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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灵的攻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缓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他手中那柄剑几乎晃花了许云的眼,然后终于有一刻,那柄剑寻到了某个机会,猛地朝着许云的胸口刺了过去。
许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距离死亡这么近过了。在生命受到威胁情况下,他为求自保,不得不遁入了那种不顾一切战斗的状态的边缘。
许云撩起了自己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了过去,想要阻住肖灵的攻击。
他的判断告诉他,这一击会挑飞肖灵的剑,除非对方躲开。
然而——
“噗”的一声,血液喷洒了出来。
许云的剑尖最终划开了肖灵的手腕,将那手腕拉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合着喷涌而出的血液,显得狰狞恐怖。
肖灵在剧痛之下丢掉了剑,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云,甚至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要点住穴道止住自己的血。
许云愣住了。
不对,这个样子不对,为什么会这样?那一击怎么会伤到他?按照肖灵刚才所使出的招式,当自己的剑撩过去的时候,他的手腕明明就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
难道他并没有将那一招给使老吗?
他……在出招之前就已经预留了收招的余地,那些汹涌的攻势从头到尾都只是虚有其表,其实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真的杀了自己……吗?
肖灵突然放声大笑,“好啊!好你个许大掌门!好一个黑心黑血、无情无义!可怜我居然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许云想要辩解些什么。
但还未等他想出究竟要如何辩解,肖灵的脸色又猛地大变。
肖灵突然喷出了一口血。
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沉默地看了许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使出轻功,全力向远方飘去。
“阿灵!”许云最初想要追,但在片刻之后,他终于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肖灵刚才之所以会有内力,是因为他强行冲破了经脉。
而现在,他正在承受着反噬。
这是他最危险也最脆弱的时刻,但他选择了逃离自己的身边……不是吗?
许云在脑海中默默回忆起肖灵最后所留下的那道目光。
那是一道充满了警惕、戒备与不信任的目光。
许云最终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回去,拾起了那卷帛书,默默收入怀中。
他又看了眼那名红衣盟少年的尸首,然后默默刨了个坑将对方埋了。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天色将晚。
许云离开了树林,打听到沈知秋已经被弟子们送回去了住处,便决定过去探望。
一见到他,沈知秋立马将周围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抓着许云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
许云默默地递上了那帛书。
沈知秋松了口气。
“师叔,阿灵刚刚走了。”许云道。
沈知秋一愣,连忙问,“怎么回事?”
许云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沈知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帛书,顿时猜出了七八分,“他已经知道了?”
他见许云仍旧沉默,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无谓地安慰道,“云儿,你不要太难过,先试着去劝一劝,和他好好说说,说不定能劝回来。你……哎呀!都怪我,你说我没事把这玩意拿出来干什么啊!”他说着就从许云手中夺过了那帛书,当即就想毁掉。
“师叔。”许云按住了他的手,“不关你的事。在他刚刚知道实情的那一刻,事情还是可以挽回的,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沈知秋闻言,下手便不禁慢了一点,然后一口气泄了,竟然又下不了手了。
“这是师父的遗物,没必要毁掉。”许云道,“无论它会引起怎样的后果,都是我该受的。”
“云儿,你……”沈知秋仔细盯着许云瞅了半晌,瞅出一点不对来:这孩子现在这完全是在自暴自弃破罐破摔啊!
“云儿你不能这样!你振作一点啊!”沈知秋痛心疾首,“就算、就算他走了又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总会遇到更好的。”
“说得对。”许云点了点头,“他总会遇到更好的。”
“……”沈知秋表示:你这个理解和我刚才所说的咋就不是一回事呢。
许云拍了拍沈知秋的手背,“师叔,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沈知秋眼巴巴瞅着他,咋瞧都不觉得他像是没事的样子。
许云沉默了片刻,又突然问,“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比起对方是否能和自己在一起,对方是否会过得更幸福才是更重要的,对吗?”
沈知秋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云也没等他回答,只是像自言自语般说完了那句话,然后向沈知秋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从沈知秋那儿出来后,又有弟子找了上来。
肖灵已经逃出了整个玄剑宗,并打伤了试图阻拦的弟子。虽然伤得并不重,但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玄剑宗的宗门戒律。
眼前这个弟子正在向许云询问,是否要按叛逃处置,并派人捉拿。
“不用。”许云道,“他只是外出云游而已。”
“……”
那弟子左眼写着“你哄鬼呢”,右眼写着“鬼都不会信”,默默点了点头,“是,掌门。”
许云去探望了那名被打伤的弟子,不可避免地遭受了诸多询问,一概以肖灵正在外出云游作为回答。至于为什么外出云游要强行打伤弟子,呃……这是因为他那个人就是比较急躁。
在众多弟子们“你哄鬼呢”的目光的注视下,许云淡定地离去了。
然后他决定去山上打几只兔子,今晚上吃兔肉火锅。
但还不等他找到第一只兔子,祁爱白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找了过来。
“师兄!”祁爱白急得直跺脚,“肖灵为什么会走!”
