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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言惊得说不出话来,待门外人推开房门走进来时,他才回过神来,阵阵感叹,“你们俩也太有默契了吧?没有任何人通风报信,竟然都能猜到对方心思。”
走进来的女子坐到祺桌的空凳上,眼含感激地看着祁墨,“谢谢你。”
慕子言被宸心璃的话再一次震惊了,“你谢他做什么?他整日都待在无忧阁,不是给这个疗伤就是给那个解毒的……”
“谢字就不必了,我曾说过,我不救无用的人。”没等慕子言的话说完,祁墨便开了口。
慕子言知道这两个人是把他当空气了,得得得,你们聊,你们聊,我消失行了吧?
慕子言心不甘情不愿且带着两分赌气地站起身往房门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强调一句,“我走了啊?”
本以为会得到一句半句挽留的话,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了,祁墨和宸心璃依旧当他如空气一般。
“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慕子言不乐意地嘀咕着出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这种安静还夹杂着一丝怪怪的气息,许多年后宸心璃回想起今日这一幕才知道这股怪怪的诡异气息叫做暧昧。
宸心璃感到胸口处有些压抑,闷闷的,让她难以呼吸。
她发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靠近祁墨,对她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件紧张的事情。
宸心璃没有开口,祁墨也就继续保持沉默,手中的棋子时不时地落在棋盘上,变幻出旖旎的棋局。
终于,宸心璃忍不住说道:“我这次来是请你帮忙的。”
祁墨捏着棋子的手略微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下而已,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把棋子放在最恰当的位置,继续勾勒他的棋局天下。
宸心璃伸手挡住了祁墨即将下的一颗棋子,“我……恳求你救救我爹。”
对于求人,宸心璃并不擅长。
祁墨如墨的眼睛看着宸心璃阻挡着他棋子的手,“你们相府,不是每个人我祁墨都感兴趣的。”
“我知道,你在乎玄灵地宫,如果有我相帮,你可以更自在地出入相府而不受任何人阻拦。”宸心璃说得情真意切,“我知道出入相府对你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可是,如果有我这个内应,你办起事情来一定会顺风顺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祁墨的目光依旧落在宸心璃那双纤细的素手上。
宸心璃顺着祁墨的视线终落到自己的手上,心扑通了下,立即把手从祁墨的视线里抽离回来,尽管内心已是波澜不断,但面色依旧保持着平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我都想铲除玄灵宫。”宸心璃也不绕弯子,径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祁墨把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目光中旖旎着一团笑意,“我的确对你们相府内的部分人感兴趣,但我的目的不是要铲除玄灵宫。”
接着,祁墨微微往宸心璃这边倾了倾身体:“你怎么知道我能救宸相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同样会医术,而且绝不比皇宫里的太医差。”
要知道,宸心璃上次救宸倾时所用的那一套针法是失传已久的绝世针法,能掌握那套针法的人,祁墨相信她绝对不简单。
可是——宸心璃在医术上真的是个白痴啊!她的针法完全是前世的时候从祁墨那儿偷来的。
宸心璃无心解释那些,也没办法解释,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派的温太医按着你交代的针法让我爹有所好转,我相信你也一定有办法能彻底治愈我爹。既然你救了我爹一次,何不送佛送到西,彻底把我爹的病治好。”
