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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三儿倒吸了一口气,“您说什么?”
梅蕊已经将襴衫替陆稹脱了下来,只剩着件单衣,福三儿也凑了上来,他从未瞧见过这样的护军,平日里自家护军都是能遮得多严实便遮得多严实的,没料到今日竟能一饱眼福,他有些兴致勃勃地问梅蕊:“姑姑,是要将护军的衣物都脱干净么?”
梅蕊被他这话惊得噎住,蓦然想起了某些事情,她默了默:“我觉得并不需要脱成那样,你方才不是还在讲非礼勿视么?”
说着又探手去将陆稹微敞的衣领拉拢,生怕被福三儿多瞧去了什么,福三儿瘪了瘪嘴:“食色性也。”
梅蕊好笑地撇了他一眼,“你这些歪理若是教护军听到了,不定怎么打你的嘴。”
福三儿嗳哟一声,抱拳向她请饶,“姑姑高抬贵手,小的不敢了。”
陆稹浑身都发烫,意识迷迷朦朦的,梅蕊才替他掩好的领口又被他自己扯开,那一片胸膛上有斑驳而狰狞的旧伤,福三儿也看得呆住:“天爷,护军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从未对她讲过这些,就连福三儿跟在他身边这样久了也不知晓,一时间梅蕊竟有窥破他辛秘的愧疚感,她心头扑通在跳,稳住了神色将陆稹乱撩的手按住,恰好门口传来伙计的叩门声:“客官,您要的凉水给您备好了!”
“进来罢。”福三儿跟着去开了门,一桶凉水便抬入了屋内,伙计还在往床榻间看,梅蕊自然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抄着手倨傲地看向他:“瞧什么呢?”
“没,没什么!”这大抵算是桩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么,这个理伙计还是懂的,他很明了懂事地摸着头道:“那便不打扰夫人了,夫人请,夫人请。”
但伙计到底还是个热心的性子,他体谅了一下尚躺在床榻间的那位素不相识却即将步入修罗场的贵人,便开口对梅蕊道:“其实夫人不必这样,夫妻吵架么,多体谅体谅便是了,您这么一闹,反倒难堪了起来,您说是也不是?”
梅蕊哧地一笑,“我管教自己的夫君,也由得你来置喙?你是何人,莫不是也是拿夷香苑胡姬的相好,那双玉臂也整过你这糊涂脑袋?”她眉微微挑起,就生出了凌厉的气势,“这般说来你与他倒是惺惺相惜了,要不要你同他一起受了家法?”
伙计听得浑身发紧,连忙喊冤,“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小的这样的身份,怎么进得了夷香苑!那可都是高官贵人们去的地儿,前些日子还有人瞧见襄王爷也往里边儿走呢,我这样的才要进去就给轰出来了,更别说瞧胡姬姑娘一眼了。”他点头哈腰地,“那夫人您先忙,小的告退了,若有旁的事情再来吩咐小的。”
说完便溜了出去,福三儿忍了许久的笑,终是禁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他捂着腹,“姑姑您别说,您方才那样啊,还真挺像是个吃味的原配。”
人生如戏么,梅蕊也在笑,招福三儿过来,“来,将护军抬进浴桶里去。”
福三儿嗳了声就与她一前一后地把陆稹抬了起来,可真沉,福三儿咬着牙根脸都涨红了,陆稹却还在喃喃说着些什么,梅蕊在前面托着他的臂下,也吃力的很,好不容易才近了浴桶,她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往上托去:“再使点力啊!你怎么劲还没我的大。”
福三儿哭丧着脸,“姑姑,我吃奶的力都用出来了,谁晓得护军看起来瘦,抬着却重成了这样。”他又鼓了一把劲,“慢……慢点!”
扑通一声陆稹便被扔了进去,溅起老高的水花,将梅蕊和福三儿都淋了个透彻,梅蕊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管身上都湿着,凑近拿前额去抵陆稹的额头,低声道:“怎还是这样烫?”
福三儿喘着气,“姑姑啊,护军是怎么就被下药了,是您那位姑母做的事儿么?”
梅蕊摇头,“不晓得,我也只是中途才察觉他的不对劲。若要晓得他与我姑母独处时发生了什么,也得要他清醒了后才能知晓。”
“说的也是,”福三儿又有些忧愁,“可是我听说这类似的药不那个什么会口吐白沫而亡的,但护军他
也并不能那个什么。”他攥紧了衣袖,“这可要怎么办,下药的那人心肠也未免太歹毒了!”