许云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这个小师弟:怎么说话呢?阿灵明明只是云游去了,别说得好像他已经不会回来了一样。
“你们吵架了对不对?”祁爱白紧紧抓住许云的衣袖,急得眼眶泛红,“你去追他回来啊!快点去啊!”
许云默默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你想追就自己去追。”
祁爱白怔怔地看了许云好半晌,然后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要他了是吗!”
许云沉默。
他想要又如何,不想要又如何……他的阿灵,已经不需要他了。
“你已经放弃他了吗?”祁爱白咬着牙道,“好,好啊,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去把他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想去就去吧。”许云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
这句话让祁爱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后,他才怔怔地问道,“师兄……你一直都知道吗?”
许云点了点头。
祁爱白狠狠咬着牙,脸颊忍不住哆嗦着,然后忍无可忍地一拳揍了过去,“你太过分了!师兄!”
许云轻易地避开了这一拳。
祁爱白一招落空,也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就朝着山门奔去。
许云盯着小师弟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收回了视线。
他环顾四周,继续开始逮兔子。
这晚上许云总共逮到了五只兔子,自己吃不下,就喊来几个弟子分发了下去。
许云抱着“明天要逮十五只”的目标入了眠。
半夜他却被冻醒了。
冷,真冷,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冬天的夜里竟然会这么冷呢。
许云默默抱紧了被子。
他忍不住回忆起往常会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又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再回忆。
那个少年,总是那样温暖,那样柔软,那样明亮,就像是一道暖洋洋的光芒。但是那样美好的东西,不应该被他这样的怪物所拥有。
许云起了身,按住自己的脑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地与月光。
月光洒在山下数里外的那条河流上,映出一片惨惨的白。
肖灵趴跪在河边,十指全部扣在雪地里,身形不断颤抖着,口中不住咳嗽着,咳出来的全是血。
他强行忍耐着体内那些能逼得人发疯的剧痛,拼命梳理着自己的经脉。
如果不拼命,他会真的送命。
经脉被强行冲破的后果比他原本所预计的还要严重,大半的内力已经失控,正在他的体内乱窜着。他必须在自己的身体完全被破坏之前,利用还能被掌控的那小半内力,将体内整个梳理好。
他正在和生命竞速,赢了,就是生,输了,就是死。
唉……强行冲破经脉、强行冲破经脉,明明他早就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因为这种事情而直接毙命了,却竟然还是做出了这种事……侥幸心理真是要不得。
冲动果然是魔鬼。
肖灵现在没空后悔,不然他肠子都会被悔青。
当时他在那片树林里意外看到那个红衣盟的少年,发现对方形迹可疑,便拦了下来。结果对方居然威胁他,说是只要把许云的真正身份给大声喊出去,就能直接令他掌门之位不保。
肖灵就是在那个时候,拼着会受到反噬的后果,爆发出了自己原本的实力,为的只是能在数招之内快速击杀对方。
若是能让他再选一次……什么许大掌门的真正身份,管它去死啊!
肖灵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
然后他松了口气:好了,自己总算是赢了。
他从雪地里拔出已经冻僵的手指,爬到河边,捞起水浇到自己脸上,冰得整个人都是一个哆嗦。
大冬天的,这滋味真是太够劲了。
肖灵神色复杂地看了河水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先把自己身上洗干净了再说。
反正他也不是没在大冬天洗过冷水澡,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至少……把血迹洗掉吧。
肖灵这样想着,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处已经被冻住的伤口。
他并不知道自己伤得究竟有多重:刚才那种情况,哪里还在意得了这种小事?
他试着握了握手指。
唔,好吧,现在它们被冻僵了。
肖灵默默清洗着伤口。
洗着洗着,他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哭,就是突然哭得撕心裂肺。
肖灵边哭边想:没用啊,真是没用啊,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好哭的!
不就只是没了一个男人吗,谁离了谁活不了?居然为了这种事情哭成这样,说出去得笑死别人。
但是无论他如何想,泪水总也止不住。
片刻后,肖灵只好重新边哭边想道:哭吧哭吧,趁着没有人看到,一口气哭个干净。
第二天天一亮,擦干净眼泪,又是一条好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在作者有话里挂一段歌词
想想还是别破坏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