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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我助你,心中视你为妻;或是将我赶走,无人骚扰于你,这两种选择,皆在你,不在我。”
萧君烨的声音,格外的沙哑温柔,那种温柔,让萧无尘都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不过,很快的,他就回过神来,然后定定的看向萧君烨。
萧君烨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在了耳中。
他听懂了萧君烨的言外之意,知道对萧君烨来说,此刻的这番话,就是在逼他。
——要么他接受了他,二人从此在一起。萧君烨会继续任劳任怨的帮他,不只是帮他登上那个位置,还会帮他在那个位置上越坐越稳,让他不但可以保重身体,不被政务耽搁身体,还会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不会被那些藩王所动摇。
要么他此刻拒绝了萧君烨,那么,萧君烨依旧会帮他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在那之后,萧君烨就不会再留下来帮他。
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就不会再有萧君烨,不会再有一个他可以完全信任的皇叔。
萧无尘神色微怔。
他知道萧君烨是在逼他。
萧君烨勤勉能干,不执著于权力。可是,这样的萧君烨,却同样是骄傲的。
这样骄傲的萧君烨,又如何能在他拒绝了他之后,依旧死皮赖脸的待在他身边,然后看着他娶妻纳妃生子呢?
萧无尘喃喃道:“回不去了么?皇叔,你依旧做我的皇叔,你我叔侄,依旧像从前那般相处,做这世上最亲近和信任的叔侄。情.人总有情断的一日,可是,亲情则不同,你我一日是亲人,此生都是亲人。如此,不好么?皇叔……”
萧无尘还要继续说下去,萧君烨已然打断了他。
“无尘,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萧君烨格外冷静的道,“我从来都知道,我并非是你真正的皇叔,而你也并非我的侄子。自你长成,我看你,从来都是男人的眼睛去看,从未将你视作亲人。”
而他自己,生来就好南风,心中只喜男子,对女子无半分的兴趣。
因此他看萧无尘,从来都是在审视和欣赏。除此之外,绝无半分亲情可言。
萧无尘沉默下来。
前世的他眼盲心盲,误将沈氏和八皇子当成他至亲的人,误会皇叔欲要夺.权,最后既害了皇叔,也害了自己。
重生之后,他对沈氏和八皇子心中只有恨意。只是父皇犹在,他对这二人的处置便暂且放缓。而对皇叔……萧无尘一直都是想要补偿皇叔的。
他前世不信皇叔,怀疑皇叔,甚至最后赐下了鸩酒……这等过错之下,萧无尘着实没法子当做自己对皇叔没有愧疚。
只是他之前能想到的补偿皇叔的方式,也只是最简单的在他将来继位之后,给予皇叔最大的信任,让皇叔真正做了大兴朝的真正的掌权人。而他自己,宁可做一昏君,放任皇叔在大兴朝大展拳脚。
然而他始终不曾想到的是,皇叔竟会对他有了这等想法。
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甚至愧疚的是,他细细回想前世,竟是发现,前世的皇叔,待他亦是有这种想法的。
只是前世,萧无尘身子太差,连太医都说了让他最好不要行欢好之事,以免伤身。甚至太医还着重提到,这个欢好,不只是和女子的欢好,还包括和男子的欢好。毕竟,男子与女子之间欢好,或许还会有些顾忌,而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欢好,有时候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太医觉得,以萧无尘那时的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静养”就行了。至于欢好一事,并不适合只需要静养的萧无尘。
或许也就是因着这样的缘故,前世时候,皇叔虽然常常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瞧,可是即便到死,皇叔也不曾对他说过甚么暧.昧的话,做过甚么“不妥当”的举动。
只是前世终究是前世,今生才是萧无尘要面对的。
前世的他身子不好,皇叔因此隐忍。可是现在,他身子虽然依旧不算很好,但也只是比寻常人稍稍差了一点点而已。
只要好生养着,莫要太过劳累,平时注重保养和锻炼身子,那么寻常人能做得事情,他自然也能做。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欢爱一事。
萧无尘想,大约也就是因着这些,皇叔如今才会对他说这番话,而不是像前世那般,将这些话一直带到棺材里去。
然而即便如此,萧无尘心中仍旧有些别扭。
他想,他的别扭,其实也不见得就是因着他和皇叔一直以叔侄相称,因此才会想要和皇上一直做亲人;也不是为着他对皇叔,当真半分情意也无——之前皇叔对他时不时的亲近和试探,方才的那个吻,对萧无尘来说,虽然新奇,但并非不能接受。
可是,说到底,萧无尘还是萧家的子孙,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做下一任帝王的人。
若他不做皇帝,那么,他或者是愿意和皇叔在一起,末了过继一个家族的孩子,养在膝下便可。可是,他是当真想要做皇帝的人。
而等他做了皇帝,又去哪里找来一个可以做储君的人?