梅蕊被呛住,吭吭吭地咳了起来,福三儿很担忧地上前来替她抚背顺气,“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梅蕊摆了摆手,瞧着陆稹还尚未恢复意识,沿着桶壁要往下滑,她眼疾手快地将他捉住,并道,“也不一定非得那什么才行……”
她说起来还是有些赧然,“这大抵不是什么烈性的药,用水醒一醒神便好了,护军他身强体健的,也是撑得过去,你不必这样忧心。”
听她讲陆稹无恙,福三儿便宽心了许多,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嗳呀一声:“失礼得很,您先在这儿等着,小人去让那伙计买几套干净的衣物上来。”
说着便出去了,梅蕊拧了拧身子,她觉得腰有些僵,正想着伸展一下的时候,却措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拦腰抱入了浴桶中。
哗地又是惊天的水花,迷了她的视线,水波晃动间冰凉的唇将她覆住,檀口被撬开,有柔软的舌灵巧地钻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城池便已被他尽数掠夺而去。
她的手按在桶沿上,趁着偶得的空隙大喘一口,尚不及出声,又被他的手掌覆住脑后,他咬着她的唇,有血有肉的温热,似能将他也带得温暖起来,越沉沦,越不舍,到最后竟生出溺死在其中的情绪。他抚上了她颈下三寸之处,抬起了她的下颌,吻去那些残留在她面上的水珠,听她气息紊乱不已,便又凑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如故……”
他一喊她就酥了,压低了的声音带着风的气息,险些令她把持不住,她眯着眼,咬了唇,从不晓得冷水也能这般引人发热。她掬了一捧水从他前额淋下,轻声道:“少谨,你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手慢慢沿着他的轮廓往下,鼻梁与唇,平滑的喉线,再渐渐漫入水中,隔着衣物按在某处异常的地方,她的神色里有迟疑也有惊异,还有更多不能言明的复杂情绪,她只是碰了碰,便听见他难耐地喟叹,热度冷了下来,她平静地道:“你晓得这样的事情被旁人知晓,是什么样的后果么?”
他不是权宦,那是没了根的宦官才有的恶名,他这样背着宦官的身份,却又不是宦官,被旁人翻查出来,是欺君的罪过!
梅蕊浑身发冷,只定定地看着陆稹,他本来不甚老实的手也停了下来,往后一靠,便在二人间拉出了间隙,飞扬的眉挑起,他似是不大在意这些,“晓得,但除你之外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他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并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内侍,这样不好么?”
她咬着唇,摇头道:”不是不好,是不晓得护军为何会这样做。”
“说来倒也话长,你若真想知晓,长话短说也不是不能够,”陆稹从水中捉起了她的手,察觉到她那微末的僵硬,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又握得更紧,“不过是当年要行宫刑时怀帝突然感到拦下了施刑的人,且后来我用了些手段,让那些人都再也讲不出这桩事情来罢了。就这样瞒了多年,真宦假宦其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我也未料到会遇到一个你,教我方寸全乱,也让我晓得怀帝对我最大的恩德,便是当初替我瞒下这桩事情,我甚为感激。”
梅蕊瞠目结舌,“怀帝为何要替你瞒这桩事,且还将你留在宫中,便不怕你哪日开了窍,去祸害他的嫔妃么?”
陆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将话说开了,她神色也变得不再如方才那般冷若冰霜,在冷水里泡久了确实不好,他担心她凉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水顺着衣物往下淌,梅蕊嗳了声:“护军要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在浴桶里讲这桩事情,万一你受了凉可要怎么办。”陆稹抱着她迈出了浴桶,可浑身都是湿的,去哪里也不妥当,这倒有些犯难。从水里出来,梅蕊也觉得有些冷,她打了个颤,道:“不如先去被子里裹着罢。”
陆稹微微挑眉,“如故要与我大被同眠么?”
梅蕊却别开了头,嘟囔道:“事情都还未曾说清楚,护军便就又开起玩笑了么?”她推了他一把,自己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一面让他转过去一面道,“这些事情并非我有意窥探,只不过护军若是不向我讲明白,我便是安不下心来,都是因着护军的事情与我息息相关,所以我都想晓得。但若护军觉得有些事情不便告诉我,那也请直接说明,好让我打消了探究的念头。”
陆稹听着悉悉簌簌的声音,约莫是她已经入了被褥中,便转过身去,先往房门处将门从内叩上,然后才慢慢走向床榻,梅蕊抱着双腿坐在榻上,一张被褥将她裹着,她面朝着帐内,却也听得见陆稹的动静,轻声道:“护军也快些将湿了的衣物脱下罢,福三儿去置办干净的衣物了,稍候片刻就回来。”
她身侧还叠了另一张被子,陆稹脱去单衣后也拥入被中,梅蕊还等着他的回复,他思忖了片刻后,才道:“那时怀帝尚未太子,我长姐在东宫为良娣,很得怀帝宠爱。我那时又常常出入其间,所以与怀帝的情意算得上深厚,但他会这样救我我也十分诧异,在诧异之余,却又免了我步入歧途。”
他看着她的侧脸,安静而柔和,令他的声音也温柔起来,却又带着回忆往事时候的悲凉,听得人心口发闷,“陆家当年的事情你该是晓得的,我若向你说我阿耶从不曾有叛国之念,所有罪名都是欲加之罪,你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