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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再见四女,竟没说上只言片语,就被投入大牢。说是大牢不过是皇城东北角的望楼,说不是大牢,这里可能是京城里最难逃脱的所在。皇家建筑毫不吝惜材料,楼基居然是整块的汉白玉。阿呆所处的底层,四四方方通体都是这种材料,空空荡荡只有一扇极小的圆窗开在高处,用腕粗的铁条做了井字,孔隙里只容鸽雀往来。唯一的出路,就是头顶那往二楼的通道,此时早已撤去木梯,离地足有九丈,洞口用石条封着。宫中历来在此楼驻扎内卫一十八人,楼高四层,隐隐超出皇城外墙二十余丈,战时作箭楼、平时作望火戒备之用。
此刻这位爷正用筷子挑起半根面条,口中大声咒骂:“这御膳房的手艺也真差得可以,又凉又坨爷就不说了,这味道简直是难以下咽。老子千里迢迢赶来报信,就这待遇?”心中却想:那日和晴儿他爹聊得挺好啊,怎么最后一谈到和亲之事,老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说小爷原来就是拐带公主的那个宵小,心怀叵测罪不可赦。不给老子官做也就罢了,还送一场牢狱之灾给我,你以为单凭这里、就能困得住老子?做梦去吧!要不是多少给晴儿点面子,爷早就打了出去。要说掌教老头也不靠谱,什么免死金牌,屁用处也没有。四个小妞更甚,个个薄情寡义,这都三天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想到此处,阿呆好一阵唏嘘、运起水月斩在墙上涂鸦道:锦上添花繁无数,雪中送炭独一根;江山万里虚度、多情自作转头空;枉自清梦,不过一头呆鹿。
正自自怜自哀、忽闻窗口铁条被人轻叩,阿呆转头观瞧,外面瞬间扔进一物。阿呆伸手接过,发觉是个精巧的馒头,一只荷叶压印在表皮上,翠绿翠绿的。这位想也不想脱口道:“好歹也扔个包子解解馋,都什么时候了,还吃素?”只听窗外一声娇叱:“光腚贼!看不出你倒有颗狗心。想得美、只有馒头、爱吃不吃”。说着,一张小脸由窗口探出,来人竟是上官婉儿。小丫头手中还拿着一只鸡腿,嫩黄油亮,伸来缩去满脸皆是兴奋,口中戏谑道:“好香的鸡腿,还是热的呐!”却听另有一人嗔道:“婉儿!不让你先上,你偏上,好好的逗他干嘛?快下来,让我上去。”听声音依稀是巧儿。又一个声音虚压着传来:“喂!小点声,你们都快别闹了!”好似莲儿说话。
阿呆心中一阵狂喜,低声应道:“你们都来啦!”脚底发力纵上窗缘,右手抓住铁条,左手不忘攥着馒头,兴高采烈地张嘴就去叼那鸡腿。婉儿正欲分辨几句,冷不防被他叼住了,忙存心双手来夺。不想这位爷饿的狠了,这一口咬得极为实诚,油渍麻花的鸡腿骨让婉儿突然松脱开来,身子向后便倒。原本这窗口离地就高,阿呆在室内地面还高些,婉儿可是攀着梯子上来的。这一落地,就听窗外一通尖叫,伴着娇叱连连,估计小丫头们定是摔做一团,闹出这样的动静傻子都听到了。
果不其然,但听得:“什么人?”“何人在此?”“有刺客!”头顶人声乍起,紧接着脚步声、兵刃出鞘声一阵紧似一阵。就在这当口,却听一女竟然大哭,期期艾艾的控诉道:“呜呜~~~都怪你,没来由生出这些事端,好生喂他就不行么?呜呜~~~现在东西都摔成这样了,叫人家还怎么吃啊?”“哎----婉儿,让我说你什么好!什么时候不好闹,偏要在此时?”“人家又不是成心的,都怪他狗嘴狼牙的,饿鬼附身一般。哎呦!疼死了!”
阿呆苦于窗口太小,此刻什么也看不到,恨不能连眼珠都跟着滚下去,急得直叫道:“巧儿莫哭,我道不是很饿。”
过得片刻,周遭嘈杂之音却渐渐平息,一个声音传来:“哼!就知道你们几个装神弄鬼,原来全在这里,还不退下!如此不顾仪态,成何体统?”略微一顿,又道:“胡荣海!让你的人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哦、让他们弄些吃食来!朕有话问他。”不久,头顶石条被人移开,又待一阵缓缓放下一副木梯。紧接着、胡伯在前,仁宗在后,接着就是座椅也自头顶送入室中。
李哲凯负手走到底楼中心,当先却看见墙上涂鸦,眉头皱了皱,仿佛看到天大的笑话,不由戏谑道:“这几笔字嘛、道还说得过去,可这词不像词、说对子又狗屁不通的东西是什么?小小年纪,却是多情几何呀?”言罢,转身在椅中坐下,接着眼角一挑阿呆。但听得胡伯应声喝道:“孽障!你一来就搅得宫中鸡飞狗跳!该当何罪!还不跪下!
