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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儿终于放心了,因为何未染说,绝不会跟着那个小不点走。虽然她和小县主地位身份相差悬殊,但是在与何未染的关系上,显然是自己更胜一筹。不过也是,那样的小孩子,动不动要这要那,一点也不成熟,要不是亲生的,谁会喜欢呀?李苦儿心里飘飘然,却没想过自己好歹是十五岁的姑娘了,与一个九岁毛孩子比成熟,也挺没脸没皮的。
天还没黑下来,大伙儿吃完晚饭,阿彩就召集起人来了。所有丫鬟都要去庭院里,顺带搬上那两筐茄子。小曲早跑了,晚饭都不吃,直接回家等方翰采送上门。幸好阿彩下午来通知这事儿的时候她和李苦儿是在灶房里帮忙,只说没听见先回家了,也过得去。
王府上下丫鬟好几十个,在庭院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一人身边插一根细竹竿,县主摆个小椅子,坐在众人中间,像个小大人,面前一大摞茄子,堆成了小山丘,旁边还有五个篮子,盛满了香烛和棉线。王妃们、郡主和世子妃,五人坐在湖心凉亭里闲话家常,不时看县主这边一眼,然后摇头笑笑继续聊天。
“听说你们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落苏灯。”小县主看大家一眼,得意洋洋的:“你们先看我做一个,然后自己做,谁做得好看,我就请我外祖父打赏谁。”
这话一出,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多是说着“看来留这一晚也算不得坏事”,“不知谁能撞了头彩”这般的话。李苦儿想起何未染所说有关落苏灯的描述,不过是在茄子上插香罢了,想想也怪肉麻的,还怎么评出个好看来?她对那所谓的头彩不感兴趣,其实也根本不想出这风头。
“先呢,找一个好看的茄子。”小县主在茄子堆里翻呀翻,挖出一个圆滚滚两个包子拼起来一样大的茄子,柄上系根棉线,另一头系在细竹竿的一段,然后抓了一把线香,每一根都对半这段,均匀的插在茄子上,密密麻麻的,就像一个缩成一团的刺猬。
“就是这个样子,一会儿等天黑透了,就把香都点起来,可好看了。对了,你们可不许做和我一样的。”小县主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落苏灯,志得意满。
丫鬟们看小县主做这一个,私底下笑说这东西可比纸灯笼容易多了,明摆着哄小孩的玩意儿。
“好了,你们来取茄子吧。”小县主起身,紧接着就有个陌生丫鬟讲小椅子摆在一边请她坐,看样子,这陌生丫鬟是小县主从京城带来的,总是一脸骄傲瞧不起乡下人的表情。
众人见县主都挪步了,便上前蹲在茄子堆边挑挑拣拣。李苦儿并不那么热衷,凑上去等大家都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挑。形状圆润的基本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细细弯弯或者奇形怪状的。李苦儿勉强选出个大个儿的长条状茄子,略微有些弯,却也比那些弯得都卷起来的好。
“哎?那个人,你插两根香就完事了,敷衍我是吧?”小县主有模有样坐在旁边观察每个丫鬟做落苏灯的模样,一有不满意地就大声“指正”,竟似学堂先生的架子:“一会儿谁还敢随便做做,我就叫外祖父罚你们!就罚……罚你们三天没饭吃。”
大伙儿都一脸惊惶的模样,李苦儿却想:“不吃就不吃,我回家自己做。”可再一想,回家吃饭就见不到何未染了,还是用点儿功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况且,就这么点小事还要闹到老王爷那里去,实在得不偿失。
所有人都埋头做起来了,李苦儿也跟着将茄子一头绑好,构思着怎么插香会好看又不显得简单敷衍。她决定先看看别人……阿钏的十分简单,只在一个圆茄子的腰上插了一圈线香,提起来看,像两个并在一起的大钹。阿缭拿了一个长长的的胖茄子,线香就像街上卖的糖葫芦一般密密实实地插在茄子上。阿初的茄子与阿缭是差不多的个头,螺旋形的线香排了好几圈儿。还有阿竹,她更有趣,拿了个小刀子雕着花儿呢。
“阿竹,你在干嘛呀?”李苦儿问她。
阿竹嘿嘿一笑,说:“我要做个孔雀,现在在雕孔雀的眼睛呢。”
李苦儿左瞧右瞧,还真挺像,屁股上再插几排香,就是尾巴毛了。哎呀,这是奔着第一去的啊……
李苦儿再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茄子上,摆弄来摆弄去,怎么整呢?
