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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后低头品着碗里的汤,似乎往常那苦苦涩涩的味道今日竟是少了几分,还淡淡有着些香甜味,她扬起脸问:“今日这安神汤是何人熬制的?怎么味道不大一样?”
吴忠忙俯下身子,一双眼瞄着坐在一旁的德妃,谄媚地一笑,回道:“回太后的话,今儿的汤是德妃娘娘亲手熬的,足足花了好几个钟头呢。”
“哦?是吗?”望向德妃,杜太后的嘴角微微有些勾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她的眼却似苍鹰一般敏锐地观察着对面的女人,德妃满脸的谦和恭顺与她眼角眉梢处隐藏不了的丝丝得意牵强地融合着,显得那样地不符,她的笑虚假地浮在脸上,似乎怕人看不到一般。
杜太后低垂下头,心里暗暗想着,若一个人突然之间便会有如此大的更改,那么这个人总会有她的目的,她安静地等待着,犹如守株待兔一般,心里竟有些好奇起来,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想要什么,隐藏的,她不屑去揭开,她只想等她自己来揭秘。
德妃谦卑地俯身回道:“臣妾看太后每天睡不安宁,这安神汤又有些涩涩的不易入口,就想亲自熬好给您吃,您若是凤体安康,便是皇上之福,便是我等之福。”
“好,好,亏你心细想的周全,如今你们也懂得孝顺哀家了,哀家甚是欣慰,来人,赏。”
杜太后刚刚扬起手,旁边的吴忠却似有话,忙向前一步,笑着提醒她说:“太后果该重赏,太后今日可品尝出这汤有何区别?”
杜太后睥睨着在她面前略有些油腔滑调的吴忠,她的眉轻轻一皱,还不待她说什么,德妃反抢着说:“公公勿说。”
杜太后的笑意一点点蔓延至全脸,她的眼盘旋在吴忠与德妃之间,他们一唱一和演的这出戏她不会看不懂,欲擒故纵,她越说不要说,可心里想的却是相反的答案,那么哀家便给你这个机会,她会意地笑着,故意说:“吴忠,说与哀家听听,这汤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
“是,德妃娘娘听太医院的太医们说,若是这安神汤可以用那人肉做药引子便可事半功倍,大大提高药效,所以就??????”
杜太后多少有些惊讶,她竟会拿自己的肉来给哀家做药引子?这突如其来的震撼竟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什么。
她只是懵懵地冲她招招手,德妃顺从地走近她,伸手想拉她坐在自己身前,却听见德妃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杜太后连忙挽起她的袖口,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流着血,血滴在杜太后洁白的袖口上,慢慢晕染成一片血红的记忆,杜太后愣在那,她的付出似乎有些太大了。德妃额头上慢慢沁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她的眉眼都疼得变了形,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可她却慢慢地笑起来,那笑容只是对自己而笑的。
杜太后拿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手臂上的血迹,心里却想:这一滴血的付出,只怕哀家将来要还她十倍,她到底要什么?皇后的宝座?皇上的恩宠?只怕她要的,哀家给不起。
其实德妃痛苦的叫声里竟有七分是真,她从没想到这割肉之苦会是如此的疼,回想起方才,眼前的汤已然翻滚起来,水里的泡泡似乎在催促她做下最后的决定,手中的尖刀碰在皮肤上,凉凉的,她颤抖着下不去手,刀尖上游走的寒光像是魔鬼一样嘲笑着她的懦弱,又似乎在引导着她的前进,耳边突然想起皇上的话,,“德妃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不准踏出芳兰殿半步,直到悔改为止!”
她拼命摇着头,那样的日子她再不要过了,而今她只有前进,没有退路,皇上的恩宠不再,如果她还不能铲除念香这个异己,如果她还不能背靠皇后这棵大树,她怕她真的会变成冷宫里的张贵妃,她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殒,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成为了冷宫里又一个长守孤灯的女子,她怕皇上的冷落,她怕众人的白眼,她更怕那可怕的幽禁的日子一旦开始,将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直至死亡。
冷宫明明离着坤宁殿好远,她却好像突然听见了那哀怨的歌声:“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殿前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不要,心里的呐喊成为她的下手的动力,她紧握的拳头在刀尖落下的一刻而咯咯作响,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一刻消散,她大笑着,却慢慢地笑出泪来。
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下来,她怕得躲在门后,所有的气味,血气、药香、肉膻,都成为一种可怕的记忆,而越是逃避,这记忆却无情地留在她的脑海里,鼻子里永远有那一股似猩似甜的味道,挥散不去,她凝视着锅内炖煮的肉,她的眼直勾勾地,仿佛在里面炖煮的不仅仅是那一小块手臂上的肉,而是整个她自己,她似乎已经消失,仿佛死在自己的手下。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啊?这让哀家于心何忍呢,快,吴忠,宣太医给娘娘治伤。”
看着吴忠匆匆忙忙地领命出去,杜太后转向坐在身边的德妃,她的手紧紧握着德妃冰冷的手掌,她们彼此间竟看不出真情假意,似乎演戏久了变融入在戏文里面,是自己也罢,是扮演的角色又能如何,德妃笑着回:“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没事,只要您的病大好了,臣妾便是死也??????”
杜太后忙拦下她的话说:“休要胡言乱语,大年下的也没个忌讳。”
“姐姐怎么了?”
她二人正说着,便听有人呼着,至近前杜太后方看清来人是王美人,她那一口吴侬软语便是高声起来,也透着一股子软糯糯的媚气,只见她先是在杜太后眼前行了大礼,刚起身便执着德妃手臂,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说:“刚刚进殿便听说姐姐伤了,快让我瞧瞧,可疼?姐姐以身制药,真是至贤至孝之人,让妹妹好生惭愧。”说着,竟是抹起泪来,泪穿过那丝绸的罗帕,一滴滴落下去,连她自己也被自己哄骗住了,旋转着那可怜巴巴的泪眼,她却在心里告诉自己,后面怕是有一场大戏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