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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交错的命运(第二更)
空旷的大殿里依稀回荡着轻轻的叹息,而白衣祭司早已不见了,那面神奇的水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平静如初,那垂地的白纱缓缓落了下来,朦胧了殿中的景象。
林晓筱听得不太真切,甚至以为是幻觉,现在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离开那座大殿,越远越好,甬道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温润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像是在给她指路。
肩膀的伤口还在往外面渗血,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刺目的殷红映着微暗的光芒,风雅到极致,像是一幅晕染的水墨画,她踉跄的脚步声经过几方折射,在黑暗里如同勾魂的鼓点,令人心生恐惧。
白塔外,玉子墨斜倚着一棵古槐,眼睛紧闭,眉心微皱,嘴唇抿成凉薄的直线,紫色的外袍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仔细看去,他好看的眉毛染上了白霜,从林晓筱进去之后,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玉连城将胧月和洺烟送回去了,赵檀儿固执地想要陪他一起,然而,时间越久,她对林晓筱的恨意就与浓烈,浓到掩饰不住,所以,她被玉子墨毫不客气地赶回去了。
玉子墨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步走上前,正好遇上林晓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他伸手接住倒下来的林晓筱,失血过多已经让她没有多少力气了,她费力地支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攒出一丝笑容,想说些宽慰的话,张嘴又是一口血,也失去了意识。
玉子墨看着她倒在自己怀里,云淡风轻的脸色终于变了,惊愕,担忧和恐惧,他声音颤抖如秋风扫过枯叶:“林晓筱,你怎么了?”他扶起她,才发现她肩头的伤口流淌着血,白衣被血染的殷红,似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盛开在雪白肩头。
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一把抱起她,飞速奔回自己的寝宫,那些宫女太监不用他吩咐,就已经迅速行动,太医很快就被传来,一时,寝宫内人头攒动。
玉子墨坐在床边,靠着床帷,眼睛里只有血色尽失的林晓筱,如墨的眸子隐隐有些痛苦,一旁忙着诊脉的老太医手都在发抖,他见惯了生老病死,对林晓筱受的伤还有些捉摸不透,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伤,却伤及心脉,更奇特的是,这些伤都在自我修复,可是他又不敢这么对玉子墨说,一看到他冰冷的脸色,历经沧桑的心脏就会承受不了目光的重量。
“她到底怎么了?”玉子墨像是没看到他为难的神色,冷冷的嗓音带着颤抖。
老太医手猛地缩回来,目光闪烁不定,犹豫了半晌,断断续续地说道:“回禀太子,那道伤口伤及心脉,但好在她骨骼奇特,并不算严重,只消修养几日,好好调理即可!”
“那她为何还不醒?”玉子墨猛地坐了起来,眼中冷光乍现,林晓筱的再度重伤,让他情绪变得极为暴躁,说话的语气变得尤其阴沉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她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之中,不过多久,便会醒过来,届时注意防寒保暖,多加休息,再服几副调理伤口的药,便无大碍!”老中医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与他的目光对视,强自镇定道:“微臣先行告退了!”
说罢,向他作了一揖,边后退几步离开寝殿,玉子墨头也不抬,只是凝视着处在昏迷中的林晓筱,眼角满是温柔。
“小姐,你怎么了?”钗荷从流光那里得知林晓筱受伤昏迷,被安置在玉子墨的寝宫--墨玉殿,她没多想,提起裙角就冲了过来,还没到寝殿,就高声嚷起来。
一路上的人都知道她是林晓筱的心腹,唯恐避之不及,大老远就给她让路,没遇到任何阻拦,甚至连守在墨玉殿外的人也给她开了一次绿灯,玉子墨偏头扫了她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双手紧握着林晓筱苍白柔弱的手,手上也缠着绷带,那根从不离身的玉箫被放在瓷枕畔,翠绿的箫上沾染了斑斑血迹,像是绿荫中盛放的几点红花,丽得惊人,也冷到极致,到底是多大的冲击力才会让温润的玉箫伤及持箫人?
钗荷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站在床前,平静地看着林晓筱苍白无力的脸,眼角一片湿润,眸子里却是愤怒和自责:“都怪我不好,如果陪着小姐一起,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喉间传出压抑的哽咽。
“你不用这样了,你若是一起去了,她受的伤会比这更严重,你在这守着她,我出去一下,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玉子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林晓筱的手放进锦被里,细致地将她肩头的锦被掖好,避开了她受伤的肩膀。
他略带歉疚地看了她一眼,温凉的嘴唇贴在她额头,留恋了片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寝殿,向着白塔的方向,深深喘出一口气,那些叹息被吹散在风里,只有四季常青的高槐摇动着树枝,树叶###,瑟瑟作响。
与此同时,宫中的一个幽深安静的古殿,隐在树影婆娑之后,环着一方荷潭,风吹过片片枯叶飘落,落进一个书香古意的房间,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一只纤纤素手自水蓝色的袖中探出,轻轻拾起这片枯叶,手指转动叶茎,指尖在脉络分明的叶面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叶子生命的流动,一声极轻的感叹飘散在风里。
“冬天都过了一半了,叶子还是留恋树干,不愿离去,恼人的风为何还要拆散它们呢?”