祁墨嘴角晕开一层笑意,“没想到你能看出温太医所施针法是我安排的。”
“当他拿出那套银针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使用的银针正是你……是你的。”宸心璃本来想说,温太医所用的那套银针是祁墨独有的,从银针尺寸到上面的雕花,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套与之一模一样的。可想到今生,他们并不相熟,也就只好换了个说法。
即便宸心璃换了个说法,祁墨依旧愣了一下。
宸心璃见祁墨陷入沉思,以为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宸云天。宸心璃等了一会儿,祁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宸心璃的心暗暗沉了下,以为他已经不打算救她爹了。
宸心璃虽然心里很着急,但要她低三下四地去恳求他人,她做不到。
尽管心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从被动的局面中抽身。
看到宸心璃起身,祁墨才微微抬起一双墨画般的懒眸。
“这就放弃了?”祁墨眉目微凝。
宸心璃目视前方,略显空洞,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只是想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慌乱。
“是你不愿意相救。”宸心璃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祁墨的双眸深了深,“我可以把救治你爹的方法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宸心璃连想都没有多想。
看到宸心璃如此爽快,祁墨反而有些不适应。
“你确定我提的条件是你能够接受的?”祁墨那双如墨画般的眼眸玩味地看着宸心璃。
他本以为这样的眼神足以让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望之却步,然而,他却看到了宸心璃眼眸中的坚定,“我只要你救我爹。”
宸心璃那双古泉般澄澈的眼睛泛着盈盈波纹,仿佛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在吸慑着四周的一切,最终又将吸慑的一切化为空灵。
“好,我现在就把解除玄灵宫影毒的针法教给你。”祁墨也站起身来。
“条件是什么?”提出问题的这一刻,宸心璃的心是虚的,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无赖男人到底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祁墨深邃的双眸锁在宸心璃故作淡然的双颊上,“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
又是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祁墨,她宸心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他看透看懂?
……:
翌日清晨,宸心璃才刚刚从床榻上起来还未梳洗完毕,萧氏的嬷嬷就进了汀泉阁。
“大小姐,夫人听说相爷昨夜已经能吃下一碗小米粥了,心情大好,所以打算中午亲自下厨做两个拿手小菜,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
嬷嬷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好,我知道了。”宸心璃也回得干脆,正在为宸心璃挑外衣的袭香双手微颤了下,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宸心璃说,但当她微微侧脸,看到嬷嬷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又都被咽了下去。
午膳十分,宸心璃并没有直接去往娘萧氏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三姨娘处。
宸心璃看到,爹已经清醒了,精神头也好了很多。看来祁墨的针法真的有奇效。
宸心璃和爹宸云天以及三姨娘在精致小巧的院落里说笑着,沐浴着春日温和且充满暖意的阳光,一时间竟忘了时辰。