前世的皇太弟,已然让萧无尘对和自己不亲近的人大失所望。他并不觉得,这一世能找出来一个比曾经的八皇子更“适合”做储君的人。
可是若找不出来这样的一个人,就意味着萧无尘要自己娶妻纳妃自己来生。
那么,萧君烨能容忍这些么?
萧无尘心下一顿,抬头看向正热切而执着的看向他的萧君烨。
他心里的话,立刻就问不出来了。
或者说根本不必问,他只要看一看萧君烨如今的神色,就知道萧君烨绝不可能接受这件事情。
前世的皇叔一直待他有情,即便从不曾开口,即便从不曾得到任何回应,可是前世的皇叔,除了买了几个人放在家里做摆设,根本不曾娶妻生子。
皇叔在那种情形下,尚且能够洁身自好。萧无尘并不觉得,这样的皇叔,能容忍他在他之外,还和其他人有身体上的关系,甚至诞育子嗣。
“皇叔,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么?”萧无尘低声道,声音里隐隐有乞求之意,“除了这个,皇叔想要甚么,我都会尽力给。但是……皇叔,我如今是储君,或许不需要子嗣。但是将来,一旦我坐了那个位置,我却不能不要子嗣。我不信任旁人的子嗣……”
萧君烨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
他将双手攥紧,直到手心渗出血珠,才淡淡的开口道:“尘儿,皇叔愿意,今生今世,唯你一人。除了你,任是甚么缘故,任是甚么人,皇叔都不会多看一眼,不会将余生与他共度。”
所以,他希望他的无尘,也能和他一样。
执着,认真,从一而终。
萧无尘立刻就听懂了萧君烨的话,再次沉默下来。
萧君烨却不再逼他,而是亲自去铺床叠被,还在床下的地上铺了被褥,道:“时辰晚了,尘儿该睡下了。毕竟,身子重要,皇叔的话,尘儿明日再想,现下就好好睡一觉罢。”
萧无尘看向萧君烨,就见萧君烨指着床上的被褥,让他去休息。
萧无尘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被褥,再看一眼床上的被褥,心中怔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想,他当真要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一想。
皇叔待他那么好,或许,他当真可以和皇叔在一起……试试?
只是皇叔看他的目光太过癫狂,萧无尘虽不曾问过,但他心里清楚,大约他一旦开始和皇叔尝试“在一起”这件事情,皇叔大概,就不会容许他再退缩。
即便他们在一起之后,或许并不如现在的自在快活,那样的皇叔,大约也不会想要放过他。
萧无尘蹙眉,翻了个身,背朝着萧君烨,慢慢睡了过去。
他终究还是累了,又有这两年故意养成的睡觉的时辰,因此刚刚沾床,他就很快睡着。
萧无尘睡着了,萧君烨却睡不着。
他平板的躺在床下的地板上,想着在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萧无尘正睡在那里,他的心口处,就忍不住的“砰砰砰”的直跳。
他虽然没有开口询问过,但他心里也能猜到萧无尘所介意的事情。
萧无尘介意子嗣,介意名声,介意大兴朝的传承,介意很多细碎的事情……因着这些事情,萧无尘无法做出决断。
萧君烨知道,萧无尘所介意的这些事情,其实都不算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萧无尘还不曾意识到的——萧无尘开始有些欢喜他,但是,很显然的,萧无尘对他的欢喜,并没有那么的深。至少,并没有深到足够让萧无尘忽视那些个让他介意的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想到萧无尘其实是有些欢喜他的,就已然足够萧君烨心里高兴好几天了。
更何况,他今日还亲吻了萧无尘。
他抱了他,亲了他,向他说出了自己心头存了许久的话,甚至还逼迫了他……
而他的无尘,震惊害怕之余,却仍旧透露出了一丝对他的喜欢。
萧君烨想,至少,对如今的他来说,足够了。
只要他肯再接再厉,对萧无尘越来越好,他想,总有一天,他的无尘会更加将他放在心上。
至少,他知道,他的无尘既然今晚不舍得让他离开,那么,以后也不会舍得让他离开。