洺烟看着这片枯叶发呆,眼里尽是茫然和不确定,素净的瓜子小脸掩在白狐裘里,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垂直脚踝,以手支夷撑在桌案上,一张素白的宣纸数笔描出一个人,一个总是带着明媚干净的笑容的少年,仔细看去,竟然和无滥相仿,只是看上去更加稚嫩。
她提起笔,蘸满浓墨的紫毫轻轻接触纸,洇开了大朵墨色的花,却写不出一个字,洺烟恼怒地扔开笔,将那片黄叶放进袖中,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吱呀怪响,不时有冷风灌进来,她之前一直在走神发呆,没感觉到冷,如今看着被风吹得失了轨迹的枯叶,不由自主地抱紧手臂,使劲搓了两下,将窗户关紧了。
屋子的正中央,一个约半人高的三脚香炉有香烟袅袅升起,均匀地充盈着整个屋子,香味清淡,和她的气质倒也相配。
她怔怔地望着香炉出神,喃喃道:“今年的冬天还有一半,应该会比往常更冷吧?”
暮色渐深,她早早地用过晚膳,靠着烛火,手捧一本诗词津津有味地读着,作为一个皇室中人,也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生活在皇宫中,她没有一般人勾心斗角的心思,对很多事都像个初生的婴儿,保持着赤子之心,而且受女戒的束缚比较小,所以房中才会有很多书。
也许是受伤的缘故,她刚看了一会书,便觉困顿,刚刚熄了桌案上的灯,两步之遥的窗户突然急短促地啪嗒一声,有人落在地上,樟木地板微微一动,她愕然地转过头,凌声道:“谁!”而后,也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处变不惊,很显英雄本色,她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发出尖叫,然而,她看到窗边一个白衣少年,眉间带着笑意,清秀的脸庞隐在阴影中,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不正是白天遇到的无滥?
她双手捂着嘴,强行咽下即将从喉间涌出的尖叫,素白的脸涨得通红,平静无波的眸子出现一丝慌乱,却固执地对上他的目光,淡然道:“你来干什么?”
无滥没有见到想象中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连破口而出的尖叫也压下去了,心里有些失落,眉心皱起,唇角却勾起来,缓缓抿出一丝笑意来,随手将窗户带上了,靠近她一些,“你猜!”
洺烟眉头微皱,状似无意地移开目光,声音软软糯糯,似泠然绽开的车矢菊,清淡却不冷淡:“无聊!你走吧!”她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无滥状似无意地抚上她的脸庞,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使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像是纨绔子弟调戏小女子般,眉间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眼里有些疑惑和回忆的神色,声音却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洺烟羞恼地别开他的手,水灵灵的眼睛隐隐漫起水雾,定定地看着他,蓦地轻笑一声:“见过也罢,没见过也罢,你又何必强求,我们不过是今日才见过的陌路人~你还是走吧,被人看到了,不好的!”
她平静地看着他,唇角是干净单纯的笑容,水蓝色的曳地长裙倒映在无滥的眸子里,仿若晕染的恰到好处的水墨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看向她,却只看到那个疏离的笑容,隐有受伤的意味。
终于,久久停留在半空的手颓然地收回,带着疑惑离开了这个房间,从窗户跳了出去,窗外是高木冷风,渺远的夜幕闪着细碎的星光,那个白色身影几个闪落,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洺烟怔怔出神片刻,低声呢喃道:“原来你已不再,而我还在回忆里等你~”唇角蓦地勾出一丝笑,瑟缩如冷风中飘摇的黄叶,美得凄然。
无滥神色茫然地回到了白塔,看着记忆里一直神圣的存在,兀地生出一丝陌生感,他甩甩头,正准备往里走,却遇到了玉子墨,他紫色的外袍拧出了很多褶皱,还有破洞,被玉冠束得规矩的头发有些凌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现在视野之中。他怔忡地看着玉子墨面无表情地从自己面前走过,下意识地看向白塔之内,并没有看见林晓筱,他偏头想了想,猛地想到了白衣祭司——自己的师傅,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