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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印自太/祖建国以来,立上京为都,分州府郡县,中央集权,统一管理。
上京格局延续前朝布置,东尊、北贵、西卑、南贱,大印正阳宫稳居上京城正中,坐北朝南,威严显赫。
以这座气势恢宏的正阳宫为中心,住在上京城东的一般都是皇室贵族,城北的多是朝臣重将,而城西皆是良家百姓居住,至于城南吗?秦楼楚馆,好一派花红柳绿。
这一派绮丽烟尘景色里,有一处建筑群落在外形上瞧着独洁独雅,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却高耸与其中,无处可与之匹敌,这便是上京城最大的艺馆‘惊鸿馆’。
惊鸿馆依着南边的护城河,引一渠活水进来,围绕盘旋穿/折与整座馆址,生生把一座馆绕出两个水滴形状来。
以两个水滴形状为根本,建了两处建筑群为‘柳亭’及‘莲亭’。
此‘亭’为虚意,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小亭,而是两处建筑群最高建筑的名称,与人的眼珠一般,却比目不相邻,为对视。
从上京最高处望下来时,这惊鸿馆造型隐隐有八卦之状,随之整体布局营造而生的其它建筑亦如锦上添花,独一派活色生香,知趣知韵。
惊鸿馆为艺馆,营业时间皆为午后申时,越到入夜越是繁华,人影攒动,缭花百色,巧笑丝竹之声不绝与耳。
莲亭这边的月阁,有一处散座,几位穿着富贵的公子爷们各自搂着怀里的小女子,正聊得兴起,全不顾小桌上的酒菜已凉,不理帘幕后的舞女,舞技步步生莲,盛开绽放。
“可是有好几日没见到永林伯家那小子了,”
其中一个身着紫衣华服的公子边伸手摸了怀里小女子的酥/胸一把,边说道:“这可真是稀奇事,他如何忍得住,莫不是又被他爹揍得下不来床了吧?”尤觉那一把摸得意犹未尽,他又把嘴凑上去了,亲了一口才堪堪被那小女子假装羞涩地推开,他却兴致极高地哈哈大笑出来。
对面几位公子对眼前这番风情动作司空见惯,连调逗之心都无,紫衣华服公子对面坐着那位公子冷笑嘲讽道:“衍台兄这段时日怕是都睡在了红姑娘的怀里了吧,竟不知朝上那事?永林伯家那小子,若只是被他老子打得下不来床,养个十日八日便是了,如今……怕是十年八年也不好出门风流了。”
表字衍台的公子似乎对欧子嘉十分上心,伸长了脖子问过去,“竟有这事?前些时日我陪着母亲去京郊庵寺了,并不知京中发生什么,是谁有这般本事能辖制得住那浑货?那可是连他爹都打骂不住的。”叫他还与自己争小戏子,以前仗着他爹不敢得罪,如今听说他倒霉,简直兴灾乐祸到不能形容的。
“你道是谁?”那公子卖了一个巧,在衍台公子又追问了两遍,其他几位公子也停了说笑,推了怀里小女子,凑过来望他,他才笑着说道:“是云王老千岁。”
“云老王爷?”众人讶异,颇觉不太可能,几乎异口同声地疑道:“云老王爷不是多年不理事了吗?怎么还会与欧子嘉打了牵连?”
与众人讲解的这位公子,因其父兄皆是能上得早朝的大臣,对萧华长公主大闹早朝那件事,自然有所耳闻,如今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与众人说出来,听得众人个个双目发光,直感叹欧子嘉多年行凶作恶,这次终于踢到了硬石头上了,得罪了萧华长公主、落到云王爷手里,还能有好?
“这回欧子嘉可惨了!”衍台公子继续幸灾乐祸,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都是喜大普奔的作态。
说话那公子摆摆手,“必竟是永林伯欧正华的小儿子,永林伯府如何不管?”
立刻有人提出,“如何管?他还敢去公主府或云王府闹腾求情不成?”那一辈子的老脸,真不用要了。以后还以何颜面见人?