萧氏的嬷嬷前来催促,说饭菜已经备好了。
宸心璃笑看着嬷嬷,“那就有劳嬷嬷把饭菜送到这儿来吧。阳光暖暖的,照得人好舒服,竟不想再挪动了。”
宸云天看到宸心璃慵懒而快乐的样子,不禁笑道,“既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吧。”
萧氏的嬷嬷迟疑着,“这……”
很显然,宸心璃现在提出的要求与萧氏给她下达的任务不相符合。
宸心璃见嬷嬷还不退下,看向嬷嬷的双眼里晕开一层笑意,“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三姨娘当亲姐妹,所以娘肯定会很希望来这儿用膳的。”
“是……大小姐。”
萧氏的嬷嬷退下后不久,萧氏便带着一行婢女来到了三姨娘的院子。
萧氏在进入三姨娘院子的刹那,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这个地方,她竟有许久都没有来了,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精致而温暖,似乎带着一股吸引力。
“怪不得相爷不愿意到我院子里去,原来这里别有一番天地啊。”萧氏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宸心璃走到萧氏身旁,对萧氏福身行礼。萧氏一把搂过宸心璃,“这傻孩子,三姨娘这儿都好得让你忘了娘亲了。”
宸心璃天真地笑笑,“娘说哪里话,三姨娘的院子和娘亲的院子自然是大不相同的。要说别有天地,娘的院子才真正配得上这个词呢。”
“是吗?”萧氏眼眸深处的笑意忽然凝了下。
三姨娘走过来对萧氏行礼,“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按着自己的心意胡乱折腾下这个院子而已,又怎么能和姐姐的院子相比?相爷不管在哪儿,只要他睡得踏实,妹妹就心安了。”
三姨娘说的的确是心里话,她爱着宸云天,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甘心情愿地待在相府这个冷漠寂静的院子里。
只要宸云天幸福,她便觉得幸福。
萧氏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妹妹倒是大度的。”
宸心璃嘟囔着,“肚子好饿,不如快点开饭吧,让我瞧瞧娘亲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说着,宸心璃就伸长了脖子去看婢女们手中的托盘。
萧氏宠溺地轻刮了下宸心璃挺拔的鼻梁,“你呀。”
萧氏的嬷嬷则赶紧招呼婢女们把丰盛且香气四溢、勾人心魄的美味摆放到素白色的雅致大理石上。
宸心璃细细地打量着这些美味。
“怎么了?”萧氏伸手抚摸着宸心璃的后脑勺。
宸心璃浅笑了下,“很香呢!看得出是娘花了心思做的。只是不知道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点点,有没有这个口福享受了。”
萧氏拿起公筷夹了一夹茄心肉放到宸云天的碗里,温情地看着仍还有些虚弱,却强打起精神的宸云天,“这是你最爱吃的,有肉味又无肉。”
萧氏的眼眸中含着最温柔的笑意,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被那一片温柔吸引。
不过,让萧氏没有想到的是,宸心璃忽然也拿起了公筷,但她接下来做的并不是为任何人夹菜,而是把萧氏放在宸云天碗里的茄心肉夹起来放到了萧氏的碗里。
“娘为爹做了这么多年的菜,不管说什么这第一口都应该由娘亲先吃。”宸心璃的双眼散发着天真的光芒。
萧氏迟疑着,双眼盯着被宸心璃反夹到她碗里的茄心肉。
“娘,怎么了?”看到萧氏有一刹那的迟疑,宸心璃关切地问道。
萧氏笑笑,“娘看到你这般体贴心里高兴,不过,你爹身子虚,更是应该多吃点补一补。”
宸心璃又夹了一大筷糖醋排骨放到萧氏的碗里,“既然娘高兴就应该多吃点。爹正因为身子虚,不能吃太多,尤其是这些沾了些油水的,更加不能多吃。”
说着,宸心璃对一旁的袭香吩咐:“去拿只新的碗,给爹盛一碗我刚熬的小米粥。”
宸云天也道:“这些虽是美味,但还真没胃口吃。小米粥刚好合适,还是心璃想得周到啊。”
“你熬了小米粥?”萧氏有些惊讶,双眼却盯着宸心璃的手,因为此刻,宸心璃正把刚放置过茄心肉的米饭递给身后的婢女,那婢女接过米饭后便退下了。
宸心璃的脸上依旧带着天真而灿烂的笑意,“也不算我熬的,我只是吩咐了人去做而已。娘亲要不要尝一点?”