既然不舍得,那么,他就会一直留在无尘身边。守着他,护着他,等着他,也……想着他。只待有朝一日,萧无尘愿意做他的“妻”。
萧君烨心头一阵火.热,一整夜的时间,竟是始终都不曾闭眼。
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萧无尘的身边。
等着萧无尘醒来,也等着他将心头的兴奋和喜悦慢慢压下去。
萧无尘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发呆。
他显然有些不习惯,身边没有阿药他们的侍候。
“没有阿药,无尘还有我。”萧君烨眼下一片青黑,可是精神却格外的好,见萧无尘呆呆的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无辜又有些可怜的模样,忍不住道,“皇叔来侍候无尘。”
萧无尘:“……”他觉得此事不是很妥当。尤其是在他还没有想清楚一些事情的时候。
可是在萧君烨的心里,萧无尘在昨夜时候,没有立刻就做了选择,让他离开,这就意味着,萧无尘其实是已经选择了他。只是碍于种种缘故,他的无尘大约还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因此才会和他保持距离。
不过,这样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能留在萧无尘的身边。
“无尘快些,今日你还要躲进皇叔的马车里去,若是不快些,怕是会惹人生疑。”
萧无尘原本只呆呆的抱着被子,等听到了萧君烨的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开始起身。
他昨夜就是和衣而眠,因此掀开被子,穿了写字,就可以直接出门了。
可是萧君烨却不许他这样出去。
“衣裳褶皱太多,你这样出去了,想来外头那些人就是不愿意想歪,竟也不成了。”萧君烨将萧无尘推到铜镜前,让萧无尘看着铜镜里那个可怜兮兮衣裳皱巴巴的小太监,笑道,“原来无尘不但穿太子的衣裳好看,穿这小太监的衣裳,竟也能格外的招人疼惜。”
萧无尘:“……”他怎么只看到了一个有些邋遢的没有换衣裳的小太监,其他的甚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萧无尘还是留了下来,等着萧君烨叫了人,重新拿了一身太监的衣裳过来,这才在萧君烨状似君子之风的转身之后,换了衣裳。
然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驿站,萧君烨就让萧无尘坐到了他的马车里去。
——萧君烨是昭王,身边自然也有内侍,萧无尘如今就是假扮的萧君烨的其中一个内侍。
萧君烨之前虽然不坐自己的马车,但他毕竟是顶着昭王的名头,该有的待遇皆有,因此这马车也是有的。
所以萧无尘倒不用跟着他在地上跑。
萧君烨是亲自看着萧无尘上了他的马车,这才调转马头,往太子的马车边上走去。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他就愣住了。
他好像忘记了甚么事情。
那件事情,好像还蛮严重的。
不过还不等萧君烨将这件事情想清楚,宁阳侯就策马朝他而来,说笑间,就开始打探昨夜他派人往离开驿站的事情。
萧君烨这才将他“忘记”的那件事情暂时抛之脑后,笑着应付起了宁阳侯来。
——昨夜他和萧无尘都发现事有蹊跷,萧无尘自然不会再突然离开,而是二人商议一番之后,萧君烨就派了和萧无尘身形相似的人,一路离开驿站,往洛阳城而去。
而阿药也一直待在房间里假扮萧无尘。
萧无尘则是继续假扮萧君烨身边的小内侍,跟在萧君烨身边,同时也避过宁阳侯的耳目。
因此此刻宁阳侯来试探,萧君烨也只是笑道:“昨夜出去,当夜就回来了。只是本王竟不知,本王身边的人,侯爷竟也这般惦记上了?”
宁阳侯尴尬一下,然而想到事情已然做成,心下高兴之余,也就暂时不和萧君烨计较,而是继续拖着萧君烨,继续问东问西。
萧君烨心下不耐,可是却也不能不应付宁阳侯,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的那辆马车——马车里只有萧无尘一个人,虽然他一大早时,令人放了些棋盘、书籍、茶点还有灵巧之物,但是无尘身边无人说话解闷儿,想来定是格外无趣的吧?
