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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唐临心内涌出的苦涩让萧子白无所适从。
他只能用尽全力拥抱他,笨拙地说着一些安慰他的话,然而连萧子白自己都能觉出那些保证的无用。如果光靠嘴上说说就可以天长地久,这世上又哪里来的这么多怨女痴男。
“……我怕的并不是你会离开啊。”
良久良久,唐临终于说,他没有去看从背后拥抱住他的萧子白,而是注视着头顶层层叠叠伞盖般的树层:“就算你离开了也无所谓,就算我们彼此分开了也无所谓……我总是能找到你的,只要你还在,我总是能找到你的。”
“我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我更不会离开你。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萧子白努力把声音放得轻快些,唐临却垂下了眼帘:“其实我这话的意思是,我并不是要强求你留在我身边。你离开也好,我们最能在一起也罢,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地在意。”
“我只盼你能活着,长长久久,康康健健。”
他音量极轻地说。这话说得实在不祥,简直像是在说萧子白总有一日会死,若不是唐临此刻心神极倦,是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按说被这样说了之后肯定会不快,隐隐约约有一些相关记忆的萧子白却对自己的早亡有所预感,因此到了最后,也只是对唐临恳求般地说了一句:“你信我。”
唐临的眼睫极轻极快地一眨,他回过身,反抱住萧子白,声音闷闷地回答:“嗯,我信你。”
信他什么呢?是不会死,还是不会离开?其实这两者萧子白都没法子真正保证,平时十分聪颖的俩人却谁也不愿深究,就这样含混过了这一节。大概是为了另外找个话题,刻着“灵川”二字的石块终于再一次被他们想了起来。
然后他们发现这块石块并不是一个叫做灵川的地方标志,而是“灵川派”的路识。
灵川派大约曾经是一个很不小的门派,萧子白对这处荒岭的感应倒是十之□□来自于它。从山脚至山峰,从山间到山坳,萧子白带着唐临一处处找过去,便看见了一处处古旧的宗派遗址。
……遗址上还多多少少有些散碎的骨堆。
萧子白心情复杂地将那些尸骨原地葬下,唐临却没有动手:如果他的猜测不错,这些人多半死于孔六之手,不是直接,也是间接。他师父孔六杀人,他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却给对方收尸,孔六若知道了想法如何暂且不论,只说这些死者若真的在天有灵,恐怕能气得白骨生肉再诈尸回来跳一通脚。
因此萧子白在忙碌地收敛尸骨时,唐临便没有事情可做,又不想继续坐着喝茶吃点心,于是只好在旁边晃悠。
他是妖族,五感敏锐眼光锐利,因此晃悠着晃悠着,就在遗址里发现了不少被尘封许久的好东西。本来唐临还疑惑着“好东西怎么这么久都没人发现过”,留了个心眼没有拿,结果走来走去越见越多……萧子白找到了多少尸骨,他就差不多找到了同样数量的宝物。
唐临真情实感地觉得事情变得十分诡异,不但一样东西都没有拿,还在这漫山遍野的宝物“围攻”下落荒而逃,警惕地和萧子白站在一处,对周围那些满地的法宝灵药视若无物。
躲在幕后写好了剧本,本以为可以设计出一场大戏的黑手:……
他们安安分分地在灵川派的遗址里转了一圈,留下了满地坟包和满地宝物,然后又安安分分地出了这处山岭。
唐临自己有钱,看不上这些宝物不想拿就算了,萧子白明明是个穷剑修啊?穷到了像样的飞行法宝都买不起的地步,要去驾驭一个女人才用的牛角梳!这样一个穷巴巴的修真者,看见了剑冢里满坑满谷的宝剑,居然丝毫也不心动,不拿走就算了,还要挖个坑把断成几节的那些残剑埋了,这其实根本就是个蛇精病吧!
