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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墓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远,从风水来看大都承自一脉,借势得气。
秦初一扛着锄头东瞧瞧西看看,回头问我道:“先开哪一个?”
我有些为难,要知道,我们今天只有这一下午的时间,这儿地头偏,如果晚了,余师傅肯定是不会再来接我们的。而两个墓葬同时开的话,时间又不够,所以做决定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翻了翻古书,上头记载着曲善恒和许平池两人,寻Xue找的都是惠友芳。许平池这个人家境要好一些,原本是考科举的,但清王朝摇摇欲坠,在大街上被疾驰而过的快马给撞死了,横死街头。一家老小就靠着他有出息,这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面倾尽所有就为了给他找个好墓地,于是找到了惠友芳。
而曲善恒这个人就简单的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有钱人家打工,做个家仆。不过曲善恒为人不错,忠心护主,带着小主人在街上走过的时候,为了避让一辆马车给活活轧死了。主人念其忠心,托人让惠友芳给他寻了个不错的墓地。据说这个墓地本身是有钱人家自己要用的,不知为何给了曲善恒这个人。
秦初一听着有些头疼:“怎么这两个人都是横死街头,踩死人这马是不是同一匹啊,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的,时间虽然相隔没有太久,但马不可能活那么久,有可能这里正好适合埋葬这一类人吧。”
秦初一点点头:“那两人的墓葬规格怎样,上头有没有说?”
“没说的太清楚,只提了一点。许家墓葬有墓室,曲家墓葬简略原始。”
秦初一把锄头放在地上,半倚着说道:“我看先挖许平池的,有墓室的话,保存应该会比较完好一些。”
“那咱们开始吧。”
我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钱香盒,给他们每人都化了一些,东南西北都拜了一拜,然后按照书里头记载的地点,开始挖土。
秦初一自然而然地揽下了这个重活,大概是时间紧迫,一锄头下去一整块地皮都翘了起来。我看着有些胆战心惊,要是鹤在这下头,会不会又被他给砸晕啊……
“哎,稍微……稍微轻一点……”
他手下没有停,对我说道:“你知道李通判那个故事里,道士还魂是怎样的吗?”
我摇头,你们知道就知道呗,还要不停的问我,不会直接说吗……
“家主躺在棺椁里面,两鬼啮其棺启之,我这一锄头下去,比两鬼可轻多了,你怕什么……”
好的吧。反正说不过他,我一边从包里拿出矿泉水,一边帮他扇着风。这天气,好的不能再好了,没了城区那片“保护伞”似的雾霾,太阳光直接就打到了脸上,晒的人晕晕的。好在边上有几颗参天大树,挡掉了不少阳光。
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了,秦初一身体下去了半个,不过还在不停地挖。
“你说……会不会地点错了啊,怎么还没到墓室?”
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怀疑过,检查了好几遍古书,没问题,就应该是这里。我有点坐不住了,走过去想再观察观察,却猛然间听到锄头“铿”的一声脆响,赶紧跑了过去。
秦初一手下已经停住了,撩了撩额前的汗水,抬头看我:“就是这底下了吧。”
据记载,许平池墓Xue中的墓室外结构是石头的,应该就是我们挖下的这一层。
接下来不怎么好用锄头。秦初一甩了甩手里的棍子,抓出了个小铲子,趴在地上小心地铲着,可刚一下手,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我忙问。
秦初一没有回答,走过了几步,又掘了掘附近的土堆,手刚探下去没多久,一个小坑立马凸显在眼前。
我瞪着眼睛不明所以,秦初一有些失望地说:“这墓Xue里头好像有人进去过了,估计是贼。但从年代来看不是现代的,有可能刚下葬没多久,许平池的坟就被人挖过。
死后被人挖坟,这可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我心里凉凉的,害怕底下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还挖不挖?”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初一放弃了刚才的石头层,转而到了边上这个小坑旁,用锄头柄使劲儿地捯饬了几下,然后把头探了进去。
“手电。”
“哦!”我立马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他,他探着脑袋进去看了看,又把头伸了出来。
“棺椁开了,看不清里边,东西都东倒西歪的,看来真被人挖过了,你要不要进去吼一声,看看鹤在不在里头?”