“那个谁怎么还没动手呀,你最慢了。”小县主突然开口,李苦儿一抬头,小祖宗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她呢。
“马上……马上……”李苦儿结结巴巴答应,暗想这小孩儿挺厉害,急急忙忙插了一纵排,排出个葫芦的弧度,然后在另一边也照这模样插了一排,就这么招吧。
待所有人的落苏灯都做好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小县主又发我:“你们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把香都点起来,我一个一个给你们评,看看谁的最好看。”
还真当回事儿了呢。李苦儿拿着蜡烛去别人那儿借了火,把自己的落苏灯点上。线香的古朴味道飘散开来,陆陆续续的,所有人手里的落苏灯都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熠熠闪光,意外的迷人。
小县主手里的茄子灯也点好了,圆圆的小小的,火星子密布且均匀,格外精致。晃荡起来,点点火光立即连成一片,更是闪亮夺目。
她拿着自己的灯,从队伍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不时问两句。到李苦儿这儿的时候,问:“你这是摆的什么形状呀?”
李苦儿看看灯,再瞧着小县主,道:“葫芦。”
小县主点点头,说:“其实在嫩葫芦上插香,做个葫芦灯,也应该蛮好玩的。”然后就看下一个去了。
李苦儿在心里哭倒,所以说给茄子造出个葫芦的形状只是给小县主提了个醒儿意思是葫芦灯也不错,其本身根本无所谓美观与否么?她虽然不指望得个最美,但是连个小孩子都征服不了的作品实在也称不上作品了吧。
最终,捕获了小县主那颗幼小的“芳心”的落苏灯,果真是阿竹的孔雀。单凭那份用心,也确实赢得理所应当。李苦儿晃晃手里的葫芦灯,虽然单薄简陋了些,但也挺不错的嘛。
做好了灯,评出了第一,天彻底黑了,王妃一行也起身了。她们招了下人来,备好香烛,要在整个府里插上线香。李苦儿再次哭倒,明天这院子得打扫一天了。
李苦儿决定还是逃回家去,毕竟每看她们往土里插一根香,就觉得是被扎了一记心窝子,郁闷哪。她去找何未染,与她道别,手里的落苏灯才烧了一点点,她已经想扔掉了。这要是带回家去,非给人笑死不可。到了何未染的住处,何未染正一个人在房前的空地上插地头香,李苦儿奇怪原来连何未染都信这个,何未染见她手里的落苏灯,笑道:“这就是苦儿做的灯呀……”竟就没有后话了。
没有夸,李苦儿便知她是夸不出口了,丢了手里这落苏灯的想法更是厉害起来,道:“我一会儿出去就拿水浇灭它。”
何未染神色一顿,勉强收敛了笑,道:“哎呀,为什么要浇灭呀,挺好看的,一会儿你带回家去,挂在房下,落苏意为落得舒适,又是个葫芦样子的,福禄安康之意也在了,多好啊。”
李苦儿半信半疑:“你看出来我做的是葫芦造型了?”
“怎么看不出来?对了你这就回家了?”
李苦儿心情舒坦了些,答道:“嗯,我也要回去插地头香呢。”
“那你可得多插一些,让院子亮亮的。”
“地头香是要越亮越好么?”
“自然是的。”何未染见李苦儿似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解释:“相传平日里,地藏王是闭目不开的,只在七月三十当夜,百姓在地上插满线香,他才会睁开眼睛看这人间百态。而被他看见的人,便可消灾得福,整一年都能平平安安的。”
李苦儿恍然又长了见识:“那我要再买许多许多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