悄悄在所有宝物上都设了诅咒的幕后黑手十分郁卒,投入的人力物力这一回算是全部打了水漂。他一边咬牙暗叹着这次的计划失败,一边将写好的剧本揉吧了用力踩踩,开始绞尽脑汁地编排下一次的大戏。
唐临萧子白二人却是对此毫不知情,他们只觉得这次灵川之行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的味道。开始时还算好,越往后就越古怪,因此根本不愿意多留。等萧子白确认所有的尸骨都被收敛好了之后,两人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此处,急急忙忙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撵着一样。
一直到了灵川山外百里之遥、重新看见了人流如织的凡人市镇,他们这才多多少少放松了下来,重又开始旅游般地优哉游哉往前走,只是这一次,萧子白再也不愿买什么毛驴了。
他们到达萧家村的旧址是在夏初蝉鸣之时。
一场大雨将漫山的暑气洗了个透彻,成海的绿树在灼灼日光下披洒着柔光,蝉鸣声高高低低地鼓噪着,为还带着一丝清凉气的山间初夏带来了些燥意。曾经可能是房子的朽木堆上生满了荒草,边角处还长着些雨后才有的蘑菇,萧家村已经于时光的消磨下渐渐湮灭,本以为死去的那棵村口老树上,倒是令人意外地生出了新芽。
两人在已经变成一片小小树林的萧家村旧址里行走,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
唐临有几分担心萧子白会因为眼前的景象触景生情,因此始终牢牢将他握紧。心里想着如果萧子白难过了自己该怎么劝,唐临一直没说话,全副心神都在等待着萧子白开口。
一声声蝉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间或夹杂着一两点懒洋洋的鸟鸣,唐临等待了很久很久,萧子白方才踌躇着有了些要开口的迹象,但话未出口似乎便要收回。唐临轻轻捏了捏萧子白的手心,他仿佛得了鼓励似地,攥紧了唐临的手,终于转过头来,低低地对他说:
“……你热么?”
唐临:“……”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完全是浪费表情!
萧子白的手被唐临愤愤地甩开了,萧子白满脸无辜地疑惑望他,眼神又清澈又迷茫,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唐临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看,顿时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本来嘛,萧子白也没有要嘤嘤嘤吐苦水的意思,完全是他自己在脑补……带着那么几分愧疚和隐隐约约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萧子白的内心?),唐临犹豫了一下又走回去,重新拉起了萧子白的手。
他悄悄地感受了一下,发现萧子白的心里写满了雀跃,对比一下当初他在岩洞里遇见的那个孩童,唐临顿时满心都是对自己的谴责。
……真是的,难道萧子白开心还不好么?那些萧家村里的经历,能忘记还是忘记的好,为什么要盼着萧子白想起来?唐临暗暗地在心底抽了自己一记,握住了萧子白的手,加快速度带着他往村外走。
萧子白跟着他一同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他忽然小心地瞄了唐临一眼。
唐临心里的自我责备与懊恼的情绪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依然被萧子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些什么。
“其实我没有忘记,那些萧家村里经过的事情……我的父母,那些村人,还有你,我都没有忘记。”萧子白缓缓道,唐临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望他,而他则报以微笑。
“你别担心,我只是放下了……只是不在乎了。”他说着,指尖轻轻地在唐临的手背上抚过:“我在乎那些做什么呢?他们既然从未在乎过我,我又何必去在乎他们。”
萧子白说着,脸上的神色带了些少见的冷漠,他紧握着唐临的手,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心?我已经有了值得在乎重视的人。”萧子白郑重地说着:“我有你,唐临。”
“我的心很小的,我的时间也不够多,光是看你一个,喜欢你一个,在乎你一个,我就已经有些顾不过来了。每天我都恨不得有二十四个时辰,最好一年有个七百多天,从河仓府一路走来的这段路,我每天都在期待着它漫长得没有尽头……”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真的。”萧子白拉了拉唐临,带着他一步步往泥土小屋所在的方向走:“喜欢你都喜欢不过来了,我哪里还有空闲去在意别人。”
他的口吻极为轻松,握着唐临的手却温热:要知道萧子白天生冰系灵体,体温永远比正常人为低,现在这个程度,对萧子白来说已经算得上滚烫。
唐临瞥了眼萧子白的耳尖,不出意料,萧子白的耳尖已经泛上了一点浅淡的红。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凑过去,飞快地亲了萧子白的耳尖一下。
萧子白耳尖上的红色轰地一下蔓延到了耳朵根,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唐临心中暗笑,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对萧子白道:“不错,这个习惯很好,要记得继续保持。”说着,还拍了拍萧子白的肩膀。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萧子白的耳垂,萧子白的眼神一下子滚烫起来。他的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神色却已经换上了几分黯然。
唐临:“???”