我想心里越毛,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不过事情还是得做。秦初一说,人在里头不能直立,只能爬,他打头阵,我跟在屁股后面,随时提防着背后的情况。
约摸进去了五六米,前头的秦初一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
“别进来了,”秦初一道,“骨头都散开了,鹤不在这里。”
墓Xue底下不像上头,冰凉的很,再加上自己心里那种毛毛的恐慌感,简直消暑利器。一听鹤不在里头,我连滚带爬就上到了地面上,一口新鲜空气下来,整个人都舒坦了。果然还是活着好啊……
秦初一笑我胆小,好吧,胆小就胆小,我不在乎了。
时间不早了,秦初一看看山头逐渐落下去的太阳,准备打电话给余师傅。我本想继续挖另外一个,但要是再这样下去今天肯定出不了山头,还是明天早点来吧。
电话拨通了,我靠在另一头的树底下乘凉,看着那边打电话的秦初一,竟然有了些许困意,眼皮开始耷拉起来。
隐隐约约的,眼前的秦初一好像觉察出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紧接着放下电话四周看了一圈,眼神极其警惕。我眯着眼睛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嘛,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刚想再闭眼休息一会儿,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深一声浅一声的敲打声,闷闷的,咚……咚……
我做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不见了,可是困意也消失了。那边的秦初一神情依旧十分困惑,我赶紧走过去。
“你怎么了啊,是不是……”话到嘴边被秦初一的手势堵了回去。
“嘘,你听。”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总觉得即将接近,又突然消失,似有若无,若即若离。
太阳落下去了,我和秦初一面面相觑,背后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会是有鬼吧……”
害怕过后,我们开始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许平池的墓室里发出来的,立马吓得不行。
“会不会是……我们挖了他的坟……他……他不开心了?”我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听起来特别奇怪。
秦初一甩了甩手:“怕什么,天还没黑透,我不信还真有鬼光天化日出来的。”
说罢,他拿起手里的锄头就往墓Xue那头走。我一个人留在树林里怪吓人的,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去。刚走到小坑边上,咚咚咚的敲击声大了不少,也清晰多了,像是用什么钝器在敲打着底下的岩层,脚底甚至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感。
秦初一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武器”一手拿着手电,一副舍身就义的模样,末了回头看了看我:“你下去吗?”
我内心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过没办法,把我一个人留在太阳下山的天寿山西峰,荒无人烟,边上还有曲善恒的墓室,打死我也不愿意。
“下去……吧……”
“那快点,我们还得回去。”说罢,秦初一轻身一跃就进去了。
“哎,你等等我啊……”
刚才进去了五六米就能看到散落在隧道里的骨头碎片,我们当初估计就是许平池的。《惠氏怪闻集抄》上记载,许平池这个人尚未成家,为了功名不念凡心,几乎跟出家人每隔两样。随意他的墓室里不可能存在妻子孩子之后的随葬。那在底下墙击的是谁呢?
是个人还好,假如不是人……不对不对,是人的话怎么可能跑到墓Xue里敲击啊……我越想越害怕,抬头一看,秦初一竟然已经爬到深处了,只能看到他的鞋子底。
“喂!你就不能等等我嘛!”我赶忙爬了过去,敲击声顺着隧道一直穿到耳朵里,我眼睛都不敢睁开,有时候在隧道里摸到僵硬的东西也不敢看,生怕是一块骇人的骨头。
真是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呢……
终于到了秦初一后头,我舒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衣服:“诶,走啊,到头了吗?”
秦初一不说话,人一动不动的蹲着。我愣了一下,转而就开始害怕起来,不停地拉他。他吓我是经常性的,但在这里吓人,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啊。
“初一!初一!”我大声喊他,伸手摸到了他的脚踝,冰冰凉,一下就知道出事了,连忙拉他往后面走。他的身体僵直,刚拉出一半,我已经累的快虚脱了,但头还伸在前面,用力屏气一把扯了出来。
秦初一的面前,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洞,而当我一晃神的时候,洞里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还带着口罩的脸猛地闪了出来,我尖叫一声,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久之后谈起这件事情,鹤一连愤愤不平,谁让我转生在一个长得这么丑的人身上呢,要是我还是当年帅气的模样,你们会被我吓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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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之后的鹤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身上穿着从墓室里头带出来的衣服,头发是典型的清朝人模样,脸色惨白,做了重大体力活儿之后更是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
也是,毕竟把两个大活人从隧道里头搬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余师傅了,事先说好只有两个人的,一下变成了三个人,第三个人还这么……奇怪,怎么能不起疑心?