“他自己当然不会了,”之前说话的公子看似摸到了些门道,继续说:“听说他二儿子欧子川是个读书人,已连着几日去云王府讨教了,那日我的小厮去富昌候府寻杨易枫时,正巧碰到欧子川的贴身书童也去了富昌候府的。”
杨易枫是富昌候府二老爷杨宁泽的嫡次子,也就是小田氏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个娇生惯养,惯爱风月的,只是不敢如欧子嘉那般胡来,有老父后台,混成京中一霸。平日只与三两好友偷摸行事罢了,不幸,这位说事的公子就是他的三两好友之一。
“欧子川着人去富昌候府做什么呢?”又有人问道。
未等说事公子继续说,那位衍台公子已然替他答道:“这还用问,公主府那边不敢登门,只好找公主的驸马富昌候府了,哈哈……,怕是也不管用……”
富昌候府在京中的名声也是烈火烹油,仅次与永林伯家了,好在是同情一些的多些,却大抵还是看热闹罢了。与绿帽子这种事上,同情真得好吗……
所谓隔墙有耳,这厢里说的话,几位公子只当混闹,捡笑料了,隔厢却有人听入了心了。
那人长身玉立,穿着一件暗红色无纹无绣交领大袖长袍,里身是一件蚕丝绸的黑衣隐隐露着衣领边,同系的腰带松垮地缠系在窄细的腰间,墨发垂过腰系,头顶挽发的玉冠也同是暗红色,镂空雕饰玫瑰缠花样,极简单的装束,穿在这人身上,竟露出不一样的儒雅飘逸来。
他背手站在墙侧,另一厢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
他并非有意偷听,实是在这里刚见完客,忽觉胸口极不舒服,想是从柳亭那边过来时,不小心嗅了被风吹刮的柳絮才会如此,这才想缓一会儿在离去的。
每到春夏,百花绿叶繁盛之时,他敏感脆弱的胸肺就会不太舒服起来,给他添些负累。这些年,药吃了百种也无用,他只能渐渐习惯了。
他背过去的手,右手拇指抚过左手手背,那里有一道极浅极浅的疤,不细瞧去,只以为是手背皮上的一道纹。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十年前的一场差点命送黄泉的劫数,每每有事思虑,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摸一下。
隔壁室内那点子八卦很快被淫声笑语覆盖过去了,正这时,他这屋子的门也被推开,有一俊美少年闪身进来,带好房门后,走至他的身后,垂首站好。
“先生,人已经送走了。”
他‘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与他身后俊美少年相比,并不算得有多美的颜色,但那又是一张特殊的颜色。
他有着摄人心魄的眉眼,尤其那双眼。
宽阔饱满的额头,高耸的眉骨,似乎都为那双眼尾上扬、头尾都往着尖处收的眼眸做着铺垫,眼波流动,婉转魅人,配以他一举一动、一静一舒,皆流露出的温和气质、柔美韵味,瞧着竟是人间最好笔墨也研不出的画,仿佛谁也不能打扰到他,岁月从他身旁缓缓流走,带走时间带走一切,惟他不动,心无旁骛。
“这两天,是不是收到云王爷的请柬了?”
他淡淡的开口,俊美少年没想到他问的竟不是之前送人,探去勤王府的事,却是颇为‘不待见’的云王爷。
“是,这两日连着来送的,”少年如实答着,“邀请先生过府,我听云王府过来送帖子的小厮说,他家王爷近日得来一本前晋时的古书,说是极好的,想与先生一处品鉴。”
什么前晋时的古书,不过是想请他过去,让他看一看某人的惨状罢了,必说是为他出了气,实则还是惦记那套琴谱罢了。
他往日是绝不搭理的,但想起那日路口发生冲突后,小姑娘说的‘家兄’来,又想起刚刚隔壁几人的谈论。
那几个浪荡子猜得是永林伯通过二儿子欧子川之口去求富昌候,但依着他对永林伯的了解,永林伯必不会是干这等蠢事之人。谁不知道富昌候在萧华长公主面前根本说不上话。依着永林伯的手段,该是寻的那位‘家兄’吧。
他摸着手背的手指停了下来,若能再见她一面,却也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