若不是要继续做戏,他当真想要进去马车里面,好好陪陪萧无尘才好。
萧君烨心里遗憾着,想到昨夜萧无尘打的那一巴掌,又在心疼萧无尘手是不是会疼,毕竟他这张脸脸皮太厚,疼着无尘就不好了……然后想着想着,萧君烨忽而记起了自己忘记的那件事情——
萧无尘此刻,正穿着小太监的衣裳,进了萧君烨的马车。他这会子是萧君烨的小太监,自然是要待在萧君烨的马车上的。
只是他刚刚上了萧君烨的马车,就已经呆愣住了。
不是为着马车上的奢华,其实比起他的太子马车,这辆马车只是寻常,前中后分了三个隔间。萧无尘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进了中间的隔间。
然而,隔间里头,地毯也好,迎枕也罢,被褥也好,还有柜子里的茶具等等,俱都是萧无尘所熟悉的。
不但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还是他之前用过的东西。
每一样,每一件,统统都是。
他丢弃不要的,萧君烨统统都捡了回来,当宝贝似的藏在了马车里,然后还要一路送回到洛阳城去。
萧无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他显然有些做不到。
于是萧无尘就开始忘记了君子之风,开始在马车里头,到处翻里头的东西,最后,果真在车厢的一个隐蔽的抽屉里头,发现了两三本书,书下面,压着一只狭长的木盒。不仔细翻找的话,根本看不到这只木盒的存在。
木盒打开,里头放着一卷一卷的画,画下面,正是一封封的书信。
萧无尘心头一跳,将那画一幅幅的打开,果然就见这画都是自己之前在洛阳城的适合,偶尔画了,寄给萧君烨的。
而那些书信,也是他写给萧君烨的。
每一幅画,每一封信,都被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来。
萧无尘开始回忆,萧君烨寄给他的书信,放在哪里了呢?
他记忆极好,只片刻就想了起来,皇叔寄给他的信,他也是颇为看重的。因此也是让阿哑拿了一只上好的盒子,让阿哑把书信都整理好,放了起来。
至于到底放在了哪里……萧无尘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他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询问阿哑,让阿哑把那只装了信的盒子拿过来给他就行。
就像他对待其他人的信件一样。
萧无尘拿着手中的木盒,随意摸了摸,就发现木盒底下,竟是有字的。
于是他毫不迟疑的就将木盒翻转过来,看到了木盒上的字。
心肝。
萧无尘:“……”
哪怕刻上一首古人的情诗呢?
不过,他还是在那两个字上,摩挲了两遍。
三日后,洛阳城。
蜀王肥大的身体,正兴奋的朝着太后的长乐宫中奔去。
太后正在长乐宫里修建花枝。
寡妇的日子,总是格外的无趣。她膝下没有子女,唯一养着的那个小郡主,如今也被贬谪。太后没有心思再去养一个合她心意的人,抑或是一条狗,于是索性不养,而是对着一些奇花异草喜欢了起来。
蜀王来的时候,太后正把手头的一盆花修建完毕。
好看是好看,只可惜,再好看的花,除了被人欣赏,再无他用。
太后摇了摇头,放下剪刀,这才净手,见了蜀王。
蜀王见了太后,纳头就拜。
太后虽是承光帝的嫡母,但年岁上比承光帝还要小。太后亦未曾生育,只将自己的庶姐生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着。只是那个孩子早两年去世,如今的蜀王,继承了那个孩子的封地和王位。
太后无子无女,也只有一个蜀王,如今和她还算亲近。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快起快起。”太后看着蜀王,慈爱道,“你今日怎的有空,来了皇祖母这里?”
蜀王虽然是她庶姐的孙子,但太后是嫡母,也是姨母,因此自然当得一句蜀王的皇祖母。
蜀王倒是不在意甚么嫡庶之类的,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禀告皇祖母,孙儿刚刚得到消息,那位怀了皇叔父孩子的碧贵人——小产了!那个孩子没了,皇叔父如今就还是只有三个儿子。”蜀王满眼的兴奋,压低了声音,道,“不但如此,孙儿还听说,太子竟当真信了皇叔父病重,我和元王,要一齐造反的事情,如今,已经用了替身之法,正往洛阳城里赶来呢!”
太后原本在听到头一个消息的时候,并不觉有甚奇怪的。
只是在听到第二个消息的时候,目光才微微一动。
蜀王已然继续道:“太子荒唐,不遵帝命,私下回京。这等事情,依皇祖母看,是否要说与皇叔父听?”
太后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