慕容钦第一次以三皇子的身份高坐汗血宝马前,领着援军带着粮食、药材,离开了帝都城。
苏老夫人也在欢送的人群里头,最终还是没有跟着苏七前去。
昨夜岑州来的急报,前两日苏家二老爷从三楼高的地方摔了下去,当时便已经是人事不省,到信使来报时生死不明了。
苏老夫人不能不管这事,何况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事,还特地派遣了玉嬷嬷带来了好些上等的人参前来,送走了苏七,苏老夫人和苏家三娘子、四娘子便即刻启程回岑州。
今早临行前玄武逸城闯进了苏七的闺房,他道:“本王不过是要岑州那边闹出点事来,不想这位苏二老爷这般的拼命。”
言语里却是没有丝毫的歉意。
苏七自个儿梳理着长发,扫了那厮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生气了?你放心,即便太医院里的那些个老东西不顶用,本王在江湖上遍地都是朋友,好些个都是奇人异士,自然不会让国公夫人为此忧心的。”玄武逸城半跪在苏七身侧道。
“这还差不多!”苏七弯起了嘴角。
“哎呀呀,真不知道你们家那两位姓苏的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这丫头,人家现如今都人事不知了,你这身为亲侄女的还只一味地担心着自家祖母是不是会忧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里除了国公夫人,别的都是寄居于将军府的外人呐!”玄武逸城挑衅着说道。
“这都被你发现了?如此看来,你玄武逸城也不是很缺心眼嘛!”苏七随意丢了镶百宝的梳篦,直接起了身。
玄武逸城闻言一时愣住了,直到回过神来,方才追着出去,“哎,话可得说清,本王什么时候缺心眼了,你倒是说说啊!”
闹哄哄的。直接把苏家四娘子引了过来,可玄武逸城完全当那人不存在似的,缠着苏七不依不饶地定要她说了个清楚。
苏七扫了黑了脸的苏家四娘,自顾自的整理着行李。没有搭理那厮。
苏家四娘子却是掩面而去。
这个小闹曲被苏家三娘子看在眼里,不出一刻钟便汇报到了苏老夫人耳里。
她老人家想,玄王殿下也是个不省心的,苏七日后看来还是远远离开帝都好了。
一行人抵达西北庙军营时已是半月之后。
苏七与一众前来的太医们直接被带进了军营的主帐内,苏七等人还为进去。里头就已经传来了祺灵郡主嚎啕大哭之声,“父亲,父亲——您醒醒啊,祺灵来看你了——”
苏七心头一酸,不好,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持续性高热,据身边照料的将士说西城侯已经高热不退三日了,每日里不知道要跟换多少的额帕,还是不起任何作用;接着是大汗淋漓,日日要跟换衣物。甚至是身下的木头床都有了浸湿的痕迹;还有球结膜红肿,嘴唇干裂,面上及四肢猩红色皮疹……
“侯爷是不是前期有过咳嗽?”苏七问道。
“有,小的记得侯爷接连咳了好几日,接着便是开始发热,然后就是如今这般人事不省。”小兵头仔细回道。
“咳嗽厉害吗?每次是连着咳一两声还是好多声,有没有痰,咳嗽时侯爷有没有说过胸口痛?”苏七接着追问道。
“胸口痛不痛小的没有听侯爷说过,最开始只是偶尔咳一两声,小的说要请当地的大夫来瞧瞧。侯爷还斥责了小的一顿,说只是一个伤风感冒,岂能劳动民众?到了第二日侯爷便是连着要咳好几声了,第三日夜间小的听着侯爷一晚上都是咳个不停的。几乎一夜都没睡,有没有痰小的不知道,侯爷在军营里下了死命令,无论是谁都不得不讲卫生,是以小的从未看到侯爷吐出过痰……”小将士说到最后低下了声。
“发病期间,侯爷有没有全身发抖?除了咳嗽和发软。可还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例如头痛、晕厥、拉肚子等”苏七一面问一面快速用笔记了下来。
这还是在现代学医时留下的习惯,大医院里每日要见要问的病患实在是太多,到了之后要书写病历时脑地里便是一团浆糊,是以苏七最初便养成了笔记的习惯,祖母说了,好记心比不上烂笔头,苏七对此深信不疑。
“呀,大夫连这些都猜到了,真是了不起!”小兵头高兴地道:“侯爷最开始发热时没有发抖的情况,近两日却是时不时地会出现,有时候还会说些胡话,至于头痛、拉肚子这些情况小的没有听侯爷说过,祺灵郡主是知道的,侯爷向来不喜小的们过问太多他的事宜,侯爷又是不喜欢说道这些苦痛的,小的只知道这些了,还望大夫救救我家侯爷!”