阿呆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伏于地道:“草民罪该万死!”见他尊了礼数,仁宗倒不计较他恭敬与否,说道:“俗语有云:无利不起早。此次、仙剑宗派了你这黄毛小子前来,应该不止是送信这么简单吧?想必另有他图喽?倒是说来听听。”阿呆略一思量,便将凌云手记中相关内容复述一遍,有些却是他这几天想好了的。
“北人世代逐水草而居,春夏北去、秋冬南来,是以年年扰我边疆,临州所辖之地尤甚尔。与中土若无战事,则以物易物;若战时、则大肆劫掠所需,此为惯例也。历朝征北,因给养难续、故不得深入,胜则只达漠北河一线。败、则退守莫南河一线,凭烟波山险、临州城防坚固以为屏障,阻其南侵,此亦为惯例也”。
见仁宗点头,阿呆接着说道:“然,以往北人南侵、常围城而不取,独掳村镇人口财物一番,初春即去。世人皆以为其只善野战,而不善攻城之法,亦无攻城利器也,其实不然。漠北虽地广人稀却幅员极为辽阔,兼之部落众多,纵然不与中土交战,亦各自相食尔,此为人心难固也。以往东西各部如遇战事,则汇聚青壮、马匹、铠甲于单于帐下,共抗中土,劫掠所得、各人自取而不均分,因此人人奋勇争先;休战、则携财物各自散去。单于若取城而治之,则处处分兵,唯恐故土难安,能取则不如不取”。见仁宗未置可否,阿呆起身在墙上刻画,大致是交战周遭山川河流摸样,以交叉处作城池,圆圈处作险要各处。
“此次北人集合各部南来,却与以往不同。昊天单于正值盛年,即位十余载尔,东西各部均已臣服,原以为心腹大患者,也尽献人质于帐下,此乃人心已固也。无论圣上相信与否,昊天部此次对江北四郡是势在必得,妄图进而侵占一州,并联络南疆二州并起,乱我中土。届时,南北夹击、形势危以”。阿呆说道这里,已经是口干舌燥,仁宗却仍然一副悉听下文的颜色,只好接着说下去:“既然,敌假借和亲之名、陈兵临州城下,朝廷可假定公主行程于明春,一则迫其率先发动,再则好整以暇。观临州现有重兵,赖深沟高垒足可应付数月;左军驻守封城、凭烟波山地势,不断袭扰临州外围;右军驻守栾城、亦不断阻挠之。敌久攻不下,必留一部围城,一部绕城而走。若所料不错、定然南范我右军栾城一带。届时,右军可暂退、让出运河沿岸诱敌深入,节节抗击;中军水师依托河道悬停疾走,任由我军来去,削敌于沿途。左军司机而动,断其归途。如果单于不来犯我东京也就罢了,若来、必叫他有去无回。只有如此,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说道这里,仁宗方才起身走到图前,用手缓缓抚摸山川河流纹理,陷入沉思。阿呆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圣上,恕草民直言,自古神武之君皆亲贤臣而远小人以。按本宗所获,那杨烈之所为正是北寇所乘之关键,是战是和、均应先除此患。圣上如纳草民之言,开战之初诚然险阻艰难,但众志成城之下,此役应可损敌精锐大半,或可趁胜追击,至漠北河谷、雷击山筑二城,定后世格局于中土之外,亦未可知”。说着,在高处隔空虚画两处,指点江山间碎石纷纷而下。
自此,仁宗方才开口:“老胡啊,近卫之中可有这般神力之人?此子可留,就在你手下作个校尉吧”。转身面向阿呆,说道:“杨家三代公卿,朕一向大为倚重。单凭今日一番话,就想嫌隙朝廷重臣,天大的笑话!倒是仙剑宗,这些年羽翼颇丰,此一番更是煞费苦心啊!就不怕朕起疑心?小子、带话回去,想博朕信任、先派百八十个你这样的前来辅佐,若无此、一切免谈!”言毕,仁宗李哲凯施施然走向悬梯,口中却不知对谁说道:“俗语有云:富贵不过三代,这几世,朝廷也算对他杨家不薄,若真干了什么,自有天谴”。一番话直气得阿呆一股心火上涌,在他身后狠狠比了比,却被胡伯冷眼阻住………。
城南铁枪镖局,三胖子这几天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己这个弟兄一入宫门如石沉大海,又来这一招了无音信,莫非到皇宫里闭关去了?偏偏母亲与二叔这几日也是神神秘秘不见踪影,这位胖哥还真没了主意。好不容易,见阿呆一身校尉打扮进得门来,胖子大喜过望,一把拉住阿呆,欣然道:“兄弟,不带这么玩的,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朋友可不是这么做的”。阿呆当胸一拳招呼过去道:“哈哈!正有事找你,先弄些酒肉,这几日可把我给憋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