“你怎么了……”唐临的目光几番扫过萧子白的面容,疑心他是装的,又担忧他要是真的黯然该怎么办,犹犹豫豫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开了口。他这么一开口,萧子白立刻抓住机会,跃跃欲试地盯着他的唇说:“不够!”
这两个字一出来,甚至都不用结合萧子白眼中的神情,唐临就知道这家伙的黯然神色绝对又是装的,目的为何简直不用多想。看着萧子白的样子,大概连腹稿都已经打好了,只等着他问出这一句来,顺坡下驴地就准备亲亲亲。
唐临似笑非笑一挑眉:“不够对么?”
萧子白用力点头。
“要亲对么?”唐临神色慵懒地用手指一抬萧子白的下巴。
萧子白点不了头了,但他还是努力地通过契约和目光表示自己的赞同。
唐临冷冷一笑,缓慢地将头凑近,萧子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唐临艳色的唇柔软如花瓣,长长的睫毛微颤,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了淡淡一小片阴影。
他渐渐凑近的时候,萧子白能闻到来自于唐临身上的淡淡气息,不浓烈,却温热。他越凑越近,萧子白甚至已经能够看清唐临眼底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金光,他屏住呼吸,只等着触碰到那一点甘甜——
在他们两人的唇瓣即将相触时,唐临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然后,他用力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响亮极了。
萧子白:……
唐临抬起眼,对着萧子白灿烂一笑:“大白天的,不要总做梦,对身体不好,乖啊。”
接着他便施施然转过身,四平八稳地迈着步走了,被他抛弃在身后的萧子白仿佛看见了在唐临的背后,有一尾修长的尾羽在尺高气昂地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演技对拼大赛,萧子白,完败。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萧子白都显得很有些萎靡不振,他一直用幽怨的目光偷偷地看唐临,等唐临注意到他的眼神,转过身来看他的时候,萧子白立刻就会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
如是者再三,唐临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他走到萧子白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都不让我亲你了。”萧子白委屈极了似地抬头看他,唐临悚然地发现对方眼里居然隐隐蓄着些晶莹的泪水,并且还很有技巧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坚决不会落下来。
萧子白声音低低地嘟囔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不然怎么会连亲都不让我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在唐临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萧子白仿佛祥林嫂附身,演技爆表地泫然欲泣:“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势力,唯一可依仗的就只有一把剑。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擅长了,我也什么都没有,简直是一穷二白,一无是处……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嫌弃我、不喜欢我了的,现在这一天果然来了……”
卧槽!
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这种患得患失的目光!这种熟悉的欲拒还迎畏缩不前的样子!好熟悉啊!真的好熟悉啊!自己做人做鸟怎么都一样啊!都要经历过这一遭啊!
唐临抱着一线希望抬起眼,而萧子白果然犹犹豫豫地道:“修真者都能活很久的……你现在才十几岁……我本来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维持得久一点的……没想到却……”
他眼眶周围都泛红了,泪珠却还是在那里将坠未坠着!
这演技爆表了啊!
其实自己做人做鸟的时候还是有区别的。唐临悲哀地想:以前他是真的,现在他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