说到最后,那位小兵头已经连连跪下磕起头来,最后还忍不住自己低声咳了两声。
祺灵正准备去扶的手被苏七一把拦住了。
“你这般咳嗽,有几日了?”苏七不顾祺灵的询问,直接问道。
“有……已有两日了。”小兵头不明所以,回道。
苏七闻言立马拉扯着祺灵后退两步,然后掩面大声道:“除了这个小兵,余下之人速速出营帐!”
祺灵不明所以,挣扎道:“苏七,苏七,我父亲你还未把脉开药呐,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出去?”
小兵头也跪爬过来,“大夫,大夫,可是小的说错了什么,还请大夫看在侯爷病重的份上出手相救,小的,小的这就离开,不碍着大夫的眼。”
苏七却是一把拦住了小兵头的去路,掩着面低沉道:“自今日起,你哪里也不许去,就是营帐也不可走出半步!”
“祺灵,你随我来,我有要事要与你等说!”苏七一面拉着祺灵郡主,一面厉声道。
祺灵见苏七面色凝重,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只得跟着出了营帐,太医们见郡主都出来了,也一个一个跟着出来。
“通过方才询问那小兵头的话,我初步得知这瘟疫是会传播的,并且便是通过瘟疫患者呼出的气体传播,若是我想的没错,定是先通过咱们呼吸的气道传播到人体,接着便是出现咳嗽、高热、抽搐,最后人事不省,昏迷、死亡!方才那位小兵头已经咳嗽起来,如若没有药物及时治疗,只怕不出两日便会发起热来,再接着就是昏迷了!”
“是以,我建议即刻清理出军营中以及百姓间得了瘟疫的患者,最好将他们聚集在一处,隔离开尚未传染的健康民众,同时咱们该逐一排查那些出现了咳嗽、发热、皮疹等症状的人,最好也将他们隔离到另一处地方,若是确定已经得了瘟疫的便移到瘟疫患者一处,若是没有得瘟疫的也最好隔离在一处仔细观察用药。”
“如此行事,岂不是会导致人心惶惶?”有太医提出了想法。
“是啊,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只怕无论是民众还是将士们都是不认同的。最简单的来说,得了病的人身子骨弱,自个儿定是不能够照顾好自己,若是按照苏家七娘子的说法来行事,那么这些个得了瘟疫的岂不是只能被聚集到一个屋里等死了不成?只怕到时候不是瘟疫给病死的,却是要被饿死、渴死了!”一位花白着胡须的太医横着眼说道。
苏七扫了眼过去,知道这位便是那太医院的副院判——陈太医,此次正院判李太医没有前来,李太医乃是太后娘娘惯用的太医了,寿仁宫那位年纪大了,不是头痛便是脚痛的,仁德皇帝自然不会将李太医也派遣出来,是以一众太医里头便是以这位太医院的副院判马首是瞻了。
只是面对这瘟疫大病,苏七才不管什么太医院院判不院判的事!
患者的生命永远摆在第一位——这是身为医者的第一职责!
“陈太医的顾虑正是本姑娘的顾虑,身为医者,得了瘟疫的患者咱们自然不能放弃,不仅仅不能弃之不管,更应该要多加照佛,尽心用药医治,力求将他们救回来,因为只有将他们救回来了,咱们才能够从根本上治理瘟疫!”苏七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方才苏家七娘子又是何出此言?”那位陈太医趾高气扬地问道,带着鄙夷的眼神那般的明目张胆,祺灵郡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可不待她出声,苏七一手制止了。
她道:“在下只是说要将瘟疫患者隔离,是为了从根本上切断了瘟疫患者与健康人员间不断地传播,胆在下并未曾说要将瘟疫患者饿死、渴死,陈太医所言未免太过了些!”
“你倒说说,何人来照料这些瘟疫病患?”那位陈太医黑了面色,大声质问道。
苏七却是笑了,她道:“陈太医莫不要忘了,咱们各位皆是医者,自然是要与这些个病患一处的,另外在下建议,可以从民间以及军营中征集些人手,自愿前来协助咱们照料病患,同时动用军营,加强对百姓间的管理,不许民众私自离开西北,不许民众私自潜逃,最好是将这西城城门皆关闭,以免西城带有瘟疫病的百姓逃到别处进一步散播瘟疫!”
“至于咱们这些需要与瘟疫病患密切接触之人,自然更是得全副武装,我建议每人皆带厚实的面纱包裹住嘴巴、鼻子,以免吸入有毒气体感染瘟疫,同时接触病患的手应该带手套,勤洗手,勤消毒,不要随意乱闯乱走动,西城四处最好要大面积的打扫清洗,日日用醋和药酒消毒,特别是瘟疫病患聚集之处,因瘟疫而丧命的死者皆需焚烧尸体,切不可将其埋入土内或者抛尸荒野河道而不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