“不必了。”萧氏说完,收回了目光,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宸心璃却伸手握住了萧氏的碗,萧氏一愣,还没来得及发话,宸心璃便已经把她的碗拿过去了。
宸心璃笑嘻嘻道:“娘辛苦了这么久应该多吃一点,尤其是这糖醋排骨和茄心肉,每一次你都会精心为爹做,可自己却从来不吃。这让做女儿的实在过意不去,今日,不管说什么娘亲都要多吃点。”
宸心璃的话刚落音,萧氏的碗里便已经堆满了茄心肉和糖醋排骨。
“娘……怎么吃得下那么多……”萧氏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
宸心璃依旧是笑笑,“不多不多,娘,快吃,不然等一会儿就冷了。”
萧氏迟疑了下,轻回了句好。
这时候,袭香已经端着一碗新的小米粥来到桌旁,宸云天看到小米粥似乎很高兴,立马接过,开心地吃起来。
“来,爹吃这个,娘亲的手艺真不赖呢,好吃。”宸心璃用自己的筷子给宸云天夹了一筷子干煸小豆角,继续道:“听说娘亲每顿都只吃这些小菜,而把真正好吃的茄心肉之类的全给爹吃,这怎么行呢?今日爹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娘亲平日的辛苦。”
宸云天笑着点头,“好好好,你这个丫头,鬼灵精怪的。”
宸心璃微微抬眼,看向正慢慢挑着米饭吃的萧氏,“娘总是把最好的给我和爹,今日,女儿要娘亲得到最好的。所以这一顿饭,这些最好的菜,都只有娘亲可以吃。”
“如此甚好。”宸云天略微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萧氏也跟着笑笑,不过她紧绷的手依旧没有去夹碗里的糖醋排骨和茄心肉吃,而是慢吞吞地挑着边沿上的白净米饭吃。
宸心璃看到萧氏这般,不禁疑惑,“娘,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娘不大饿。”萧氏打算说完这句就搁了碗筷,但宸心璃却拿过公筷,夹了一块软香的茄心肉喂向萧氏:“娘亲忙了一天,怎么会不饿呢。来,女儿喂娘亲吃!”
说着,不容萧氏迟疑,宸心璃手中的茄心肉便放到了萧氏的嘴里。
宸心璃看着萧氏的双眼布满了疑惑,“娘亲,不好吃吗?”
萧氏笑笑,强行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
一旁的宸云天责备地看向宸心璃,“你娘亲特别会烧菜,怎么会难吃。爹吃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真是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有分寸。好在她是你娘亲不会和你计较,若是换了旁人,真该打你一顿了。”
“爹还想像女儿小时候那样打女儿啊?好残忍!”宸心璃嘟囔着嘴,一脸的可爱,惹得一旁的三姨娘以及婢女们偷笑不止。
三姨娘怜爱又责备地看了一眼宸心璃,“你这丫头啊,整日都只知道拿你爹寻开心。”
“爹不过就来了一晚上,三姨娘就开始为爹打抱不平了,你以前可是只站在我这边的。”宸心璃嘟着粉嫩的嘴,可爱得让三姨娘想掐一掐她的脸蛋。
宸云天和三姨娘都羞红了脸,连连责备宸心璃说话没大没小的。
站在三姨娘身后的嬷嬷却为宸心璃打抱不平,“大小姐可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很多事情她心里清楚着呢。就连温太医都说大小姐悟性惊人,明明是很复杂的针法,可到了我们小姐手里就跟玩儿似的。”
宸云天连连点头,“是是是,只要是跟琴棋书画不搭边的,心璃都表现得很有天赋。”
宸云天说完,对宸心璃道:“今日你第一次要为爹扎针,确定能成功吗?你若是害怕,爹可以让管家再把温太医请来。”
宸心璃自信道:“爹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宸云天和宸心璃寻常的对话却让一旁的萧氏震惊了,“心璃要给你爹施针?”
宸心璃坚定地点了点头,“温太医已经把施针要法都一一告诉女儿了,以后,就由女儿每日为爹施针。”
“这怎么可以?”萧氏脸上的温和烟消云散,“你爹的性命可不是儿戏,心璃,你和你爹在开玩笑故意逗娘的对不对?”
宸心璃也收敛了天真灿烂的笑意,认真地看着萧氏,“女儿是认真的。爹的病因饮食而起,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根治就必须每日施针。温太医毕竟是宫里的太医,住在我们府上常年给爹施针也不合适,所以女儿就让他把针法传授给女儿。”
萧氏放下了手中的碗,惊愕地看向宸云天,“心璃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她一个孩子怎么会行医治病?”
宸云天却面色从容,神态安然,“我相信心璃。”
这五个字让萧氏眼眸深处的光芒凝了下。
萧氏心里已是一片混乱,待心绪缓和了一点后,萧氏道:“温太医说病情是因饮食而起的,这一点我觉得太不可信了。几乎每顿饭,你我夫妻都是同食,为何单单我没事?”
