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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直都是锁着的……
阿茉犹豫了一会儿望望楼下,这个时候离他回来的时候还早,转头将拖把搁到一边,推开了门。
铁门吱呀一声响后,二楼的布景展现在她面前。
两扇大窗的窗帘厚厚拉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将屋内的模样勾勒得朦胧,空气中弥漫一股风尘已久的气息,却是出乎意料地异常干净,地板光洁,阿茉走进去左右一望,心里有些疑惑,她还以为二楼是仓库或者放着血族什么秘宝书籍阵法的地方,原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长椅,椅前一家纯白钢琴。
竟然是一架钢琴,它搁在窗前,窗外的树影透过窗帘印在上面。
阿茉神使鬼差走上前,手指摸去,光滑的钢琴琴板上落了细细灰尘,翻开琴盖,八十八个琴键一列流水排开,黑白两色,折射微微光芒。
好漂亮的钢琴。
即便是帝都大教堂唱诗班的钢琴与此相比,她都感觉面前这架钢琴更为精致静谧,仿佛一名睡眠于冰湖中的女神,等待谁将她唤醒。
她伸出手指,嗒——纤巧的音色,十分剔透,她不懂琴,不知是否走调,不过它应该在这里放了很久了。
阿茉合上琴盖准备离开,目光一扫无意中望见空旷房间一角,就在钢琴旁边的角落,有一个木架子,白布盖在上面,阿茉瞧了瞧确定是画架,走上前将白布掀开一角,文下要朝里面瞅去。
是一幅画。
她默默看这画,呆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白布走回门前,带上门下楼。
晚上钝妖开门回来她也没有打招呼,在厨房里熬粥,钝妖也没跟她打招呼,她就慢慢地熬粥,顺便煎了荷包蛋,有一份是用血调的一份,煎蛋煎一半钝妖突然走进来,高大的身躯落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
“你上楼了。”
男人声音结了冰,阿茉抬头看他,他沉着那张英俊的脸,眉目漠然,一手撑在门框上,冷冷盯着她。
她没回答,低头煎蛋。哪知他等了半会儿,直接将她按在墙上,握着她的手腕寒声道:“谁让你进去的。”
煎铲掉到地上发出声响,他的动作几乎可以用粗鲁来形容了,阿茉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背也撞疼了,这是他第一次把她弄疼了,钝妖俯下头,气息针扎一般落下来,令她心寒。
“安茉·斯科特,你好大胆子。”
少女被他困在墙壁间,先是低头,然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说话的时候,心想锅里的煎蛋糊了。
炉灶发出噗気的细声。
“是,门没锁,所以我就上去了,”她咬牙说,“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不就是一架钢琴……一幅画罢了。”
她清楚看见男人暗金色的瞳孔瞬间变得针一般尖细,一种威胁生命的震慑感从脚底向她头顶涌去,她腿抖得几乎站不稳,有些好笑地想,果然很可怕啊,这个家伙,自己怎么这个时候才发觉呢。
钝妖紧紧抿住唇,手指一寸寸捏紧少女纤细的手腕,捏得她痛得无法呼吸,末了,他一手扣住她两只手,再松开来时,一双雕刻咒文的手铐不知何时出现,圈住了她的双手。
他把她推出厨房,砰地关上厨房门,阿茉站在门外只听见炉灶燃烧的声音,又来了,那种难以名状的委屈,以及第一次席卷而上的怒气。
“我没猜错的话,楼上是小爱的房间吧?那么干净,你和她原来住在一起啊,还真是恩爱,”阿茉对着门大声说,“可是死了那么久的女人了你再怎么为她留着房间已经没用了,她不会回来的。”
就算是安茉·斯科特在这里,也不是小爱。
那幅画她看见了,画的果然是小爱,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小爱,金色的长发如东方最美的绢纱,水蓝的眼眸如泉水里闪耀的蓝宝石,红唇雪肤,极美的五官,她穿着黑色抹胸礼裙对着画外的人笑,笑得娇艳而骄傲。
如果画得是真实的,阿茉只明白,钝妖说得对,明明是一样的发色与瞳色,但差太多了,她根本不能比。
一看就明白,根本不是一个人,为什么钝妖会认定她是小爱的转世呢。
“……钝妖你是画那幅画的人不是吗?!”
