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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清绕过大雄宝殿,直来到西苑禅堂,却见惠明师父和惠法、惠觉正在客厅里陪着曹县令,还有几个小和尚在一旁端茶倒水,左右侍候。ΔΔ
智清见师父正与客人聊得兴起,又不好去打断他们的交谈,只好悄悄地溜进房去,暗暗躲在惠法师叔的身旁,听着他们的交谈。
“贫僧久闻李学士之大名,却无缘会面,今日大人能造访弊寺,着实让小寺蓬荜生辉!”这惠明师父颇通诗文,也一向喜好结交文人墨客,今日闻听有翰林院学士来访,自然要来结识一番。而智清又是惠明眼中最有前途的徒弟,今天遇到这种场面,势必要让他前来观摩学习一下。
智清来看那李学士,约摸五十出头的年纪,只见他身穿一件圆领皂袍,头戴一方乌青幞巾,腰间系着一条嵌有白玉的束带,再看他的面相,生得是额宽口阔,双目炯然,须长一尺,髯有八寸,便便大腹,神采飘然。智清暗暗思道,到底是京城来的官员,果然是气度不凡。
那李学士听到惠明的恭维之词,只是呵呵一笑,言道:“大师父客气了,实不相瞒,在下早已辞了那翰林学士,现在也只是个工部员外郎。此番到江南来,一则是去金陵探望我那叔父,二则也是借此机会游览一下江南景色。”又言道:“大师父不知,我这人一向散漫惯了的,只喜欢喝酒吟诗,游山玩水,今日路过江都,闻听这茯苓山上有座百年古刹,特来拜访。我本不想打扰州府,谁料曹大人又是如此好客,定要亲自陪同,我也不好辜负了曹大人这番美意,所以这才相伴来到寺中。”
那曹友道听了这话,连忙笑道:“李大人过谦了不是,您虽已不在翰林院任职,但到底还是天子身边的人,到了我们这荒蛮小地,下官岂敢不来相陪!再者说,李学士诗词文章早已名满天下,下官能一睹大人的风采,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原来这李翰林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长安市上酒家眠,醉后敢将天子傲”的青莲居士李白,这李白字太白,祖籍巴蜀,生于陇西,年少时狂傲不羁,仕途不顺,但其诗文清奇飘逸、豪放脱俗,尤善饮酒交友,因此早已名满天下。天宝元年,经由工部侍郎贺知章举荐,李太白奉召入翰林院,专为玄宗起草公案文书,深得玄宗喜爱,随后令他为驾前侍奉。天宝八年,李太白因不愿屈于权贵,曾酒后斥责那些阿谀谄媚的仕宦官僚,后又遭宦官高力士诬陷,被玄宗贬出翰林院,只留了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虚衔。
此时的李白已是两鬓斑白年过五十,早已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时常寻仙访道寄情山水,此次南下,也是为了躲避政敌的讥讽与迫害,顺便游历一下江南一带的名胜古迹。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有智饼小和尚将泡好的茶水端了上来,惠明言道:“二位大人,本寺地僻山偏,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这是今年刚采的新茶,特请二位大人品尝一下!”言罢又对站在身后的智清吩咐道:“智清,给二位大人奉茶。”
智清得了吩咐,连忙将智饼手中的杯盏接了过来,双手将一杯冒着香气的三彩瓷杯奉到了李白面前,李白躬身接过瓷杯,谢道:“有劳小师父了!”
智清连忙又把另一杯清茶奉给了县令曹友道,那曹友道躬身展臂要接那茶盏,却哎哟一声又把手臂缩了回去,然后就开始用另一只手揉捏自己的肩背。
曹友道这一异常举动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有些惊讶,李白问道:“曹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身体有何不适?”