宸心璃抬眼,“爹的病因饮食而起不是温太医说的,是我说的。”
萧氏眼眸暗淡了下,整个身体僵在空气里。
“好了我吃饱了。”萧氏说罢,放下筷子。
“娘,碗里的糖醋排骨和茄心肉还剩了那么多呢。”宸心璃盯着萧氏面前的碗。
“袭香,”宸心璃微微侧过脸看向袭香,“去拿个食盒来,把茄心肉和糖醋排骨都给娘送到她院子里去,这些东西都是娘亲花了好大的功夫做的,我们虽然不吃,但却也不能浪费了。”
“是。”袭香乖巧地退下去找食盒。
萧氏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下,眼皮也跟着跳动起来。
“心璃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萧氏的声音依然温润。
“都是娘亲教导得好。”宸心璃顺势回了句。
“很好。”
……
这日黄昏,宸心璃在汀泉阁为新种的梅花培土。
疾步入院的袭香来到宸心璃的身后,“大小姐,相爷晚上仍然是在三姨娘处吃的。大夫人依旧带了几样亲自做的菜去,奴婢按着你的吩咐一一验证过了。”
“如何?”宸心璃的目光依旧落在娇弱的梅花树上。
“果然如大小姐预料的那般,饭菜都没有问题了。”袭香道。
袭香走到一旁,与宸心璃一同培土。
宸心璃把手中的工具放下,对袭香道:“大长公主今日回北离国了,去准备一些礼物,明日送入宫中。”
袭香愣了一下,才道:“是。”
终究袭香还是没忍住,说道:“大长公主也真够可怜的,之前嫁了三个夫君,都先后去世,留下大长公主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连个孩子都没有。今年年后才刚加入苍狼国,听说苍狼国的国丈大人对大长公主喜爱有加,待她如珍宝。迎娶那日,更是热闹奢华。却不料短短数月而已,国丈大人也离世了。”
“是啊,她,是够可怜的。”
宸心璃的话让袭香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她总觉得大小姐宸心璃的话背后还隐藏着别的意思,可到底是什么,她猜想不透。
翌日,大长公主府上堆满了礼品,但她对此并没有多看一眼。她不是第一次回北离国了,每一次夫君离世,她回到北离国,都会有人送上一堆礼品。
第四次了,收礼的新鲜感从一开始都没有过,现在就更谈不上对此会有什么欣喜之情。
对北离国而言,今日注定是一个热闹的日子。绝不仅仅因为大长公主回到了北离国,而是因为今日是北离国皇帝册封太子的日子。
而这一天,也注定是那些被蓝贵妃看中的大家闺秀们心生荡漾的日子。因为,对于这些闺秀而言,被册封的人不再是个不相关的人,而是有可能成为她们夫君的人。
整个北离国的人都知道祁风与今日被册封为太子,幽居汀泉阁的宸心璃自然也很清楚。
不过,比宸心璃更清楚的人是相爷夫人萧氏。
这日,吃过早点,萧氏的嬷嬷便来汀泉阁唤宸心璃到相府偏厅去一趟。
宸心璃没有拒绝,而且应答得很爽快。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看着萧氏的嬷嬷离开的背影,宸心璃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
站在宸心璃身侧的袭香不明白宸心璃话里的意思,“大小姐,你说谁回来了?”
“一个故人。”宸心璃的眼底晕开一层笑意。
“去,把宸雪舞曾经送给我的那方丝绢包好。”宸心璃对一旁的袭香道。
袭香愣住了,“大小姐,拿那丝绢是要……?”