“我是演员,”曲善恒,哦不,鹤如是回答道,“有新剧要拍,清朝的,就在天寿山上,我想提前过来熟悉熟悉环境,住几天看看。”
余师傅先是疑惑,接着就是敬佩了:“这里可都是埋死人的啊,能住几天,厉害,真厉害啊!您的新剧叫什么,首播的时候我一定看!”
鹤脸不红心不跳立马回答道:“《大法师鹤》。”
……
回到城区,我们给鹤买了衣服剪了头发,终于跟个正常人一样了。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决定还是先回N市比较好,路上我问鹤,他怎么跑到许平池的墓室了去了。
“还不是因为曲善恒墓室里头憋得慌啊,我跟你说,里头真不是人呆的。”
废话……
“里头有个怪东西。”
鹤在我当初吃烤鱼的那家店里头大快朵颐,好在边上没几个人,不然听到对话真以为我们是什么精神病人。
“一种气体,我也说不清楚。刚醒过来就感觉憋得慌,我是个刚出来的人,不能直接见阳光,得在底下待几天,于是就开始掘洞,没想到竟然打通了,到了隔壁人家。”
“那气体吓人的很,碰到之后就会失去意识,小秦啊就是不小心吸入了。”
我看向一旁的秦初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转过脸来:“那你怎么没事?”
鹤擦擦嘴:“我是谁!”
没必要问下去了……
面前的鹤换了一副模样,我有些不习惯,他自己倒是适应的很快,吃完了这顿,打着饱嗝问我:“你家的那个阴魂灯笼还在不在?”
“在啊,怎么了?”
“我要回间阳村去。”
“这么着急?”我突然有些惆怅,好不容易见面了,怎么又要跑回去。
鹤嘿嘿笑了几下,突然说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啦!”
普通人?指的是什么?
“寿命。曲善恒是一个普通人,我用了他的身体重新为人,代价就是千年的寿命,所以我要是再人间带着,恐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翘辫子。”
我心里一紧,如果鹤不在是千年不死的人,那与此同时,法力也肯定不存在了。原来他不止换了一个身体,连自己的灵魂,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喂,别伤感嘛,多矫情,你要想啊,我以后就能投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活腻啦。到了间阳村,可以暂时把寿命锁住,等我把问题想明白了,会自己结束这一切的。”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但他都没想明白,我知道了也肯定是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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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灯笼交到鹤手里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些不舍,回头看了看秦初一,他对我笑了笑,说道:“去送送他吧。”
鹤却摆手:“不用不用,到时候你送我我送你,没完没了啦!”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呢……我鼻子一酸,险些再度落泪。
鹤挑了挑眉毛:“说好长大不哭的呢。”
我还是陪他走了一段,到了足够远秦初一看不到的时候,鹤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珠子递到了他手里,他看了看,又还给了我:“你放着,留个纪念。”
“你还没跟我说过,碧莹的事情,你答应我的,要跟我讲的。”我执拗地说道,不想让他走。
“简单。”鹤托起下巴想了想,“很久之前,我顺手拿了一户人家晒在外面的鱼,没想到被一个女的一路跟到了山里头,那时候的间阳村,她是第一个进去的人类。”
鹤停下,突然笑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我突然觉得好笑,原来兜兜转转,很多事情都只是在重复而已。有可能多了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会有另一个吴恙做着我现在做的事,而她面对的人,总会似曾相识。
“丫头,等我哪天看开了,再看你一眼,我就走了。”
望着鹤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经历了这一路的坎坷悲伤,痛苦失望,总认为自己的命运被肆意地更改了,殊不知道,上天堵住了一条路,会给你再挖个地道,总有路通往未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