那曹友道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大概是昨夜被子没盖好,睡落枕了,呵呵,不碍事,不碍事。”说罢又把智清手里的那杯茶接了过来。
尽管众人觉得曹县令的举动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仔细追问,只有智清心里明白,曹县令肩背酸痛,定是因为挨了自己那一掌的缘故,好在自己昨夜没有用力过猛,不然这曹友道今日定是起不来床。
众人饮了香茶,便开始游玩寺院,惠明禅师陪同着李翰林与曹县令将戒台禅寺的罗汉堂、听风阁、钟鼓楼、碑林,东苑禅堂等处一一游遍,最后又到了大雄宝殿烧香拜了佛祖,李白见寺中古迹众多,佛光普照,不时连连夸赞,还捐了十两纹银做了功德。
众人逛完了寺院,惠明师父又让智清带了两位大人往寺院西边的白龙涧去转了一圈,那白龙涧位于茯苓山主峰之下,是一条常年流水的山涧,涧中有一帘瀑布高约三丈,瀑布下有一深潭名曰“白龙潭”,潭水明澈见底,甘甜清冽,是寺中僧人的饮水源地,涧边花木繁盛,林壑优美,被誉为“江都第一圣境”。
说话间已到了午后时分,那曹县令见日已西斜,天色将晚,便对李白笑道:“李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您也一定有些乏了吧,不如今天就暂且游玩到此,咱们早些下山,下官也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这李白见茯苓山春色正美,一时不忍离去,便对曹县令言道:“不碍事,不碍事,这等人间圣境,岂能不仔细赏玩?我今日就不下山了,在这寺中住上一晚也好啊。”又言道:“曹大人有公务要忙,大可不必在此陪我。”
那曹友道早已安排属下在县城里摆好了酒宴,要为李白接风洗尘,一听到他要在山上过夜,连忙苦笑着劝道:“大人,这怎么能行啊,您是京城来的六部官员,岂能不让下官们表一表孝敬之心,下官早已吩咐了手下,在县城里安排好了驿馆,订好了酒席,大人还是随下官回城去住吧!”
李白笑道:“曹老弟客气了,实不相瞒,李某此次离京,只是为了探亲访友,确无多少公务要办,实不想劳烦州府里的官员,再者说,我这个人一向是散漫惯了的,不愿在那觥筹杯盏中迷醉流连。我看这山中春色正美,又有这佛院净土,正好可以让我在此做一天世外之人,享受一番清静无为的妙处。”
“这”曹友道显然不愿意让李白住在这戒台寺里,李白虽然已被罢出翰林院,但到底还在工部任职,将来说不定还会东山再起,作为一个地方官,遇见这种巴结京官上司的机会,曹友道岂能轻易放过?又言道:“下官也别无他意,只是觉得这寺里的和尚尽食素斋,怕他们招待不好大人。”
李白呵呵笑道:“曹老弟的心意,李某全都明白,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喜好寻仙访道,今日到了这百年禅院,若不吃点素斋,听两段经文,岂不是有虚此行?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耽误了阁下半日,实不敢再劳烦阁下。”
那曹友道见李白留意已决,也不敢再劝,只得依了他。言道:“好吧,既然李大人有此雅兴,下官也不便强求,我留下两个衙役在此侍候大人,若有什么需要的,可只管差他们下山去取便是。”
李白忙又推辞,谁知那曹县令硬是要留两个衙役在此照料,李白见盛情难却,只好一一答应,并让智清给他和那两位衙役安排下两间厢房,便辞了曹友道,独自留在了山上。
惠明与寺里的僧人送别了县太爷,便引李白往厢房来住,此时暮色降临,寺中多处已点起灯烛。虽然戒台寺也接待过不少的州府官员,不过像李白这种京城来的文人加官官吏,倒还是头一遭,因此大小僧人也都是格外小心。
惠明师父特意吩咐了惠斋和紫云,让他们准备几样精致的斋菜送来,并安排智清负责这位翰林学士在寺院期间的饮食起居。
智清得了师父的吩咐,自然也不敢怠慢,他把李白居住的那间厢房仔细收拾了一遍,又拿来整洁的被褥铺盖,还烧了两壶水送来与他泡茶。
此时的李白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他见智清一直忙前忙后,十分辛苦,便对他言道:“小师父,你不必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今天真是辛苦小师父了,陪我转了一天,肯定累了吧,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智清见这大学士倒是个和蔼可亲之人,不比那些寻常的州官,各个架子十足,耀武扬威,他停下手中的活,只站在墙边,笑道:“不累,不累。”
李白见智清行动间有些拘束,便从桌子下又拉出一张椅子,言道:“坐下吧,小师父,我不是你们这里的州官,也管不了你们,你不必太过拘束,只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香客,或者是一个年长的老人就好,不要这么客气,快坐!”
智清见这李学士如此平易近人,因此也就放松了不少,便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李学士仔细看了看智清的容貌,见他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倒也觉得他并非一般的俗僧,又见他眼神恍惚心神不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只是不便开口。
“怎么,小师父?有事?”
“啊?没有,没有没什么事”智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咳,小师父,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便是,说不定在下能帮到你。”李学士到底是个饱经世事之人,他见智清言语吞吐,知道他心里有事,便主动开口问他。
“这个小僧也没什么大事,大人,听说您一直在京城做官是吧?”智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是啊,本官自天宝元年进翰林院为官,到今年已经十三年了,怎么了?”
“噢,那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一定知道。”
“谁啊?你说。”
“驸马,杨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