“当然是作为礼物送给一位故人。”宸心璃眼底的笑意渐渐浓烈。
袭香虽然还是不大明白,但依旧照着宸心璃的话去做了。
宸心璃来到相府偏厅的时候,母亲萧氏以及三姨娘、七姨娘都已经到了。
不过,最让宸心璃“眼前一亮”的还是站在萧氏身后的一个身着玫红色裙装,头戴白玉雕琢的芙蓉发钗的女子。女子肤白如凝脂,妆容精致,嘴唇被点上了动人心魄的朱红。螓首娥眉,巧笑倩兮。
宸心璃进入偏厅后,目光就一直落在那位女子身上。
那位女子则低垂着脑袋,似乎想避开宸心璃直接的目光。
“心璃,快坐下,娘亲有些话要说。”萧氏看到宸心璃走进视线后,立即笑脸盈盈地对宸心璃道。
宸心璃也不客气,走到萧氏身旁,对各位长辈行礼后,便落座了。
还未待萧氏开口,宸心璃便笑看着萧氏身后的女子,“这位妹妹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想必是娘亲娘家的某位侄女吧?”
萧氏和萧氏身后的女子都愣了一下。
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下而已,萧氏立马恢复了面色,笑道:“心璃真是心思玲珑,她是从娘亲的娘家跑来投奔娘亲的。其实要说投奔也说不上,香儿要是参加太子的选妃一举成为太子的妃子,到时候我们相府也都要跟着沾光呢。”
“原来这位叫香儿的妹妹是来王城参加选妃的。”宸心璃端起茶盏细细品茗,余光却打量着那位被唤为香儿的女子。
站在萧氏身后的香儿紧张地揉捏着手中的丝绢,似乎要揉出水来。
萧氏看了一眼香儿,“还不快见过姐姐。”
那位叫香儿的便从萧氏身后走出来,站到宸心璃跟前,对着宸心璃福身行礼,“香儿见过姐姐,行走仓促,香儿也没准备什么好的礼物送给姐姐,唯有找匠人打磨的这对翡翠镯子送给姐姐,你一只我一只,从此你我姐妹情深。”
萧香第一次开口,声音略显低沉,不过也算好听。
“姐妹情深。”宸心璃念叨着这四个字,她可是用了一世才理解到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宸心璃微微抬手,站在她身后的袭香立即会意,上前接过萧香送的翡翠镯子。
萧氏笑道:“香儿素来有心,这对玉镯子看着就价值不凡。心璃,你可要好生待这个妹妹。”
宸心璃对萧氏笑笑,“女儿明白。”
说罢,宸心璃看向萧香,“既然妹妹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也应当有所表示才对。”
“姐姐客气了。”萧香再次对宸心璃福了福身。
宸心璃对着袭香伸出右手手掌,袭香便将一只刺绣锦囊递到了宸心璃的手里。
宸心璃低垂眉眼,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锦囊。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着宸心璃手中的锦囊,都想知道那只锦囊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尤其是三姨娘,她总觉得今日的心璃有点怪怪的,莫非她对这个新来的叫香儿的女孩儿不甚喜欢?
终于,宸心璃抬头看向站在她跟前的女子,“这里面的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既然今日香儿姐姐把那么贵重的玉镯都送给我了,我又怎么能吝啬。就算再珍贵,也应当拿出来送给姐姐才是。”
“姐姐客气了。”被萧氏介绍为萧香的女子道。
宸心璃把手中的锦囊递向她,那女子向宸心璃前挪了两步,眉眼依旧低垂,似乎很害怕与宸心璃对视。而她伸出去的手在触碰到锦囊时,整个身体都有种发冷发僵的感觉。
虽然她根本看不到锦囊内装的是什么东西,但一股寒意从指间传到心底。
一旁的萧氏似乎看出了萧香的紧张,便笑着对宸心璃以及三姨娘和七姨娘道:“香儿昼夜奔波才来到我这个姑姑这儿,想必已经很累了,不如就先让这丫头下去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到三姨娘和七姨娘处请安问好?”