宛如真人出现在面前的笑靥,精致细密的笔触,不是深爱之人倾注浓厚的感情,怎可能画得出来。而钝妖又是那样散漫而不修边幅的家伙,这样明显的反差,才是最动人的地方罢。
他的内心已经被那么美丽而高贵的女子占据了,还有谁能够代替呢,就算是转世,相比之下姿色与气质太普通,也不及小爱一片飞羽之重吧。
门另一边依旧是炉灶燃烧声,没有回应,阿茉喊完后不解气,看见手上的手铐委屈更甚,狠狠踹了门一脚,还是不解气,不停地踹,咚咚响,“你凭什么生气啊?是你不锁好门你凭什么生气啊?!你有写闲人免进吗,外人……外人碰了小爱的东西你就那么生气啊,我又没有拿我又没有弄坏你凭什么生气啊——”
还是没有回应,阿茉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气得发抖,摔了门跑出屋外,屋外星光闪烁,夜凉如水,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身为俘虏,哪有她这样的俘虏。
她站在菜园子里望着天空,然后沿着外面梯子一口气爬到屋顶上,那夜星星真的很漂亮,一颗一颗,如同撒在墨蓝色华贵天鹅绒布上的璀璨钻石,山里深林,心旷神怡,远处山峦隐隐一道黑色的广褒影子。她抱着身子坐在屋顶,风吹得她全身发冷,她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腰带连衣裙。
她望着满天星光,埋进臂弯忍不住哭了。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可眼泪就是不停地掉。
一想到画中那个漂亮高贵的小爱,她更难受,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她还记得抽屉里的奶糖,也记得晚上他陪在她身边给她倒水捻被子,记得他会温柔地笑,吻去她的伤疤,给她细致抹药,给她买漂亮的兰花象牙梳子,一次一次救她性命。
对于她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
她还记得屋里有一对玻璃杯,杯柄上的水晶雕刻一个是小天使一个是小恶魔。
可是这些,真的是属于她的么。
阿茉越想越难过,先是无声哽咽,最后还是哭出声来,抽抽嗒嗒,她想回家,她不想呆在这里,她不想再见到那个混蛋。
因为太冷,她将自己抱成团,没有意识到男人已经无声站在她身边。
钝妖立于一侧,垂眸凝视她,等她哭得没气儿了才把手中男子黑大衣盖住她身体,她真的很娇小,衣服一裹就看不见影儿了。
“阿茉。”
她没哭了,仍在抽噎,肩膀一抖一抖的。
钝妖抓抓头发,弯下腰坐在她身边,长手长脚伸展在瓦片上,如同倚在躺椅上那般随意,苍金的发在夜里呈现洗练银白色,随风轻轻浮动。
“阿茉。”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似试探,似叹息。
小姑娘还是不做声,埋在臂弯里装鸵鸟。
大男人又抓抓头发,吐口气,伸手在她手铐上拂了一下,手铐如烟消散,阿茉肩膀颤了一下,他盯着她埋下小脑袋时露出的一截洁白脖颈,因为品尝过才知其中甜美芬芳,压住猎食的冲动挪开视线转向璀璨天空,轻轻道,“阿茉,”他似乎斟酌一下,才将字句吐出,仿佛无奈,仿佛叹息,又仿佛某种承诺,“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边才有了细细小小的回应。
“……你……凶我。”
“对不起。”
他伸手在空中迟疑半晌,还是揉揉她柔软的金发,“抬头,阿茉。”同时另一只手伸向天空,收拢的手指张开,一只血红的蝴蝶翩跹飞向天际,化作光芒。
阿茉先是不动,等钝妖又用低沉的声线重复一遍时,才不情愿抬起了头,睁开微微红肿的眼睛。
漫天辉煌。
千万颗星辰游弋长长的尾巴坠落,在天空中划出银色金色的漂亮轨迹,流星雨如轻盈纷扬的雪花随风飘荡,又如盛大的萤火宴会绘织天幕,款款而落,澄澈夜空一条浅玉星河蜿蜒在远方,温柔而磅礴,如同最美的夜色梦境。
星砂琳琅满目散开,阿茉目不转睛呆呆望着这一切,一手攥紧钝妖的大衣,微微张开的唇忘记了言语。
男人坐在她身旁注视她的侧颜,发梢闪耀银光,暗金的眸底一片安寂。
等那般庞大璀璨洗过降下,清澈的黑暗重新弥散晕染她的视野,世界宛如静了一般,只有天际远处的森林上方零落着几颗星星。阿茉这才缓过神来,眨眨眼睛,看看天空,又看看自己,最后看看钝妖,风灌进她的衣裳,她低下了头。
“阿茉。”
“……干嘛?”
“别生气了。”
“……”
钝妖没有等到回答,身边小姑娘的身子散发着淡淡香味儿,她独有的体香,还有她血液的甜香,低头又淡淡道,“抬头。”
阿茉一怔,又抬头?抬眼看向他,“流星雨还没完吗……唔——”
面前的视线因为被遮挡而彻底黑了,看不见远处连绵的山峦看不见璀璨的星空。而男人的唇却格外地温暖,全然不似他往常那冰冷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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