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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_86272王诺兰知道,以小翠儿的狠心,如果她这时候“活过来”,一准儿,会撺掇拓拔野灭口,而拓拔野,肯定也怕她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坏了他的财路,而跟小翠儿串通一气,对她落井下石……她一个女人,比论辩,小翠儿那贱婢占了“先机”,她扳不回来,比身手,拓拔野这一方武将,要捏死她,还不就跟摔死一只兔子似的轻松愉快?
要想活命,就得先下手为强,让两人都失了行动能力,昏迷过去或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发不出一句声儿来。
她需要一点契机,比如,两人都困倦了,打瞌睡的几分钟,让她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他们的身上扎一针“睡穴”,让他们昏睡过去,那样,她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带上所有属于自己,又方便携带的嫁妆,远走高飞。
曼陀罗花。
就是它了!
传言在黄泉路上,路的两侧都是红色的曼陀罗花,所以,古人都会在已死的人棺材里,伴葬上这种花,作接引之意,说的通俗点儿,就是能让死者认路,不要再回返了人界来,变成孤魂野鬼。
但,却是极少有人知道,曼陀罗花,还是一种麻药,焚烧之后产生的烟雾,会让人浑身麻软,思维缓慢,失去痛觉,闻得多了,还会产生幻觉和昏睡……古方之中,华佗所制的麻沸散,里面就有这曼陀罗花的成份,只不过是往一斤炮制好了的曼陀罗花里,又加了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穹各四钱和天南星一钱,来起到不留后患的作用,可真正里面起麻醉作用的,却只有曼陀罗花一种。
只用曼陀罗花来使人麻醉,会容易留下头疼的后遗症,医者多不采用,但对拓拔野和小翠儿这两个狗男女,王诺兰恨不能他们整天都疼得死去活来才好,避免后遗症?开什么玩笑!让他们多留点后遗症才好呢!
想好了法子之后,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机会到来。
这时的王诺兰,就像是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的豹子,周身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只为了等待,她需要的那个机会,来给她争一条生路出来。
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满身紧绷,内心压抑紧张的人,总难犯困,相反,屋里的那两个狗男女,就大不一样了。
约莫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将明,外边最是昏暗,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小翠儿这贱婢先是犯了困,停下了往泥盆里添纸的动作,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纸钱不多了,我去后厢里抱一点儿来,顺带着把小姐的账本儿也取着,瞧一瞧账上,有多少铺子,是近期该回钱的。”
“恩。”
拓拔野的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倦意,像是刚刚小翠儿没说话之前,他就已经在打瞌睡了,只是被小翠儿这么一唤,才又有了点儿精神,“顺便做点儿宵夜来,我饿了。”
肚子饿得,肯定不止拓拔野一个,王诺兰早就饿的潜心贴后背了,只不过,为了活命,她忍得住也得忍,忍不住,也得忍罢了。
这会儿,听拓拔野说了这么一句,让小翠儿去帮他准备宵夜的话,王诺兰顿时便觉得,更饿了。
“王诺兰啊王诺兰,忍一忍,一会儿,把这两个狗男女收拾了,吃下边儿摆着的贡品去。”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王诺兰只张嘴不出声儿的说了这么一句,说话的同时,手里已经攥紧了作为陪葬品,放在她棺材里的曼陀罗花,只等着小翠儿离开,拓拔野走神儿的时候,就把它丢进燃着的火盆里去,把两个狗男女一前一后的迷晕,自己好继续后面的打算!
咯吱一一
门发出了一声轻响之后,便有极轻的女子脚步,渐行渐远。
又过了不久,拓拔野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是时候了。
不成功,便成仁!
王诺兰咽了口唾沫,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起身,把已经掰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曼陀罗花,丢进了烧纸的泥盆里面。
陪葬用的曼陀罗花是晒干的,落在纸灰里,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再加上火盆里在燃的纸已经没了,时有时无的火星子,一时半会儿也点不着干花,散不出味儿……隐蔽起来,就更是容易!
把曼陀罗花丢进泥盆,又躺回棺材里面,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
王诺兰才听到门外,传来了小翠儿的脚步声。
这溢出来的,需要格外仔细脚底下。
“将军该是等急了罢?小翠儿亲自下厨,给将军做的面,将军尝尝……”
面对明显是在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拓拔野,小翠儿“指鹿为马”的本事,发挥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小翠儿把小姐的账本也拿来了,一会儿就察看一番,看够不够收钱回来,帮边境那边,度过这次的难关!”
拓拔野睡梦中遭人吵醒,本是心情极不好的,但听小翠儿说,一会儿就要看账,想法子凑钱出来,帮他家族度过难关,便是有火,这一下子,也被噎得发不出来了。
有求于人。
没办法,谁让他有求于人来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是王诺兰以前教他的,可惜现在……却是话犹在耳,佳人已逝了!
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王诺兰的,但是,现如今,她已经死了,为了边疆夏,为了他的家族,他只能忍痛放下,向小翠儿这个丫鬟低头,用一个侧室的身份,换他需要的钱财,代百姓缴纳增加的赋税。
以前,王诺兰还健在的时候,这种事情,压根都不需要他来提,她就能帮他打算周全的,哪用得着跟现在般得,低三下四,丢人现眼?
诺兰,我想你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我愿意用我十年的寿命,换你五年的安好,如果彼时我还没有死,我还换。
拓拔野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这么一句,脸上却未变半点儿颜色的冲着小翠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说的,就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面,埋头猛吃起来,“纸烧没了,再添一些进去,诺兰自己,在那边,难免遭人刁难,多烧些,也好付买路钱!”
“将军说的是,小翠儿这就给小姐多烧些。”
小翠儿想要的,是拓拔野妾室的身份,将来,还打算觊觎他正妻的位置,自然要表现的对他言听计从,温顺乖巧一些,来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小姐那么心善的一个人,什么事儿都为将军着想的……这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怎么就让她,这么早就走了,连个孩子都没能留下……”
小翠儿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从衣袖里拿出了帕子,装模作样的擦起了眼泪来,当然,她没有忘了拓拔野的吩咐,伸手从一旁拖了一大包纸钱到身边儿,从里面抓出一大把,就塞进了泥盆里面。
明面儿上的顺从,不等于心里的老实,小翠儿一边佯装难过,一边在心里就骂起了王诺兰来,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恶心怎么骂,怎么……反正就是,王诺兰压根儿就连她一根小脚趾头都比不上的女人,要不是命好,哪有这幸运,能跟拓拔野两人配成双,能当他的正房正妻。
原本正在吃面的拓拔野,在听了小翠儿说的这一句话之后,手稍稍顿了一下,然后,便做没事人般的,继续埋头狠吃了起来,就好像,小翠儿说得那话,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一般。
没有人发现,埋头吃面的拓拔野,在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眼里滴下了泪珠子来。
那泪珠子掺进了面里,苦得让他觉得,难以下咽。
为了边疆。
为了拓拔野家部落里的所有百姓。
诺兰,今日我拓拔野忍辱负重,不敢与你共死,来日,边疆脱困,我便卸了这一身袍泽,至你坟边,与你相守,倾尽一生,还我今日对你的亏欠。
拓拔野在心里,默默的这样许诺,但躺在棺材里的王诺兰,却听不见。
泥盆里的火又烧了起来,被王诺兰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干曼陀罗花,也开始被点燃,烟气随着烧纸的味道弥散,半点儿都没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