接着又对宸心璃道:“你们两个年龄相仿,估计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今日就先让你妹妹休息,以后有的是谈笑的机会呢。”
“难道妹妹就不好奇我送的是什么吗?”宸心璃似乎没有听到萧氏在说什么,只是拿一双坚定而含笑的眼看着萧香。
萧香迟疑着,偷偷抬眼去看萧氏的脸色,然而萧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如观世音菩萨的塑像一般。
萧香从萧氏那儿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提示,只得收回目光,双手微微用力,拉开了锦囊,把锦囊内的东西取了出来。
当那位被叫为萧香的女子看到锦囊内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如同有一道天雷突然霹雳着劈向她的头顶,整个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脑袋已是一片空白……
“妹妹怎么了?好像认得这丝绢?”宸心璃疑惑地盯着萧香。
神情恍惚的萧香连忙摇头,“我不认得。”
“不认得为何——这么惊愕?”宸心璃微蹙了眉头,仍旧是一脸的疑惑。
一旁的萧氏细看了两眼萧香手里的丝绢,眉目不禁深了深,但脸上依旧保持着菩萨般的温和笑意:“心璃,莫非这是雪舞曾经送你的那方丝绢?”
宸心璃叹息一声,“是啊,当日为了这方丝绢我还坠入了湖里,差点淹死了。不过好在被人救起,这才幸免于难。所以这方丝绢对于我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既然……既然这东西对姐姐这般贵重,香儿实在不敢受,还请姐姐收回。”萧香依旧低垂着头。
宸心璃从神伤中回过神来,眼底晕开一层笑意,“香儿妹妹又何必跟我见外?这东西虽然贵重,然而我却是个大大咧咧惯了的,用这么精致的东西实在是不习惯。而且我看得出来,妹妹是喜欢这方丝绢的。”
“妹妹……确实喜欢。”此时的萧香只想快点结束和宸心璃的对话。
宸心璃也不含糊,爽快道:“既然妹妹喜欢就收着吧。”
萧香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将丝绢放回锦囊,再放入袖口兜里。
“妹妹的耳垂上竟也有颗红痣。”宸心璃微偏着脑袋,做出惊讶的表情。
低垂着头的萧香连忙伸手捂住了右耳朵,紧张不已,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直泛凉。
宸心璃笑看向萧氏,“娘,女儿记得雪舞妹妹的右耳垂也有这么一颗红痣。”
“是吗?”萧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一旁的三姨娘打量了萧香半晌,嘀咕着:“还真是,这丫头身上还真有点雪舞的影子。”
说完,三姨娘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闭了嘴。
萧氏看了看萧香,又看了看宸心璃,神伤道:“你和娘亲一样,都太想念雪舞了,所以才会看错。”
“是啊,挺想念她的,如果不是雪舞妹妹,我也不会理解''''姐妹情深''''这四个字。”宸心璃说着,端过茶盏细细品茗,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沉思。
萧香对三姨娘等人以及宸心璃都一一福身行礼后,就要告辞。
宸心璃也不拦着,只是含笑地看着她。
萧氏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萧香的身旁,抚过萧香的手臂,对一旁的嬷嬷道:“香儿的厢房就不用重新收拾了,直接住到雪舞的院子去。你先陪着香儿下去,我还有些话要对心璃说。”
“是,大夫人。”嬷嬷带着萧香退下。
宸心璃的目光则一直落在萧香身上,直到萧香的身影完全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才收回了目光。
待宸心璃收回了目光,才看到萧氏也正一直盯着她看。
“娘亲。”宸心璃冲着萧氏甜甜一笑,依旧是十五六岁小女孩儿天真烂漫的样子。
萧氏在看到宸心璃的笑容后,内心有一刹那的咯噔,不过瞬间她便恢复了平常模样,“心璃似乎对这个妹妹很感兴趣。”
宸心璃看向萧香离开的方向,“她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雪舞妹妹。”
“原来是这样。”萧氏发现她有些猜不透这个女儿在想些什么了。
忽然,萧氏伸手握住了宸心璃的手,“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娘已经跟三姨娘和七姨娘都交代了,让她们这两日多多帮着你打扮出招,因为太子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选妃。”
接着萧氏又道:“你和香儿妹妹虽然不是亲姐妹,却也要互相扶持。尤其是你是姐姐,又是相府嫡女,行事说话都要顾虑周全一些,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娘亲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都能找到好的归宿。”
“女儿定不负母亲所望。”宸心璃坚定的目光中含着暖暖的笑意。
“如此甚好,心璃也越来越懂事了,让娘亲操心得也越来越少了。”萧氏轻轻地抚摸着宸心璃的后脑勺。
宸心璃道:“不,娘以后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
兀的,萧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是啊,当娘的,又哪有完全放得下女儿的。”萧氏的脸有些僵硬。
宸心璃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三姨娘道:“心璃该去给爹请安问好了,不知爹是在三姨娘的院子还是在书房。”
三姨娘的脸上染过一抹红晕,略微羞涩道:“你爹这会儿还没起床的。”
萧氏听闻后双眉微蹙,“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起来?是夜里太辛苦了?”
三姨娘无言以对,只能微微低垂着头。
萧氏走向三姨娘,“我说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相爷如今的身体状况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好在有心璃施针,才有所恢复。你若是这么不顾惜他,可别怪我这个姐姐不客气了!”
萧氏几乎从不在夫人小姐们面前红脸,这一次算得上是意外了。
三姨娘依旧不说话,羞红了脸,深埋着头。
宸心璃对萧氏道:“母亲太紧张了,女儿为爹施了几次针之后,爹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他体内固有的毒素虽然还没有完全驱除,但并不影响平常生活。”
“毒?”萧氏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光芒。
宸心璃依旧天真的样子,“温太医这么说的。难道娘亲之前请来的两位大夫看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
萧氏面色尴尬,“娘亲没有看出他们是庸医,好在心璃聪慧,心思玲珑。”
此时的萧氏只觉得浑身难受,仿佛脚底下踩着的不是光滑的地板,而是针芒。
萧氏对三姨娘和七姨娘道:“有劳两位妹妹多为心璃操心了,若是心璃能成为太子良人,他日我必定重谢两位妹妹。”说罢,转而看向宸心璃,“娘亲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了,你多跟三姨娘、七姨娘商讨商讨。”
“女儿知道了。”宸心璃点头,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天真笑意。只是,在萧氏转身走出偏厅的刹那,宸心璃眼眸深处晕开一层阴翳。
三姨娘见萧氏走远了,才对宸心璃道:“心璃要参加太子选妃?”
宸心璃笑道:“恐怕已经由不得我愿不愿意了,娘亲已经帮我报了名吧。”
宸心璃说的没错,萧氏早已在得知太子登基后的第一步就是选妃时,就替宸心璃报了名。
三姨娘点头,“你若真的有心参选,我那儿倒是有些上好首饰,你可随意挑选,都是我当年的嫁妆。”
宸心璃从三姨娘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是发自内心地要帮衬宸心璃。
对于三姨娘,宸心璃的心里充满了敬佩。
这个女人成亲前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都羞涩地憧憬着成亲后的美好生活,带着价值不菲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入了相府。然而,一入侯门深似海,高墙内院的这些事情已经让她看透了任性,尤其是在丧子之后。因此,这么多年来,对于宸云天所送的珍贵东西,她是能推就推,不能推的,就转手送给了其他人。
如此寡淡的性子,倒也在相府谋得了一点清净和安宁。
一旁的七姨娘也连忙道:“心璃,我那儿也还有些上好的布料,可以让工匠赶着做两身衣服。”
“谢谢三姨娘、七姨娘,我那儿有许多首饰,新衣服也很多,足够应对了。”宸心璃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人的帮助,但对于那些害她的人,她也会一一让其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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